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清:别着急,一点一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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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为 Balenciaga
“南京的美流淌在千古佳作里”,这是海清在一档关于家乡的音频节目中,跟听众介绍南京时的主题。她提到朱自清与父亲送别时的浦口火车站,朱自清说“南京是值得留连的地方”。1923 年 8 月中,他和俞平伯在秦淮河畔的茶店里一盘豆腐干丝、两个烧饼之后,在夕阳之中,“以歪歪的脚步踅上夫子庙前停泊着的画舫”。
相比干丝,朱自清更钟爱烧饼,“我倒是觉得芝麻烧饼好,一种长圆的,刚出炉,既香,且酥,又白,大概各茶馆都有”。后面这段对芝麻烧饼的表白出自他 1934 年的散文《南京》,前面两位文人则各自贡献了一篇同名散文——《桨声灯影中的秦淮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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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干丝和烧饼,作为南京人的海清对糖芋苗和皮肚面更钟爱。由黄磊、海清、刘奕君、梅婷主演的电视剧《张卫国的夏天》在南京杀青时,刘奕君就吃到了被多次安利的皮肚面。皮肚在南京当地也被称为“膘”,是将肉皮经过煮制、去油、晒制、油炸、浸泡、焯煮之后而得,除了皮肚,再加上鸡蛋、肉丸、青菜,配以鲜美汤汁、筋道面条,就是一碗地道的皮肚面,是南京人最爱的早餐之一。
至于糖芋苗,在南京往往还会多一道画龙点睛的点缀——桂花。桂花糖芋苗是一味甜点,和桂花蜜汁藕、梅花糕、赤豆酒酿小圆子一同被誉为金陵南京四大最有人情味的街头小食。像皮肚面和桂花糖芋苗这样的美食融化在每一个南京人的血液之中,难怪海清说“是小时候的回忆,是不管离家多久都会喜欢的糖芋苗和皮肚面,走在路上闻着桂花香,满是惬意,回了南京内心很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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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八月中秋前后,南京的桂花绽放,香气不止飘散在空中、弥散在糖芋苗里,《白门食谱》记载,“金陵八月时期,盐水鸭最著名,人人以为肉内有桂花香也。”
海清现在过着南京、北京的“双城生活”,她坦承“北京也是家,但北京是忙碌的,今天这个拍摄明天那个工作”。她和黄磊有过一次师徒约定,那就是拍一部关于北京和南京的电视剧,主角一个是北京唱京剧的,一个是南京做中医的,于是有了这部上面提到的电视剧《张卫国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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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造中医针灸大夫顾佳怡这个人物,海清驾轻就熟,很多观众看到后很是诧异。当然,这也不是观众第一次惊异于海清塑造不同人物的能力,《心术》中的护士美小护、《女不强大天不容》中的记者郑雨晴、《红海行动》中的战地记者夏楠等等,还有像丑子冈、高君曼等革命先烈,多元多样,且都入木三分。
当问及表演方法时,海清说,“准备每个角色的过程是大同小异的,自我消化人物、和导演编剧沟通、提前去体验生活把自己沉进去变成角色,真实的体验很重要,吃透文字加上真实感受可以一加一大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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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苏配饰 Samuel Guì Yang
为了获得“真实的体验”,塑造美小护这个人物时,她曾前后去了三次华山医院、协和医院,看了四十多台手术。塑造郑雨晴这个角色时她跟编剧六六花了大量时间采风,一起上夜班、上早班、下工地、进医院、下厂矿,在真实的报社体验过实习记者的生活。
这一点,与海清合作多年的造型师卜柯文也有所观察,“和她接触久了会发现她在创作的时候会有老一辈演员的一些习惯,比如说她会很早去进入角色去体会这个人物,去感受角色的生活。在我看来,她都是很认真地去体验她接的每一个角色,感受这些人物的性格、生活环境、情感经历,很多很多,包括一些很细节的刻画,身体形态、走路姿势,以及他们说话的方式和语气的表达,我觉着正是因为这种细致的观察才能够把角色更完整地演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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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跟鞋、耳环、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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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海清呈现的这些生动的角色和创作方法看,她无疑是一个坚定的斯式体系体验派的践行者。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十分重视“规定情境”,也即剧本的情节、时代、事件、剧情发生的时间和地点、人物活动的环境、人物关系、人物在此之前和此时此刻所处的境况等。这要求演员在规定情境中展开想象、真实地生活在其中,去完成角色的行动任务,激起内心逼真的情感和有机的思维。
这些也锤炼了海清独特的气质,造型师卜柯文说,“她很奇妙,不熟悉或者隔着屏幕时她是个星光熠熠的女演员;接触了熟悉后你会发现她有艺术家思维,想法天马行空。在我看来这种思维对于演员来讲是必备的,对创作来讲也会起到激发灵感的积极作用。而且她非常自信,非常笃定,非常有自己的想法,也可以把自己的想法一直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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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中,海清严格遵循“规定情境”,从而塑造了如此多完整立体、有血有肉的人物角色。而在生活里,她却总在打破某种规定情境,越来越从容、自在。
海清时常在微博上晒儿子 Daniel 的学习和生活,“蛋妞”成绩优秀、兴趣广泛、全面发展,被网友评价为“神仙级儿子”。对这个“自己家的孩子”,海清很是谦虚地说,“其实他也没有那么优秀啦,是因为我非常非常爱他,所以但凡他有一点点成绩对于我来说都是非常值得骄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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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对《小欢喜》中童文洁这个妈妈的角色印象深刻,对《心居》中冯晓琴“鸡娃式”教育小老虎也很有共鸣,当被问及教育孩子的现实经验时,海清说自己并没有太多经验,而且因为没办法时常陪伴而“错过了他很多人生的精彩瞬间”很是遗憾。而她也提到很重要的一点,“灵魂相伴很重要,就是说跟他更多地沟通,在精神、心灵层面的交流,所以我对 Daniel 的教育还是沟通、聊天、倾听为主,并给予一些正确的方向”。
她提到自己“前一阵子还陪儿子看了些天文类的书”,这或许就是“灵魂相伴”的其中一种路径吧。天文类、外太空传奇的书也是海清多年前喜欢的类型,她曾在之前的一些采访和场合中提到《时间简史》《果壳中的宇宙》《科幻世界》《旅行者》等书籍和杂志。她在 2019 年某次鼓楼西剧场朗读会上跟大家分享过岛田洋七的《佐贺的超级阿嬷》,而现在“看书的类型没有什么限制,最近刚刚开始看一本记录性质的”。
关于读书的习惯,海清一定是有家族基因的传承,她说“我的外婆我的妈妈都是书香门第的女子,小时候的确会有耳濡目染”。“书香门第”绝非虚言,熟悉南京的朋友一定听说过甘家故居,海清小时候就在这儿住过,还曾经被外婆管着抄写《朱子家训》,现在还能随口说出“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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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家宅第位于秦淮区中山南路 400 号,紧挨着夫子庙-秦淮风光带,想必当年朱自清和俞平伯在“桨声灯影中的秦淮河”中游船时也聊到过甘家的津逮楼吧。津逮楼是甘家的藏书楼,鼎盛时多达十万卷。“津逮”二字就出自《水经注》,意思是由河道渡口而到达,现在常比喻“指引后辈做学问的途径”。
由甘家宅第向玄武湖方向几公里,再转到钟山风景区,里面的紫金山天文台也是海清小时候流连忘返的所在。紫金山天文台是“中国现代天文学的摇篮”,是我国自己建立的第一个现代天文学研究机构,上世纪 70 年代末曾经用 40cm 口径的双筒望远镜探测到两颗小行星,后来被命名为“江苏星”和“南京星”。海清说那时候会“醉星星”,不知道她看到的小行星是否也有桂花的香气。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这是 1500 年前诞生在南京的《千字文》的开篇,想必也是海清小时候的启蒙读物之一吧。多年以后,她在摩洛哥拍摄林超贤导演的《红海行动》时,在沙漠中遇见过一次银河,震撼到激动得想落泪。她说,“很奇妙,几万光年前的影像映在你眼底,每一颗星星都独一无二,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光,很神秘,很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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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恨不得每天能有 48 小时才够用”,工作和家人几乎把生活占满了,即便如此,她还是会抓住各种机会和间隙,偶尔满足一下自己儿时的爱好,当然也会带上同样喜欢仰望星空的儿子。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作为联合国妇女署亲善大使、中国妇女发展基金会母亲水窖项目公益大使的海清也坚持在公众平台发表关于反对性别歧视、家庭暴力的呼吁,她坚信“发声在某种意义上是有效的,发声是为了改变,持续地发声一方面可以唤醒更多人,另一方面可以让已经发声的人获得认同感和志同道合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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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海清是真实而纯粹的。她从 7 岁开始就决定要做演员了,这些年也有过迷茫和焦虑。她在刚毕业的时候没有找到理想的工作,最悲观的时候想“只要这个职业别让我饿死,我就做下去”。“因为是真的喜欢,所以我对自己说,别着急,一点一点来,你要有耐心,都会好的,会越来越好的”。
现在我们看到她“越来越好”,而且她向我们展示了越发丰富的状态。作为造型师的卜柯文说,“现在这个信息传递飞快的时代,更多人会通过照片、视频,和一些资讯来感受她形象和状态上直观的变化,正因如此我会尽量呈现她的多样性,让大家看到她还没有被发掘的一些形象,这种探讨和转变也是对于她未来角色一个比较早期的创作和挖掘,算是一种小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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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真实和纯粹、丰富和多元使得海清也越来越“放松”,举手投足都可以成为造型,自然安逸时也变得时尚,处处散发着自信、自然、自在的魅力。对于接下来要挑选或挑战的角色,海清也不给自己设限,“遇到让我‘有感觉’的我都很想尝试”,而她也承认“遇到一个‘有感觉’的角色不容易”。
什么样的角色会让海清有感觉呢?我们或许从她现在对记录性质的作品或纪实文学的兴趣上窥得一二。这类作品有其独特的戏剧性,而且有很多“编剧都不敢这么编”的情节。现实的逻辑、真实的人物是由生活的逻辑建构,演员在很大程度上必须依从,继而在这个过程中消除掉演员自身的习气、思维乃至价值观,到最后“只剩下角色”。
生活中有“真我”,故事里没有“我”,这或许正是海清所追求的境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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