我是芯片超人花姐,从2005年入行至今,已经在芯片行业打拼了18年。伴随着中国GDP增速最快的18年,芯片行业起起伏伏。一些看似毫不相干或意料之外的事就是芯片缺货涨价的导火索,叠加半导体2-3年的周期及本身制造投资大,供应链环节多的行业特性从而引起芯片供需严重失衡以及价格暴涨。
在我从业的十几年中,我几乎赶上了芯片行业的快车,见证了行业的巨变:芯片分销玩家格局稳定,大消费单品迭代,前所未有的芯片行情,科创板与投资热,国产芯片从星星之火到如今的燎原之势……进程中,我也完成了几重身份的转变:从外资企业的芯片采购、本土分销企业的合伙人再到创建新型的半导体分销平台。在对接客户和交易的过程中,逐渐建立了一些从产业链下游看上游的思考视角。
这两年,因为各类高价芯片的出圈新闻,芯片分销行业,这个原本在幕后充当“润滑剂”的角色被推到台前。甚至近日有知名机构判断:“这两年的芯片荒,其实有一笔惊天的阴谋可能还有待于揭开——那就是分销商用故意囤货的方式,制造了这场史无前例的芯片荒。”(是不是有点太抬举分销商了)以下我将以芯片分销从业者的角度,用我的一些经历,从当时的环境,从知名的全球模拟芯片龙头TI(德州仪器),国产芯片典型代表兆易创新,当时默默无闻如今成长为千亿芯片巨头的韦尔半导体讲起,来和大家讲述一下我眼中的芯片缺货大涨价。2006年1月17日,春节前夕,一位神秘举报人在清华大学BBS上发布了一则神秘帖子——《汉芯黑幕》,该帖子直指陈进在汉芯研制中完全弄虚作假,骗取国家上亿元拨款,后来此事给出回应:“汉芯一号”造假基本属实,这件事无异于给正在崛起的中国芯片产业蒙上一层乌云,且持续多年。
往前推一年,海外归来的朱一明带着一份名为“超高速静态随机存储技术”的神秘专利回国创业,创立了兆易创新的前身——芯技佳易,主攻SRAM(DRAM的一种,类似于今天的内存条)。这里的大背景是:2000年国家出台了扶持集成电路产业的18号文,上个世纪80、90年代培养的电子/计算机/通信类毕业生在海外半导体行业得到历练后,满腔热血,投入国内芯片创业大军。除了兆易创新外,展讯通信、汇顶科技、锐迪科、华为海思、澜起科技等当今半导体界耳熟能详的公司都在这一时期成立。与朱一明不同,和他同为85级清华校友的虞仁荣走了另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毕业后先去浪潮做了两年工程师,两年后跳槽至代理分销电子元器件的香港龙跃电子,身份由工程师变为北京办事处销售经理。1998年虞仁荣开始自立门户,创立北京华清兴昌科贸有限公司,继续从事电子元器件分销业务。网传虞仁荣脑子活,加上高人指点,2006年虞仁荣已经成为北京地区最大的分销商,次年成立韦尔半导体,开启了“分销+设计”两条腿走的路线,这个决定也为虞仁荣多年后成为“芯片首富”埋下了伏笔。2006年的我刚离开苹果代工厂,加入了一家外资分销商,开始和芯片分销打交道,成为了一名(芯片)独立分销商。刚入行就遇到电容大缺货,只要有货就会被人疯抢。我也由此开了入行第一单:客户缺100万片村田某型号电容,整个亚洲都找不到货,几经周折最终在法国代理那里找到了客户需要的货。一单4万美金利润到手。过几天同样的货客户又要了一批 ,又是2万美金,对于刚入行就遇到这种行情的我来说,应该算是一种幸运吧。也是这一年,TI迎来了在中国第三个十年的开端及关键转型期——从手机芯片转向嵌入式和模拟市场。彼时,手机正处于GSM时代(2G时代),TI凭借和诺基亚、索尼等厂商的合作,性能过硬的DSP芯片发展得如日中天,仅仅在2003年-2006年,其手机处理器市场份额高达60%以上。后因诺基亚想采取“多供应商制度”提高议价权,TI壮士扼腕转向自己擅长的嵌入式、模拟芯片领域。同时TI在各地开设销售点,建立研发中心,开设晶圆厂,除了服务大客户外,也致力于服务中国众多中小客户。只是多年以后人们才恍然大悟,这些布局只是TI维持高毛利率和竞争力的一步棋子,其目的是想把渠道、客户、技术都掌握在自己手中。2007年的开年属于苹果,苹果正式推出其首款智能手机iPhone。而放眼整个市场,2007年是个疯狂的年份,楼市、股市均出现了极大的涨幅,全国房价一片飘红,深综指、深成指、沪指纷纷创下新高,关于“大盘会不会涨到1万点”的猜想首次出现,然而弹指一挥十五个春秋,大盘依然坚挺在三千点。2008年,人民币升值,通货膨胀极速加剧,人为的经济泡沫爆炸,一切虚荣原形毕露。回过头来大家才发现2007年正处于暴风雨前夜。在过去的20多年里,电脑和手机是最核心的两件超级“爆品”,是消耗芯片的大户,从模拟手机、数字手机到智能手机;从台式机到笔记本电脑,在每个产品迭代做进电子供应链的公司,就抓住了其中的机会,当然也容易被“误伤”。世界性的金融危机挫伤了全球的消费能力,在2008年第三季度显示得尤为明显——旺季不旺,无论是手机、电脑还是其他消费电子较往年都有衰退,整个半导体行业都弥漫着一种悲观的情绪。- 尔必达宣布耗资50亿美金的苏州12英寸建设项目延期执行;
- 海力士在存储下跌和金融危机的双重打击下 ,先后关闭了位于中国无锡、美国的两座8寸晶圆厂;
- 中芯国际的产能利用率不超过40%,与2021年、2022年满载的产能利用率不可比拟。
寒冬之下,国内外的半导体厂商开始“勒紧腰带”求生存,进入10月份之后,时不时地总会频繁听到裁员的消息,从上游的芯片设计公司、设备厂商到下游的代工厂、终端工厂等无一幸免。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记得有香港同事下班后被告知身在裁员名单中,第二天不需要再来上班;另外一个朋友在香港买房,首付已付,但是在金融危机后房价跌幅超过已支付的首付比例,加上被裁员,无奈弃房归沪。
而此时兆易创新和韦尔的发展相对稳健。2008年5月,芯技佳易推出了国内第一款8M SPI NOR Flash芯片。很快,在中国一枝独秀的芯技佳易引来国外公司的注意。美国ISSI储存公司提出想要以1000万美元收购。而另一家NOR FLASH巨头,飞索半导体喊了更高的价格,但朱一明都拒绝了。
2010年,公司512K~32M容量芯片产品全部实现量产,公司存储类产品销售约1亿颗。同年公司改名为兆易创新。
韦尔半导体相关负责人在回忆起如何度过这段行业低沉期,和其分销布局积累以及对市场的了解密切相关。
在手机业一片哀鸣的萧条时段,智能手机逆势20%的增长像黑暗中的一缕希望。(注:中国市场手机总增长为6%-7%),刚诞生一年的苹果在期待中冲到行业第三。智能手机此时的排名是:诺基亚(46.4%)、黑莓(19.9%)、苹果(11.9%)、微软(11%)。当黑暗笼罩着这个行业的时候,两件看似与行业毫不相干的自然灾难,却像光一样照进、推动了我从业以来的第一波高潮。2009年3月,TI一封邮件称菲律宾工厂停产三周,半年后经济复苏,轰轰烈烈的缺货潮来临,缺货一直持续到2010年底。2009年11月以前TMS320F2812PGFA订货价格11美金,之后开始涨价到15美金,2010年1月中,开始交不上货了……当时,我以每颗36.8美金的价格买来了一千多颗库存,最终以150美金一颗卖给了客户。2011年3月11日,日本突发地震,缺货从爱立信这样的大终端逐渐蔓延到大大小小的代工厂。据说,某排名前五的大代理,在日本有据点,地震刚发生就派人去村田日本受灾工厂调查,这些工厂独有的型号,立马被这家代理商的系统锁住,第二天,在原价0.0X美金前头直接加“1”,变成1.0X美金……那时候,经常客户单子过来,我就把某颗料全球各个犄角旮旯能翻到的货都收过来,不管是什么年份的,只要是无铅货,全收!记得2011年清明假期,我到公司加班,给巴西爱立信找四颗电容料,没想到真被我翻到了库存,转头去报价,顺利成交,10万美金利润进账!忙完上半年地震导致的大缺货后,下半年泰国又发起了史无前例的大洪水,从7月25日一直持续到2012年1月16日,把日本人放在泰国的几大硬盘厂和ROHM的工厂都给淹了。各个行业就开始忙着找硬盘,11月初爆出来某老大美资贸易商,一块硬盘,80美金入,140美金出,5万台,一单毛利300万美金!一单利润买好一套房子的故事听了不少。2010年乔布斯在美国发布了跨时代的产品智能手机iPhone4,标志着世界开始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而中国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一般被认为是从2011年小米手机发布会开始。行业从金融危机的修复中逐渐苏醒,智能手机带来的移动互联网时代变革、几大新产品的爆火和半导体并购潮成为接下来行情飞驰的主旋律。
2013年开年,三星就通知大陆家电客户,将把旗下几颗8位MCU进行停产,到年中的时候这一消息得到证实:三星打算把MCU业务卖给IXYS,三星MCU开始紧缺。我开始忙着找货,找了一夏天的以S3C开头的MCU。三星之所以退出MCU业务是因为MCU不赚钱,其业务主要以4位和8位为主,主打家电市场。但随着 ST推出首款ARM架构的MCU之后,通用MCU的门槛降低,MCU的价格被打下来,内卷厮杀低价促使三星急速离场。也是在这一年,日后被称为国产MCU“一哥”的兆易创新开始杀入MCU市场。而另一边虞仁荣则忙着收购并购,先是2013年将旗下公司香港华清和北京京鸿志整合;2014年,虞仁荣先后收购北京泰合志恒科技、无锡中普微电子、武汉果核科技,进军SoC芯片领域;后在2015年,虞仁荣入股无锡中普微,将版图拓展至射频芯片。
而真正成为韦尔并购转折点的并购发生在2019年,这个后面再细说。从韦尔收购的路径来看,其目的主要是强化固有分销业务以及开拓新的产品线,放眼整个半导体产业来看,几乎全球领先的半导体公司无不是通过并购来实现业绩增长和保持竞争力长青的。2013年12月,工信部向国内三大运营商发放三张TDD(TD-LTE)牌照,标志着中国正式进入4G时代,手机市场开启新一轮洗牌,“中华酷联”崛起,联想、酷派甚至一度成为国内手机市场出货量的Top1。同年,诺基亚、摩托罗拉成为过去,这中间也包括曾经的一代“机皇”——黑莓。2014年时,黑莓手机的销量仅为850万台,而苹果手机2014年Q4的销量就达到7483.2万台,而在国内市场,小米则凭借6112万的销量拿下中国市场第一。这一年的芯片没有太大的缺货行情,唯一值得说道的是清理黑莓的库存呆料,这波行情让很多贸易商赚得盆满钵满,某美资老大哥因为清黑莓呆料当年业绩破表,7.1亿美金销售额,创三十几年历史新高。2015年上半年起,索尼214摄像芯片就面临空前绝后的缺货,像小米、华为这样的顶级公司,也只能满足50%左右的配额,oppo、中兴、酷派、金立等只能满足10-30%,其他公司基本拿不到配额。雷军都跑日本去要货了。除了手机这个大单品外,几大爆款消费电子的兴起也带来了相关元器件的暴涨与缺货。2015年5月,平衡车迅速引爆欧美市场。平衡车主要部件为主板、电机、电池、外套件(塑料及铝板)这四部分,刚开始的时候,一套出厂价1300元左右,供不应求,后来的出口数据显示:仅2015年,中国平衡车的出货量就达到了1200万部。这直接导致了主板中主控芯片MCU的缺货,STM32F103系列缺到断货,此时入局MCU两年的兆易创新开始替换ST,一战成名。不过平衡车的火爆时间并不长,在2016年初,美国连续发生了平衡车自燃、乘客摔伤等事件后,历经下架、禁止上路等事件让平衡车进入一片“愁云惨淡”之中。连续爆款的消费品热了又冷却,但关于MCU紧缺的故事远没有结束。这一时期值得关注的还有半导体并购潮,相关数据显示,2015年共发生30起并购潮,1077亿美元的并购规模超过了此前7年的总和。这其中包括安森美收购仙童半导体、NXP收购Freescale、Intel收购Altera,以及安华高以370亿美元收购(老)博通更名为(新)博通。缺货是2017年集成电路行业的主旋律,从内存到单片机到MLCC。涨价的主旋律从头贯穿到结束,有天灾也有人祸。但原厂和代理商的生意却很好,从共享单车模式带来的共享经济,再到呼喊了多年的物联网崛起,似乎见面不谈谈Lora和NB-IoT都不叫半导体从业者。2017年,共享单车火爆,上一轮平衡车缺货的MCU又变得紧俏起来,共享单车的锁里面要用到STM32,STM32 103系列、030系列一度奇货可居,在2017年的夏天持续刷屏,每个月STM原厂都会发个公众号文章出来澄清:“我没有封单!我没有封单!我没有不接单!”到了12月,STM8S003在各处刷屏。无线充和Hellobike的需求让原本1.2元价格的MCU价格最高涨至4元,涨幅达2.3倍,涨价到2018年8月才算结束。从平衡车、共享单车到无线充,ST MCU的紧缺有新需求带来的产能不足,也有人为的囤货炒货,更深层次的原因还在于ST的定位、丰富的资料库、完善的生态以及广泛的用户基础。首先ST的价格足够低;其次是完善的驱动库和生态直接拉低了工程师的入门门槛,属于“越用越精、越精越好用”的存在;再者ST拥有广泛的工程师和预备工程师(大学生)基础,在其进入中国的十几年中,一直坚持和高校合作,在教学端口导入ST,在工程师活跃的网站发资料、送板子,以至于有工程师回忆道:“早些年ST在广铺市场的市场,官方完全在‘赔本赚吆喝’”。因此,在常态情况下,在消费和工业市场,MCU市场中流入其他玩家并不容易,而缺货潮则给市场打开了一道缺口,给了一些新兴的MCU片品牌“秀肌肉”的机会,如果说平衡车成就了兆易创新,共享单车和无线充则助推了兆易创新,成就了新唐、芯圣等一系列中国MCU厂商。而另一边,成立10年的韦尔开始上市,而改变其命运的事件则是2019年对豪威的收购。豪威科技是一家由美籍华人创建的公司,与日本索尼、韩国三星并称为全球领先的三大主要图像传感器供应商。有了国内唯一CMOS图像传感器模组高中低端产品线全覆盖的豪威科技,一来可以让韦尔切入以前很难进入的汽车、安防、医疗等高毛利市场,又可以和韦尔原来的产品产生协同效应。最明显的变化是韦尔的营收和毛利率跨上新台阶,到2021已经达到了33.9%,33.9%的毛利率相较于分销行业10%以内常见的毛利率已经算得上奇高了。这一年,韦尔股份以1238亿元市值站上半导体行业之巅,成为A股第二家破千亿市值的半导体公司,虞仁荣身价也随之水涨船高并突破300亿元,喜提“芯片首富”称号。
同一时期,中国台湾的陈泰铭凭借其超常的资本运作本领将其股价提升了近15倍,从2017年3月的80元涨到最高的1180元,同步把MLCC的行情推向了历史高峰。这波行情里,被动元件采购们可谓是吃尽了苦头,2017年开年,迎面袭来的就是国巨、华新科、风华高科、潮州三环等一系列被动元件厂商的涨价函,原本1.X元/Kpcs的容阻到交货时突然涨到20元/Kpcs又到40元/Kpcs,最高时要涨到100元/Kpcs。2018年下半年,全球半导体市场再次进入调整期,需求也渐渐冷却,加上各被动厂商开始增加产能,18年下半年后电容风光不再,价格大跌。事实证明,这一阶段容阻的涨价将容阻价格推至巅峰,在后来的2020年到2021年的那波缺芯大潮中,被动元件的价格并没有跟涨。2018年9月底,TI在渠道调整中将代理商新晔砍掉,只剩下艾睿、安富利、世平、文晔四家。从大公司们近几年的变化趋势来看,TI这一决策并不是偶然,从2016年新博通精简渠道开始,ADI( 亚德诺半导体)、赛普拉斯(Cypress)持续跟进,芯片原厂直销模式愈演愈烈。但拉长时间维度,从TI的整体布局来看,TI砍代理不过是最后的临门一脚。2019年-2022年
2019年9月,TI的最后一脚落下。TI宣布要在2020年底砍掉三家重量级代理商,其中包括大联大、文晔以及美国的安富利(Avnet),授权代理商仅剩下艾睿一家。市场普遍分析认为,TI此举一方面是为了布局改善营收,拿掉中间的代理佣金支出,可以省下巨大的成本,另一方面,其也在构建能和客户更直接沟通的销货系统,以深化客户关系。 然而TI并不是毫无预兆地就砍掉分销商分销体系,早在多年前,TI就已经开始布局直营,在中国等多个市场建立仓管、样品与研发中心。同时,TI有意识培养客户自己申请样品,还有填写资料的习惯,跳开代理商。TI的所有终端用户申请样品都需要注册MY TI,而且一旦在TI官网搜索任何信息,TI后台都可以收集到你的浏览记录和需求。据说TI自己掌握了近80%的客户信息,稍微有点规模的客户都有销售在跟进。建立直接联系后,TI也更能掌握客户动向,从而第一时间调整产品设计方向,管理好库存。此处和2006年TI的布局策略联系起来,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2019年,由于固态存储及智能手机、PC需求增长放缓,产品库存增多,全球半导体需求下滑,存储器市场价格出现滑坡,这一年是半导体的“荒年”。无论芯片大厂的财报还是芯片分销市场,甚至是掌握着全国近五成公开市场的——华强北的租金也在掉,甚至有报告指出:2019年半导体行业正遭遇十年来最大的衰退。2019年5月16日,美国商务部以国家安全为由,将华为纳入实体清单,但从2019年到可预见的当下来看,美国打压中国半导体的崛起并不会改变,华为只是一个开始。时隔一年后的2020年5月15日,美国商务部再次出台了出口管制新规。要求使用美国芯片技术和设备的外国公司,要先获得美国的许可,才可以将芯片供应给华为和其关联企业,这一禁令无异于把仅留给华为的窗户也关上了。半导体是全球高度合作的产业,产业链从IP/EDA、设计、晶圆代工到封装测试。以晶圆代工为例,一颗芯片诞生的工艺极其复杂,需要2000-5000道程序,不可避免地会使用美国技术。因此台积电无法再继续为华为海思生产麒麟的高端芯片,华为Mate40最终成为了麒麟高端芯片的绝唱。这条禁令生效之前有120天的缓冲期,在这之后华为开始疯狂备货,网传华为备了一到两年的芯片,引发全行业恐慌,出于供应链安全的考量,出现了所谓的两倍、三倍备货情况。备货的领域也从手机业蔓延到其他行业,这也成为了史无前例缺货大涨价的开端,持续时间近两年。由于本轮芯片缺货涨价持续时间长,影响范围广,为了全面理清本次缺货涨价潮,我总结了以下本轮芯片缺货涨价潮的特点:此处先提下涨价之前背景:2020年初,新冠疫情爆发,额温枪难求,红外传感器作为额温枪的核心组件在渠道市场火爆,价格翻了十几倍。颠覆想象的事情发生了,2月19日一颗10年前产的PerkinElmer 珀金埃尔默(现在是Excelitas)库存料,居然被人以30块钱出手了,然后有人转手报到了含税78块钱。对于原本常态下涨幅20%、30%的电子元器件行情来说,十几倍无异于是天价和暴利,倒爷甚至微商都开始盯上市场准备捞一笔,这一点在口罩和熔喷布上表现得更为明显。当时的我有一种预感:这可能不是一个好苗头。涨价的行情以华为海思安防芯片为开端,到10月份之后,ST、赛灵思、博通、ADI、TI等多品牌芯片进入“萝卜蹲”涨价模式,而从整个电子产业链上来看,从原材料、设计、制造、封装、测试到芯片、终端工厂,涨价的模式像吹散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来,且范围越来越大。这个时候没有人知道产业链的“塞车”会自我疏通还是一直持续,但缺货涨价必然容易高频发生。2020年年底,缺芯最终在汽车行业爆发。12月4日,一篇名为《南北大众今起停产!“缺芯”将影响百万产能!》的文章在电子圈蔓延、发酵,各路媒体纷纷报道,汽车缺“芯”的话题被迅速引爆。汽车厂商停产、减产成为主基调,追本溯源,南北大众汽车的停产的间接原因是生产相应ECU的主控芯片(MCU)的短缺,这一新闻也迅速堆火了MCU单一品类芯片的爆火。以一颗典型的NXP汽车MCU芯片FS32K144HAT0MLHT为例,4月份最高时喊至585元(涨20倍左右,常态下价格在28元左右),被缺芯折磨的车企苦于现状,甚至开始跳开一级供应商(Tier1)开始在市场找货,基本有货就买,买到就行。承受着“缺芯”之苦的博世中国高管在朋友圈相约“跳楼”,小鹏汽车CEO何小鹏在微博转发朋友圈诉苦道“抽芯断供供更苦,举杯销愁愁更愁。”自从NXP的MCU涨出天价和此前ST一路暴涨之后,带动了整个MCU市场的疯狂,原厂一边发着涨价,市场一天一个价,国外MCU、台系MCU、国产MCU涨价全面开花,涨幅在几倍到十几倍不等,多的甚至达到几十倍,这增长速度股民和基民听了都落泪,以至于市场上的朋友感慨:MCU是年度最佳理财产品。除了MCU,天价芯片和出圈的芯片故事也是本轮缺芯潮的一大特点:越来越多的媒体开始报道天价芯片,讨论芯片短缺,我甚至也经常会收到一些行业外其他媒体的采访需求。2021年9月,一篇名为《原价13元现价4000元,博世ESP芯片黑市价格暴涨300倍》的文章在芯片圈刷屏,直指汽车芯片短缺情况:8月以来该芯片持续上涨,已经从8月初的1500元涨至当前的4000元,而这颗芯片在常态下市场报价仅为20元,这颗芯片就是型号为L9369-TR的ST(意法半导体)芯片,这颗芯片的紧缺主要和马来西亚的疫情有关。这其中我也听说过一些造富耳闻,一些关于游资入场、卖面膜的开始炒芯片的故事,赌徒般的投机氛围,把芯片玩出了股票的心跳感。一些人差不多用一年赚够了十年的钱,当然也听过一些黯淡离场上天台的故事。缺芯带来的空档期是国产芯片入场崛起的最佳机会,兆易创新也凭借这波行情突破累积出货量超10亿的小目标,从时间上来看,出货速率极速加快。2013年4月兆易创新发布第一款32位MCU;2017年5月,GD 32位MCU出货已经累计突破1亿片;2020年6月这一数字已经突破了4亿;2022年4月突破10亿。缺芯潮带火了MCU,从2021年到今年5月,不到18个月里,MCU领域投融资事件共24起,仅去年一年的融资就达到15起。其中不乏是汽车MCU项目,但随着国外厂商拓产的释放,高性能MCU的发展,以及导入车规的时间周期长等行业固有原因,最近几个月以来,“留给国产MCU的时间不多了”的讨论越来越多。在资本市场上,芯片投资的寒潮持续渗透。从两年前的“无人不投半导体”到如今“芯片倒在C轮”,中科蓝讯、唯捷创芯等芯片企业上市即破发,曾经一度融资2亿的诺领科技被证实倒闭……在如今的消费市场下行影响下,战战兢兢,草木皆兵。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消费电子的需求就开始下行低迷,到今年上半年手机砍单从传闻到坐实,原本慢慢下行的行情整个“哐当”下来,CIS、MCU、PMIC等消费芯片价格跳水,价格倒挂,库存积压,“芯片价格雪崩”的新闻甚嚣尘上。但总体来看的话整体的芯片现货市场还是呈现“冰火两重天”的状况:一边是以手机、PC等为代表的消费电子市场需求疲软、砍单频发,驱动IC、CIS、存储芯片、PA芯片等高库存价格下跌;一边是以新能源汽车为代表的汽车、工控等需求强劲,相关芯片价格仍旧坚挺。从过去十几年的经历来看,无论是TI、兆易创新还是韦尔半导体的走向都是产业变化、时代变化、政策局势共生作用下的产物,是结果。TI代表了国外芯片公司吞食全球最大消费市场的缩影,兆易创新抓住了芯片国产替换的快车,在韦尔半导体身上则看到国外芯片大厂“大鱼吃小鱼”的复刻,而这些也仅仅是过去十几年半导体发展过程中的部分剪影。
行业向前,周期往复,随着新事物、新需求的出现,供需失衡缺货涨价的事件未来仍会再现,也会诞生新一批的兆易和韦尔们。在通往未来的路上,这些尚未知晓的答案,需要我们继续同行,探索。
参考资料:
【1】《中国芯酸往事》,饭统戴老板,2018;
【2】《兆易创新:MCU只是个“过渡故事”》,锦缎,2022;
【3】《人物|虞仁荣商业画像》,Z链研究员,2022;
【4】《芯片首富虞仁荣:“豪横”并购,打破日韩垄断,一跃成为全球第三》,林疏科技,2022;
【5】《破灭与新生,2008 年危机中的半导体产业回顾》,爱集微,2022;
【6】《三十而立从芯出发 TI中国区总裁解读成功秘籍和发展规划》,EEWORLD,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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