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园读史】张琪:闪电与阳光:革命党人的写照
司马君按:
揭开覆盖在事实上的重重迷雾,剥离出那些真实的东西,历史真相只有一个。但每个人对于真相的看法却是不同的,“一万个人的眼中有一万个哈姆雷特”,正是这些缤纷多彩的观点和意见才带来了进步和繁荣,带来了生机和活力。
闪电与阳光:革命党人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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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妹革命》
法国的闪电和美国的阳光
苏珊·邓恩的《姊妹革命》将法国革命形容为“闪电”,而与之相近且相对的美国革命则为“阳光”,所谓阳光,指代北美革命温和而持久,并未发生激烈的社会断层,而闪电作为法国革命的代名词,鲜明地突出了革命过程的激烈与短暂,闪电爆发于黑暗,声势浩大,迅疾照亮整个世界,但闪电也是一纵即逝的,发出一段耀眼的光辉后便又迅速回归黑暗。闪电与阳光无疑是对法、美革命的精彩写实,而事件往往是由其中的人物推动的,从这个角度来看,闪电与阳光同样是两次革命中革命党人的真实写照。
1787年美国费城制宪结束,不出两年,法国革命爆发,不管是从时间上,还是革命的起因上,甚至是革命的观念和口号上,我们都能从两者身上发现相当多的契合点,但是法国革命却与美国革命呈现了巨大的反差:美国革命后尽管存在短暂的阵痛,但很快通过宪法及其修正案,回归稳定;而法国在推翻君主实行恐怖统治后又回归更专制的君主独裁,不仅出现了大面积流血事件,而且社会也陷入了无序和恐慌。这种区别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其革命党人的特点所致。
(一)革命党人政治经验的不同
参与美国革命及制宪会议的建国精英,大多都曾在早期殖民地时期担任过议员,具有相当的政治和政府经验,或者在国外大学接受过教育,很大程度上都是些有政治知识的人,并且极为尊重来自英国的遗产,在大胆从事政治实验已经具备了相当的政治能力和政治经验,这是美国产生持久宪法和持久民主的一块基石。
相反,在法国,由于三级会议已经160多年未曾召开,知识分子长期游离于政治之外,他们对政治实践一无所知,但是却能在文学或者哲学的氛围中大谈政治,并且受到王室讨论关于如何开展三级会议的悬赏刺激,这就促使他们肆无忌惮地向深处挖掘政治之根。这样一种行为是极其可怕的,一群毫无政治经验的文人,在无所限制的环境下高谈政治,在众多的集会中,关于政治的激情必然会夺取理智的权威,正如麦迪逊所言“如果每个雅典公民都是苏格拉底,每次雅典会议将都是乌合之众”,同样的这样一群自负学识的法国知识分子汇聚一堂,必然成为点燃炸药桶的乌合之众。
(二)革命党人的克制与殉道
正如华盛顿一生所恪守的信条一样,谨慎与保留在美国建国者中也是一种相当普遍的看法。尽管政见不同,建国之父总是通过理智文明的辩论,使其论据能够说服他人改变看法,目的是说服而不是征服,因而在整个制宪时期,尽管唇枪舌剑,但代表们始终保持克制,在不断妥协中达成一致,而不是中途不欢而散。
但是,在法国这种情况却大相径庭。罗伯斯庇尔宣称“大革命是反暴政的自由的专制”,因而在雅各宾派的观念需要存在一个由压迫者和敌人组成的假想敌,因而革命必然只能做减法,不断地削减敌人的数量,到后来甚至削减对政治和自由漠不关心的人。然而搜索嫌疑犯和揭露敌人及叛徒的进程永远不会完成,因为新的叛国者总会不断浮出水面。
在不断地筛选和屠戮中,这些拥有“美德”的革命党人感觉善良公民的人数实在是太少了,越来越多的法国男女老少成为敌人的受骗者,他们已经对战胜叛逆和腐化力不从心。偏执想象下的假想敌如果无法消灭,狂热的革命党人就只能化身为一名坚定的殉道者,不能消灭恶,就只能与善共存亡。
通过塑造革命的殉道者形象,革命党人既开脱了暴政的罪行——虽然很幼稚,但又有谁能反对一个正确而愿意为国家献身的人呢?同时又进一步加剧了革命的激烈程度,一个抱着死志进行革命的人已然成为刽子手,凡是不同政见者,甚至凡是与己不同者,即是敌人,而敌人是不需要进行法律审判的,甚至是曾经的革命同僚觉得“塞纳河的血已经流得够多”时,也惨遭毒手,因为同情反革命即是敌人。
当革命党人将自己扮演成殉道者而非人民代表时,革命失败的命运就已经注定:革命者被革命,“革命因允诺人性解放而起,却在人性前遭遇抵抗,于是为征服人性而继续革命,革命越过民主,遂与人性咬成一团,成一噬尾运动;革命追逐并噬咬自己的尾巴,尾巴还是疯长,终至尾大不掉,人性的庸俗尾巴颠覆了革命的高尚头颅”
一时的革命激情可以最大范围的调动民众参与度,但激情过后的稳定和平缓才是民众放下农具拿起武器的根因,革命者如果不能转换自己的身份,甚至的革命后化为恐怖的殉道者,带来的只能是政治的反弹,革命后既然不如革命前,就索性回到革命前,而这种政治回归往往带来的是一位强势的君主,因为人民真的疲乏了,也对政治恐惧了,只要能稳定局势一切皆可,这也就促成了拿破仑成为超越路易十六的专制君主。
综上所述,阳光与闪电无疑也是两国革命党人的真实写照,阳光如美国建国者,温和而持久,闪电如法国革命党人轰轰烈烈,转瞬即逝。革命(revolution)在天文学上意指围绕某一中轴的圆周运动,止于其所始,因而革命从稳定中兴起,必然也要回归平稳,革命党人在理念上可以先“闪电”后“阳光”,理念起初可以超越现实但最终仍要服从现实,但在制度建设上却必须反其道而行,先“阳光”而后“闪电”,只有稳定的社会才能适应之后较为激烈的改革。
作者简介:张琪,江苏常州人,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2017级美国史硕士研究生
注:
文中的观点并不代表司马君的观点,司马君是传达知识的一个平台,看法的不同和差异很正常,希望大家可以互相包容,各抒己见,踊跃留言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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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来源/张琪
责任编辑/张钰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