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适:上场时刻
格纹三件套西装、衬衫、丝质领带、切尔西短靴均为 Dior(造型同开篇图)
于适能讲一些哈萨克语,简单交流的那种。他还能大段大段地背出哈萨克语的台词,即使距离《我的阿勒泰》已经杀青半年多。
《我的阿勒泰》是于适接拍的第一部剧集,饰演哈萨克族男孩巴太。
在新疆拍戏的时候,他喜欢和哈萨克族牧民待在一起,聊天、闲坐、骑马赶羊去人家里吃饭。那并不是牧民真正的家,是放牧转场时候的临时住处,土胚房,照明不足,设施简陋。但于适没有在牧民脸上看到焦虑或是躁动,无论长幼,都有着平静的面容。
“我感到他们很自由,很简单。他们每天想的都是一件事,可能是放牧,可能是喂牲口。我突然觉得我曾经想要这个那个,为很多事情烦恼,但和他们聊天,我很自由,也很简单,我把那些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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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一位哈萨克族奶奶印象很深。高颧骨凹脸颊,常年日晒之下的皮肤粗糙黑红,皱纹深刻,但面容慈祥。“真的,我很少见到这么慈祥的人,还有着这样辛劳的脸。”他说。
第一次遇到奶奶是赶羊结束,奶奶邀请于适去家里喝奶茶,望着他说:“孩子,你作为外乡来到我们这里,我非常开心。你最近在这边工作,你也不用替我们做什么,你随时都可以来。你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我会把你当成我的孩子一样。”
离开草原前,于适又去了趟奶奶家,带了些牛奶、水果、糕点。他想再和牧民们聊聊天,带去些心意。他想,这段日子太开心了,自由洒脱,忘却现实世界的一切。但他知道,自己无法在草原上生活一辈子。《我的阿勒泰》开机前一天,《长空之王》公映,新人于适亮相。杀青一个月后,《封神第一部:朝歌风云》公映。演员于适,以饰演姬发的身份,正式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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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公映结束,路演结束,你怎么回看 2023 年的一切?”这是我们抛给于适的第一个问题。
“受益匪浅吧。如果一个月前你问我,可能都不是这个答案。等待了很长时间,突然上映,得到了关注度,大家说是厚积薄发,但这也是有利有弊。关注多了,各种声音也就多了,我知道这是成为演员或者说公众人物的必经之路,需要去接受这些。但心里比较复杂。”于适顿了顿说,“但现在很平静了,最多的是感动和感谢,感谢《封神》最后的呈现,感谢观众的认可。”
2023 年最开心的一天是 11 月 4 日。那天《封神》剧组去参加第 36 届中国电影金鸡奖颁奖典礼,获颁了最佳故事片、最佳摄影和最佳男配角奖。“金鸡的奖项真的是给所有参与《封神》的工作人员,没有辜负这么多人的努力和盼望。”于适说。
他觉得这或许是个浅浅的句号,终于算是个结果了。公映后,即使票房走高、好评不断,他都不敢太开心。他总觉得人不能高兴得太早,没准儿后面就有坏消息等着。
“为什么你不敢高兴得太早?”
“很多事情都会让我记住这点。这可能就是玄学吧,事情没成之前,就不能太相信。就像我打篮球那会儿,哪怕教练说你练得不错,走,咱们去比赛。但只要没把比赛名单交上去,我一刻不敢松懈。”于适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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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职业演员之后,他经历过许多高低起伏。他等待了很久,曾以为上场的时刻就在某天下午,却在早上接到电话说行程取消。他难受了两秒钟,然后倒头就睡,又睡了两个小时。“真的就两秒钟,我只难受了两秒钟,觉得自己真倒霉啊。然后就很平静了,我知道我决定不了这些事。”
他又如常度过了一天。
摒弃杂念这件事,于适 13 岁就知道了。
2008 年,于适进入中国篮球协会阜新篮球学校学习。学校里有位比他早来几年的同龄人,正是后来中国男篮的主力周琦。
在篮球学校的五年里,每周休假半天,每年回家一次。晨跑在早上五点半,一轮 3200 米,一轮 4 个 800 米冲刺,或者是 800 米和 1200 米的交替冲刺。晨跑前必须收拾好房间,不同身高的晨跑达标时间不同,容不得孩子们偷懒。“热身结束之后就是玩命跑,跑不下来就重新跑,直到达标为止,根本不能偷懒。”于适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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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父母反对于适学篮球,父亲给他报了个夏令营,“想用这个方式让我自己认输。”于适说。可不曾想,于适度过了夏令营,又进入了篮球学校。
“他们知道练体育很辛苦,就想确定我能不能坚持住。但我坚持住了,他们就不反对。慢慢地他们觉得我长大了,也就更信任我。”
在打篮球这件事上,于适的身体天赋不算出色。他如今身高一米八二,进校时则一米七不到,他的队友都在一米九左右。“我条件没有别人好,也没有那么强壮,我就只能每天练习跳得更高,投篮更准。就是要玩命练,才能得到教练认可,才能上场比赛,这些是残酷的。”
他从小就跑得快,跳得高,在校时则习惯于加练。体育讲求绝对的实力,这就是他获得上场机会的唯一方式。“要是上场就是输分,我自己也没办法接受,我宁愿不上场,我自己练去。”
上场时,教练最常说的是:不要想太多,不要有杂念,心里只有进攻与防守。“我觉得人就是要这样,当你决定做一件事,一旦有杂念,必输无疑。犹豫就会败北。“于适说得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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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共看过两次《封神》,一次在公司,一次在西宁 FIRST 青年电影展路演时候。两个月奔波全国二十多座城市的路演,只有在西宁那次不用在电影院之间赶场子。于适看着四年前的姬发,偶尔会想,如果那几场表演做更多设计会如何?但他亦知道没有这种如果,那个姬发是他真情实感用本能去演绎的。
“那时候的情感是非常真挚的,我没有什么杂念。那时候每天就想着如何把一场戏演好,如何让导演满意,如何对得起现场的工作人员,就非常的纯粹。”于适说,“我每天收工也会琢磨,是不是演得不够好,表演就是会有很多遗憾,但还好我在现场是没有杂念的。”
于适现在最喜欢的运动是射箭,这也是他在“封神训练营”必修的技能。在“封神训练营”,年轻人们每周单休,早七晚九,每天封闭训练 12 小时,内容包括表演课、文化课和以“礼乐射御书数”为基础开设的武术、马术、弓箭和古琴等课程。
于适喜欢骑马和射箭。他给在新疆拍摄的白马取名奥运,自己照顾,一起完成了封神剧组开机的第一场戏。至于射箭,他对自己的要求是:“真把我放古代战场上,我是可以用射箭作战的。”
在《封神》中,有个镜头是身负 40 斤左右盔甲的姬发在马背上双手脱缰,接住身后同伴扔来的弓,回身射箭。像 13 岁在篮球学校那样,于适要给自己加练,“每天练,每天练,每天练,成为一个肌肉记忆。”他相信努力一定有回报,如果没有回报就继续努力,“可能成败就在那一刻,大家都累得不行的时候,你能咬咬牙挺过去,你就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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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片后,导演乌尔善说,最终呈现的镜头即使是马术组骑师也难以完成。《封神》杀青后,于适又去进修了两年骑马、射箭,参加了如广东省马术节的国内比赛。“我真的喜欢的事情,一定要尽力做到最好。”他说。
射箭兼具对思维、体能和心态的考验。为什么偏离靶心?是手的固定姿态还是手的稳定性出问题了?于适喜欢琢磨这些。而更重要的是,射箭是一种需要摈除杂念,既要果断又要松弛的运动。
“射箭就是要很平静,心态很稳,一旦有杂念,比如想着哎呀射不中啊,那肯定射不中了。”于适说,“每一次撒弓一定要是无意为之,像是不经意‘叭’一下出去。很多人射箭最好的时候,就是手没扣住突然放出去,像走火一样,放出来的箭是最标准、最好的。只有在不经意的时候放出去,才是箭在空中运动最完美、个人稳定性影响最小的。”
“每一次射箭都是在跟自己较量,骑马也是这样,都是跟自己较量,如何调整好自己。”于适说。
于适很生动,在采访时逗得满屋大笑。他身边的工作人员说,出道以来,于适的每个采访都是自由发挥,从没有工作人员的引导甚至代劳。
他说自己经常上网冲浪,也会看网友给自己的评价,好赖都看。“哎呀我 A 平台一刷,都是夸我的,看久了我一定要看看 B 平台,我怕自己得意忘形,我就看看 B 平台,唉,这么多骂我的,行,我找到中间地带了。”他说得起劲,深知要与外界评价保持距离。“如果把情绪都寄托在外界的评价上,那一定会特别在乎自己,肯定会审视自己,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吸引他们了?如果是因为演戏还好,但如果是因为长相呢?那不是演戏的时候会特别希望展现出自己最帅的一面,那这就没法演戏,这就是杂念。”
“他没有任何包袱,一点都没有。”团队的一个工作人员张芳(化名),做了很多年艺人经纪,感觉自己被于适改变了。“以前是我们去说服艺人,但现在很多时候都是小于在说服我们:不要怕,这个东西很好玩,我们试一试。反而是团队很担心,这样整活发出去会不会太炸裂了。”
开挖掘机射气球,对着挖斗四连射气球,这是于适庆祝《封神》票房破 26 亿的“全网第一人”整活,他自己的主意。
“他不是把整活当任务,而是真的心里很想感谢大家,感谢自来水与影迷朋友们。他要做点不一样的,让大家开心。”
于适对团队成员的要求只有一个:我玩命干活,你们也要跟我一起玩命干活。这种精气神有些像他的偶像科比与队友。也确实,于适从小到大,在许多困难、疲惫的时候,都会想到科比不服输的性格,自称一直受到曼巴精神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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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爱吐槽,觉得这对他没什么作用,不过是给朋友带来麻烦。有什么不开心的,喝点酒,迷迷糊糊也就过去了。“人生就是这样,一件事永远不会停。高兴也不要高兴得太早,难过也不要难过得太久。”
面对生活,就像篮球教练曾对他说的:“派你上场,干就完了!”
采访中,当于适几次真诚又热情地说出:“人就要这样,干就完了!”闻者不免有些血液沸腾,忽觉人生不就是这般:“干就完了!”
于适的伙伴们说,同于适一起工作,常能收获成就感。他把工作的每个细节都做好。他看起来似乎永远不会累,至少从不喊累。
“他真的有很强大的磁场,积极向上的那种力量,像打了鸡血一样热情充沛。指挥着大家一起冲!”小于也 27 岁了,也经历了很多,却永远会跟你说,有些事情你不要去想做了没结果,你先去做。真的很感染人。
离开阿勒泰后,于适发过一条 vlog,记录了他骑马、赶羊、在牧民家吃饭,结尾定格在一行大字:“我爱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