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本朝 | 文学行为与思想生成的对话——专题导语
文学行为与思想生成的对话
——专题导语
西南大学文学院院长王本朝教授
三篇文章提出的“问题”有新意,运用的“方法”有启示。它们掘进鲁迅思想的深处和细处,揭示鲁迅精神的独特性和思想的复杂性,可谓该研究领域的最新成果。长期以来,学术界十分重视鲁迅与佛学思想文化的关系研究,已发表或出版了不少著述,鲁迅的精神人格及其文章都受到佛学的影响,这应是不争的事实。但在具体的研究过程中,却出现不少问题,如谭桂林所说,存在着泛泛谈论鲁迅思想与佛学文化关系的现象,直接将鲁迅思想观念与佛学思想体系相对应,不去考证或追问它们之间到底如何发生关联,是否还存在联系中介和桥梁?谭桂林充分意识到既往研究的遮蔽和薄弱处,而从鲁迅阅读佛经、抄写佛经的考辨入手,以抄写《出三藏记集》和《法显传》为中心,分析鲁迅抄经活动的历史背景、抄写意图和文本意义,继而阐释所抄写的两部佛经对其精神人格、学术研究和文学创作的影响。一桥架两岸,它既考证了鲁迅与佛学关系之中介物,又辨析了联系及影响的具体内容,有详实的史料,也有敏锐的问题。实际上,古代文学研究对“抄本”“写本”问题也极为关注,有“抄本时代”之说,文本抄写是古代文学的重要现象,涉及文本变化、文本流传和创作观念等问题。文字学和文献学也重视写本研究,如对敦煌写本文献的研究,借助文字比较不同时代、不同内容的写本字体,确立文本断代和定名。谭桂林的文章显然与他们不同,他并不研究抄写文本,而是讨论抄写行为的过程和意义。文章将“鲁迅抄经”这一行为作为切入口,讨论抄写主体与抄写文本之间的关联性,问题重心还是落在了鲁迅的精神人格、思想观念及其文学创作与佛经关系之上。它不同于文本书写之文本和文字研究,有别于现代作家手稿研究所关注的修改和书法问题,也不同于单一的文学行为研究,而是将文学行为、文本意义和作家主体三者融合打通,讨论中国现代文学意义生成的中介和过程,显然,这样的研究方法不无启示性。
杨华丽文章选题也很别致,从社会事件进入,揭示鲁迅思想及其杂文文体的“异质性”,它立意在反抗,指归在真实。1924年,“雷峰塔的倒掉”在当时已演变成一个文化事件。不同身份的群体都参与了话语建构,可谓众声喧哗。普通市民的不祥之兆、官员士绅的重建愿望、文人骚客的惋惜哀叹,都透露出不同的思想文化取向。在这样的社会文化场域里,鲁迅也写作了《论雷峰塔的倒掉》和《再论雷峰塔的倒掉》两篇文章,它们行文平易,见识深刻,构成“雷峰塔”事件中两个最具特异性的文本。鲁迅立足民间立场,以思想者的眼光,指出雷峰塔的建筑意图和功能——镇压特性,他还回忆起自幼及长大以后一直存有“雷峰塔的倒掉”的愿望,由此,表达对镇压者的反抗,对自由的呼唤。鲁迅反其道而行之,进一步思考雷峰塔倒掉之后的好处,它可破除国人的十景病愿望,让自造的圆满显出不圆满,使伪饰回到真实,让世界成为残缺。显然,这是鲁迅批判国民性思想的续写和深化,揭示了国民性的痼疾,表达了直面人生的勇气和对自由生存的向往。
事实上,新的鲁迅研究已经蓄势待发。比如“手稿”研究、经典文本重读,“生活鲁迅”“政治鲁迅”的提出,乃至“思想者鲁迅”“文学家鲁迅”的重归,等等,均显示出强劲的创新态势,并获取了扎实的学术成果。下一步鲁迅研究该如何走?在一个倡导多元以及解构的历史时期,在一个内卷和躺平的自在年代,提出这样的问题,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也有庸人自扰的嫌疑。学术应有力量和追求,它要推进学科发展,参与学术创新,也要呼应社会时代诉求。近40年来,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走过了从辉煌热闹到平实沉稳之路,提出了不少有价值的文学观念,探索了多样化的研究方法,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如在文学史观上,所提出的“走向世界”的中国文学,“20世纪中国文学”“重写文学史”“文学现代性”等等,在文学方法论上,探索和实践的“文本批评”“文化研究”“文献学”“史学化”等等,都推动了学科的发展成熟和学术研究的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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