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要他们的同情,我想要赢
“在杂音系列专栏里,我们收集各种各样有关精神健康议题的声音。尽量去呈现更多的观点,打造一个多元化声音的集散地。”
杂音系列
第24篇
关键词:发声 性与性别
最新消息,今天的庭审结果:休庭。弦子申请三个诉求:三位法官回避;申请公开审理;申请原告到庭。
(来自前方伙伴)(引自BIE别的女孩 微博)
“我不想要他们的同情,我想要赢”
Alice Sebold正在接受法庭的询问,关于她遭受性侵犯的细节,关于那个晚上的一切。陪审员表现出遗憾,表现出畏缩,一些人忍住了眼泪。但是Alice现在只想要赢。
Alice Sebold是《他们说,我是幸运的》一书的作者,这本书描述了她被强奸的经历以及强奸之后生活的一系列变化。
此刻,在寒风中。
也有一个人在法庭上。
而在法庭外,
她的朋友们,
正在等待。
把自己的经历说出来,与此同时不可避免地把自己公共化,是一部分行动者的日常。行动者,往往首先是亲历者。
一般我们有两种选择,一个是所谓的与自己和过去和解(但你知道,梦魇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下午冒出来),另一个是战斗,与全世界的战斗。你的生活自此就“搭进去了”。有一些找到了舒适位置的人会对此表示不屑,另一些人则叹惋这不值。彷佛那个行动的人很笨,彷佛那个行动的人很偏执,仿佛行动者的人生就变得单调而无聊了。
呸。才不是。
把自己作为个体的存在公共化,把自己拿出来作为衡量社会进步的尺子,把时间精力和金钱投入在一个公共领域里面,一点都不傻,一点都不可耻。相反,需要异于常人的勇气,需要足够的耐力和毅力,需要一步一步构建自己的社会支持,需要在智识和方法上不断地武装,需要在不断地自我否定和怀疑里面保住底气……
如果你做不到,至少放下那一点点自以为是的骄傲。
如果一个行动者,这样三年,五年,十年,更久,没有疯,没有逃,没有死,身心勉强健康地活着,乃至还能继续帮助到别人,那是罕见的奇迹,我们见到太多的人走失了走丢了或者再也没有回来,我们也见到太多的人病倒了累垮了跌入生活的谷底。
行动不易,今天我们看到的这一个特殊的行动更不易。对于性骚扰/性侵事件的当事人来说,一旦将自己公共化以后,不仅需要处理原本的维权事务和自己的生活调试/创伤应对,还往往接受到更多的同质信息,看到更多的不公不义,听到更多的故事,见证连续的深渊,需要克服自己的不适,需要把自己柔软的部分拿出去硬碰硬,还需要隐藏绝望给到更多的人希望。
行动者需要被看见,ta们(我们)的痛苦需要受到文化的认可、处理和思考。我们应该感到庆幸,我们不仅仅拥有了这么多宝贵的生命故事,我们还在书写自己的历史,在见证一些这个社会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在输出完全来自于实践的经验,在创造自己独一无二的知识!
我是做精神健康的。很早的时候,一个年纪比我小一些的朋友跟我聊着儿童时期受到性侵的经验,一个心理学同学走过去说“不就是PTSD吗“。我很不舒服。可以说这些年来的实践都是在表达这种不舒服。美军前海军陆战中尉从伊拉克回来以后得了PTSD,他花费多年去研究创伤,最终认识到:我们所谓的创伤后压力症事实上只是一种文化的失败,一个拒绝去面对原本可以让人从失去和不幸之中领悟智慧,反而只把它局限于医学领域的病态失败。
性侵和PTSD往往紧密相连。但是这四个英文字母并不能帮助我们理解问题的本质。获得正义不一定能够让受到伤害的人们立刻好起来,但却可以让这个早就伤痕累累的社会康复一点点,也可以为当事人重建生活提供动力和信心。
今天大家在等,在法院门口的物理空间和互联网上的虚拟空间确认彼此的存在。这不是一小群人的自high,这是一次重新定义当下的集体实践。许多受到伤害和侮辱,许多被剥夺了正当权利的人会感到一种无法被分类的痛苦,感到自己被放逐在某个遥远的荒野。当被放逐成为日常的时候,发现彼此和主动往前走一步就显得如此重要。
“就算摆出受害者的嘴脸也没有关系,像我和小凉这样可以客观审视摆出被害者嘴脸的自己的那一天,迟早会到来的。” ——小林美佳
“那段记忆会保留下来,它携带着力量,通常是无权无势的、被压迫的,或遭到残酷对待的人的唯一的力量源泉。” ——Alice Sebold
我们不仅仅是受害者,
不仅仅是幸存者,
不仅仅是患者,
我们是人,
真正的人。
我们想赢,
我们需要赢,
我们会赢,
我们已经赢了。
质朴永不屈服。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