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希望世上有鬼" 他们的愿望令人无比心酸
“在埋葬孩子的时候,其实也是埋葬了我们自己。”
“作为笛儿的妈妈,我死了,可是作为一个失独者,我还活着,无可奈何地活着,绝望地活着。”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一家三口四世同堂;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但对于有一类不幸群体来说,他们有着同一个不愿提起的话题:孩子。
2008年5月末的一天,笛儿妈妈接到了一个漂洋过海而来的噩耗,她年仅25岁的女儿,在美国因车祸去世了。
“我们经历了那么多,可是我们从来没有被这些打倒。这次不行了,彻底失败了,一点希望都没有。”
11年过去了,为了逃离出女儿的阴影,二人离开了原来的城市,开始与世隔绝的生活。
在国内,像笛儿妈妈这样的失独者,还有很多,他们是一个正在被历史遗忘的群体。
什么时候会想起儿子?82岁的潘妙良停顿了数秒,“想他是不分时候的。”
12年了,围绕儿子潘小宏的一切,一直是这个家庭避免谈起的话题。
2007年2月13日,是潘小宏因心脏病去世的日子。那天,在准备结婚的新房吃完早饭后不久,小宏给妈妈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心脏不舒服。死神来的悄无声息又刻骨铭心,等到潘教授赶到医院时,儿子已经不行了。
潘教授把儿子发的最后那条短信,转发到了自己的手机里,一直带在身边。现如今,他的手机总是开着,却再也接不到儿子的电话了。
潘妙良老先生是清华的教授,当年为响应计划生育政策,潘教授和爱人34岁结婚,35岁才有孩子。而当他到了70岁高龄,需要孩子照顾的时候,孩子却因为心脏病离开了人世。
在潘教授家里的餐桌上,至今还保留着儿子去世那天吃剩下的半块馒头。在潘教授看来,这半块馒头,是他对儿子的最后念想。在保鲜膜上贴着一张黄色的贴纸:“这是小宏2007年2月13日早晨吃剩的最后一块馒头 ”。
孩子去世后,潘老师曾跑过好几家养老院,想给自己和老伴的晚年找个地方安置,可所有的养老院都将他们拒之门外。按照规定,养老院接收老人需要子女签字,可潘小宏是永远不可能为他们签字了,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替他们负这个责任了。
儿子在世时是一位医生,潘教授的颈椎腰病都是儿子治好的。现在,潘教授的身体好了起来, 儿子却永远的离开了他们。
潘教授坦言,自己已不再惧怕死亡,还希望有了病之后能早点去和儿子团聚:“要走说话就走,这对我们来说最好了。”
在江苏省镇江市,大圣寺,坐落于古老的京杭大运河西岸。河水从2500年前潺潺流来,一次又一次的冲刷着寺旁堤岸,却冲不走寺庙里失独者沉默的背影。
在这座寺庙中,除了一些僧侣,和前来上香祈福的游客外,还有一个特殊的群体。
“世态炎凉”(网名),来自镇江附近的农村,在失去独子后不久,她便成为了这个寺院里的居士。拥有农村户口的她,丈夫曾是一位教师,在生下第一个孩子后,她还想再要一个孩子。
但偏偏赶上计划生育执行最严厉的那几年,她两次怀孕,两次都被强制堕胎,其中一个怀孕到八个月,最后还是被引产了。一次又一次让人无法忍受的痛苦之后,她彻底打消了再要一个孩子的念头,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唯一的儿子身上。
可是老天却独独没有放过这个农村妇女,丧子之痛又一次降临在她身上。鲁迅先生曾说过,所谓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她的儿子,在成年后的一次交通事故中,意外身亡。
儿子离开后,因忍受不了村里人对她这个“绝户”的指指点点,她一个人背上行李,四处流浪。上海、青岛、山东都有她的足迹,最终寺庙里的师父收留了她,将她留了下来。
她有好几个本子,写的满满都是给去世儿子的话。其中一篇她写道:远德,儿子,今天是2010年的除夕之夜,原本是全家团圆、合家欢乐的好日子,可现在的我却登上了去杭州的车,选择了漂泊逃避。远德,儿子,我知道你们也难受,可我们在不同的地方,承受着不同的痛苦,也许我们都背着痛苦在哭泣,儿子,你说我们怎么办……
为了能和儿子在另一个世界再次相聚,她已经给自己买好了一块墓地,为自己的后事做好了一切准备。在每一个日记的最后,她都会写这么一句:"儿子,你要等我,奈何桥边等我,我一定会来的。你等我时,我最开心,因为我相信,我会跟你战胜天。天堂那边没有痛苦,我们母子会在那里相会。"
3生死契阔,地久天长今年上映的《地久天长》也是一个与失独有关的电影。
这部电影用三个小时,讲述了一个家庭,在失去唯一的儿子后,三十年生活的浮浮沉沉。
影片主人公,王耀军和丽云,是上世纪80到90年代的失独群体的一个缩影。他们在经历了一次堕胎引产后,唯一的儿子,听话懂事,却也因在水库玩耍,不幸溺水身亡。二人从此背井离乡去往南方,逃离了所有熟悉的生活环境,在一个陌生的海边城市,安顿了下来。直到多年后,容颜已老的他们,再次回到故土,面对岁月流逝,他们最终选择释怀和解,让生命坦荡向前。
这不是中国导演第一次将镜头对准失独群体,却是第一次详细记录他们内心深处最细腻的情绪。
在时代洪流中,像王耀军这样不幸的家庭,还有千千万万个。早在2010年,根据卫生部发布的《2010中国卫生统计年鉴》数据显示,我国失独家庭已超过了100万,并且,还在以每年新增7.6万的速度增长着。这显然是一个庞大的数目,在这数目背后,是一个又一个孤苦无依的个体。他们和王耀军一样,失独彻底地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轨迹,使他们的余生,都活在无尽的悲凉中无处可依;他们和王耀军又不一样,影片的最后,王耀军的养子回来寻找养父养母,可现实生活中,许多失独者从此支离破碎,生死契阔,再无地久天长之说。
2015年7月19日,杭州新塘家园东区,有一对老夫妻,在女儿百天祭日的这天,夫妻双双选择自杀。58岁的丈夫从12层高楼跳下,摔在花园里,而53岁妻子在家中吃药自杀。据邻居回忆,他们唯一的女儿在上大学时因白血病去世。在孩子离开后,邻居总会看到他盘腿坐在花园的石头上,呆呆傻傻的样子,也不说话,就一个人哭。
4被遗忘的1000万失独者,是我国特有的一个社会群体,他们是计划生育背景下一道抹不去的阴影。根据不完全统计,我国每年新增“失独者”约7.6万个。截至2012年,全国“失独者”至少有1000万个。这也就意味着,在中国保守估计:会有1000万个家庭陷入“独自凄凉无人管”的境况之中。
失独老人的晚年养老,面临着比普通老人更多的问题。
一方面,受“养儿防老”传统观念的影响,许多失独老人面临无人养老的困境,这一情况在经济不发达的农村更为普遍。老人一旦“失独”,将直接面临生存困境,老无所依、老无所养的情况并不罕见。湖南永州东安县花桥镇有一位老人,名叫梁富生,今年已经92岁了,他的一对儿女不到三岁便已夭折,妻子也在他38岁那年因病去世离开了他。受传统观念影响,他不愿去养老院:“用毛主席的话说,那都是养懒汉的地方”他给自己在山坡上修了一个坟墓,每天就住在坟墓里,自己埋葬自己。
另一方面,养老院养老也存在障碍。一般情况下,养老院接收老年人需要子女签字,对于很多失独老人来说,他们根本没有“签字人”。养老院出于规避风险的顾虑,不愿接收失独老人,造成他们养老无门的困境。同时,大多数老人是没有足够退休金的,即使部分养老院愿意收留,他们也负担不起不菲的费用。
在家庭养老和养老院都行不通的情况下,一部分失独老人开始了自救之路,他们选择把孩子留在灵魂里,然后抱团取暖。许多失独者会自发组织起来,建立一个QQ群,失独者们每天在群里相互慰藉、相互依靠,也会时不时地相约一起去旅游。也许只有这种相聚,才能让他们感受到短暂的平等和安慰。
2006年12月28日,冯立柱的独子大伟因交通意外去世。他和老伴在几年中都无法从悲伤中走出。直到儿子生前的朋友,把这个失独家庭从绝望边缘拉了回来。2016年6月,冯立柱成立了衡水特殊家庭互助关爱协会。“大家把我从痛苦泥潭中搀扶起来,我有责任和担当去帮助还没有走出来的同命人。”
2013年,在失独老人的呼声下,有关部门对家庭扶助金的标准作出了修改。同时,他们也明确表示:失独家庭中的老人将依据三无老人的标准由国家进行供养。对此,有记者在公开报道中所查到的数据是:2013年,全国领取特别扶助金的特扶对象共67.1万人,其中独生子女死亡的特扶对象40.7万人。然而这份数字,在近1000万的庞大失独人群面前,仍旧只是杯水车薪。
5失独群体2016年,二胎政策正式放开,大多80/90后,身为独生子女一代,已经成为了一个在特殊时代出现的特殊人群。也许再过几年,随着独生子女出现的“失独群体”,会像海面上一个又一个浪花一样,这个名词也会被悄无声息的遗忘掉。
我们生如蜉蝣,最怕的莫过于拥有后再失去。而最困难的也莫过于摧毁后再重建。当唯一的孩子离世,他们的人生被分成上下半场。孩子已经停止长大,可他们却仍在不断变老。
与其再去追究失独者的来路,不如好好想想他们的去路该向往何方。谁来给予他们真正的关怀,如何排遣他们内心深处的悲楚,这些都是我们这个时代值得深思的问题。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不能让失独者的后半生,滑入无尽的悲伤中反反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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