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蜀慧 | 静嘉堂本和国图本:两种完整传世的宋刊本《陈书》递藏和版叶的比较
静嘉堂本和国图本:两种完整传世的宋刊本《陈书》递藏和版叶的比较
文/景蜀慧中山大学历史学系景蜀慧教授
一、《陈书》传世宋刊本简述
北宋嘉祐六年(1061)八月,朝廷诏曾巩等负责校理宋、齐、梁、陈、后魏、周、北齐七史,根据曾巩的《陈书目录序》,他所负责的《南齐》《梁》《陈》三书,在仁宗嘉祐八年(1063)完成校定,英宗治平年间送国子监镂版颁行。今存宋刻宋元明初递修本《南齐书》卷末,保留了崇文院治平二年(1065)六月开版牒文:“嘉祐六年八月十一日敕节文:《宋书》、《齐书》、《梁书》、《陈书》、《后魏书》、《北齐书》、《后周书》,见今国子监并未有印本,宜令三馆秘阁见编校书籍官员精加校勘,同与管勾使臣选择楷书如法书写板样,依《唐书》例,逐旋封送杭州开板。治平二年六月 日。”根据学者的最新研究,可以判断《陈书》在治平年间已刊刻成书,不仅“颁之学官”,并颁赐诸王。
▲宋刻宋元明初递修本《南齐书》书影
▲残宋本《宋书》书影,中国国家图书馆藏
二、从藏书印看静嘉堂本和国图本的不同流传递藏途径
(一)静嘉堂本钤印情况
《皕宋楼藏书志》记云:“《陈书》三十六卷,宋刊宋印本,文衡山旧藏。”《仪顾堂续跋》卷五云:“卷四、卷十四、卷二十二、卷三十六后有‘史西邨人’白文方印,‘子孙保之’白文方印,‘史鉴之印’白文方印,间有‘文征明印’白文方印。”今检看静嘉堂本《陈书》,目录第一叶钤印两方,第一行末为一方白文长方印“汪士钟字春霆号朗园书画印”,为长洲(今苏州)汪士钟藏书印(多数卷首行下端均钤此印);第二三行间下端钤“归安陆树声叔桐父印”白文方印,陆树声为陆心源第六子,此本曾为陆氏收藏,或陆树声经眼看过,故钤此印。卷三(纪三)篇末钤两方印,上一方为“朱氏井叔”阴文方印,下一方阳文方印漫漶不能辨识。第四卷篇末无字处钤三方印,由上至下分别为“西邨史人”“子孙保之”“史鉴之章”,为明前期学者史鉴的藏书印。第五卷首叶第一行下端钤白文长方印“汪士钟字春霆号朗园书画印”。第七卷首叶第一行下端钤有“文征明印”阴文方印,之上有白文长方印“汪士钟字春霆号朗园书画印”,应是文征明钤印在先,汪氏之印不得已钤于其上,遂压住此行“陈书七”三字的后二字。第九卷末叶第二行钤三印如第四卷末叶,在宋人旧疏前。第十卷、第十六卷、第二十一卷、第二十七卷、第三十四卷首叶第一行下端钤白文长方印“汪士钟字春霆号朗园书画印”。第十九卷首叶第一行下端钤有“文征明印”阴文方印;卷二十末叶倒第二行下端钤三方阴文印,由上至下分别为“西邨史人”“子孙保之”“史鉴之章”;第二十九卷末叶倒第二行下方钤四方阴文印,由上至下分别为“文征明印”“西邨史人”“子孙保之”“史鉴之章”;第三十卷首叶第一行下端钤有“文征明印”阴文方印,之上有白文长方印“汪士钟字春霆号朗园书画印”,亦应后钤,故压住此行“陈书三十”的后三个字。第三十四卷首叶第一行下端钤有白文长方印“汪士钟字春霆号朗园书画印”,因为空白不够,压住了此行“陈书三十四”的末字;此卷末叶倒第二行钤有“归安陆树声叔桐父印”白文方印。第三十六卷末叶倒第二行钤三方阴文印,分别为“西邨史人”“子孙保之”“史鉴之章”。(二)国图本钤印情况
观国图本所钤藏书印,目录第一叶第一至三行下端,钤有“礼部官书”九叠篆朱文大长方印,第四、五行下端钤有两方印,其上为“慧海楼藏书印”白文方印,其下为“季振宜字诜兮号沧苇”朱文方印,第六行下钤“国立北平图书馆收藏”朱文篆体方印。此外此本钤印处,还有纪第一(卷一)末叶第二、三、四行下端,有“礼部官书”朱文大长方印;纪第二(卷二)首叶第一、二行上端钤有“季振宜字诜兮号沧苇”朱文方印,第一、二、三行下端钤有“礼部官书”朱文大长方印;纪第三(卷三)末叶倒第三、二、一行下端,有“礼部官书”朱文大长方印;纪第五(卷五)首叶第一、二行上端钤有“季振宜字诜兮号沧苇”朱文方印,第一、二、三行下端钤有“礼部官书”朱文大长方印;纪第六(卷六)末叶倒第三、二、一行下端,有“礼部官书”朱文大长方印;列传第一(卷七)首叶第一、二行上端钤有“季振宜字诜兮号沧苇”朱文方印,第一、二、三行下端钤有“礼部官书”朱文大长方印;列传第六(卷十二)首叶第一、二、三行下端钤有“礼部官书”朱文大长方印,第四、五行下端钤二印,其上为“季振宜印”朱文方印,其下为“沧苇”白文方印;列传第十(卷十六)末叶上半叶倒第三、二、一行下端,有“礼部官书”朱文大长方印;列传第十一(卷十七)首叶第一、二、三行下端钤有“礼部官书”朱文大长方印,第四、五行下端钤二印,其上为“季振宜印”朱文方印,其下为“沧苇”白文方印;列传第十五(卷二十一)末叶倒第三、二、一行下端,有“礼部官书”朱文大长方印;列传第十六(卷二十二)首叶第一、二、三行下端钤有“礼部官书”朱文大长方印,第四、五行下端钤二印,其上为“季振宜印”朱文方印,其下为“沧苇”白文方印;列传第二十(卷二十六)末叶倒第三、二、一行下端,有“礼部官书”朱文大长方印;列传第二十一(卷二十七)首叶第一、二行上端钤有“季振宜字诜兮号沧苇”朱文方印,第一、二、三行下端钤有“礼部官书”朱文大长方印;列传第二十三(卷二十九)末叶倒第三、二、一行下端,有“礼部官书”朱文大长方印;列传第二十四(卷三十)首叶第一、二、三行下端钤有“礼部官书”朱文大长方印,第四、五行下端钤二印,其上为“季振宜印”朱文方印,其下为“沧苇”白文方印;列传第二十七(卷三十三)末叶倒第三、二、一行下端,有“礼部官书”朱文大长方印;列传第二十八(卷三十四)首叶第一、二、三行下端钤有“礼部官书”朱文大长方印,第四、五、六行下半部钤三印,上为“藏史之章”白文方印,中为“季振宜印”朱文方印,其印章尺寸大于之前各卷之“季振宜印”,字体亦不同,下为“沧苇”朱文大方印,有一半钤于界栏之外;列传第三十(卷三十六)末叶上半叶倒第三、二、一行下端,有“礼部官书”朱文大长方印,下半叶第四、五、六行钤三印,上为“藏史之章”白文方印,中为“季振宜印”朱文大方印,下为“沧苇”朱文大方印,末行下方钤朱文小方印“国立北平图书馆收藏”,与目录第一叶所钤同。
▲宋刻宋元明初递修本《陈书》书影(中华再造善本)
(三)二本递藏线索
从书中所钤藏书印,静嘉堂本和国图本这两种宋本从明代以来的递藏线索依稀可见。静嘉堂本:虽然《皕宋楼藏书志》号称“文衡山旧藏”,但最早收藏静嘉堂本的应非文征明而是明初吴江西溪人史鉴。《仪顾堂续跋》卷五云:“史鉴,字明古,吴江人,号西邨,隐居不仕,藏书画甚富,著有《西邨集》。”又据吴滔教授研究,史鉴生于宣德九年(1434),卒于弘治九年(1496),享年六十二岁。号“学有师承,识通世务”,著有《礼纂》《礼疑》《西村集》等书,“发贤儒之所未有”。《吴中人物志》载其“尤好藏三代秦汉器物,唐宋书画”,为吴中地区有名的隐士,与同时代的沈周等号“江南四大布衣”,又与曾为礼部尚书的吴宽相友四十年,其去世后吴宽为其撰写墓表。文征明生于1470年,史鉴去世时文征明二十六岁,历史上黄溪史氏家族与长洲文征明交往颇多,或由此因缘,这部《陈书》后为文征明所藏。明后期到清前期流传情况不详,卷三末所钤“朱氏井叔”印,未谙其为何人。不过根据印章可以大致判断,此本从明代前期,即在江南苏州一带流传,其收藏基本不出其域。其后可以明确的是,清中叶此书为长洲富商汪士钟艺芸书舍所藏,而汪氏藏书,一部分或来自吴县人著名藏书家黄丕烈。有记载说黄氏晚年,其所收藏的宋元旧刻,分别为杨以增和汪士钟所得,不知其中是否有此书。汪氏卒年不详,太平天国之乱后,艺芸书舍藏书流出,此书遂为陆心源收入皕宋楼,故有“归安陆树声叔桐父印”。陆心源死后,皕宋楼宋元版书为其子出售,最后流入日本静嘉堂。国图本:和静嘉堂本相比,国图本的流传递藏过程有较多不解之迷。从钤印所见,国图本流传情况似乎并不复杂,最先应为明代内阁所藏。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一《访求遗书》云:“国初克故元时,太祖命大将军徐达,收其秘阁所藏图书典籍,尽解金陵。又诏求民间遗书,时宋刻板本,有一书至十馀部者。太宗移都燕山,始命取南京所贮书,每本以一部入北,时永乐十九年也。初贮在左顺门北廊,至正统六年而移入文渊阁中。”“礼部官书”之印,在南北七史传世善本如《宋书》《南齐书》《梁书》《魏书》等宋刻宋元修本中亦有见,按傅增湘、尾崎康等学者研究,此印乃明初所钤,疑明初国子监有补修七史书版之举,而南监修版后,礼部或遣人专印,用纸独佳,得新印本后钤藏。今按《明史》卷一三八《薛祥列传附赵俊列传》载,洪武中“帝以国子监所藏书板,岁久残剥,命诸儒考补,工部督匠修治。俊奉诏监理,古籍始备”。可知明洪武时,国子监确有古籍补版之事。据《赵俊传》,赵俊先为工部侍郎,在洪武十二年后任工部尚书,十七年免职,其奉诏监理古籍补版大致应在此期间,与《南廱志》卷一《事纪》一所载洪武十五年冬十一月“上命礼部官修治国子监旧藏书板”时间相合。传中“帝以国子监所藏书板,岁久残剥”诸语,也正出自当时上谕“今国子监所藏旧书板多残缺。其令诸儒考补,命工部督匠修治之,庶有资于学者”。又《正史宋元版之研究》第一〇章《明南北国子监二十一史(附)》中引《南廱志》卷一八《经籍考》下云:“自后,四方多以书板送入,洪武、永乐时,两经钦依修补。然板既丛乱,每为刷印匠窃去,刻他书以取利,故旋补旋亡。”《明史》附录三王茀卿《明史考证捃逸》按云:“永乐二年,肃王楧奏求书籍药材,诏答曰:所求书有者,悉送去,惟十七史诸书俟印装,续送……见《明实录》。”此条记载云“十七史诸书俟印装”,或可以佐证明初之史籍补版因这类原因颇为延宕,持续时间甚久,至永乐初尚未完成重新印装。而明代颁赐诸王,例由礼部,所赐书籍经礼部过手,或即钤礼部官印。另《明史》卷六《成祖纪》二载永乐四年“夏四月己卯,遣使购遗书”。此事原委《明史》卷九六《艺文志》一所记较详,云:“永乐四年,帝御便殿阅书史,问文渊阁藏书。解缙对以尚多阙略。帝曰:‘士庶家稍有馀资,尚欲积书,况朝廷乎?’遂命礼部尚书郑赐遣使访购,惟其所欲与之,勿较值。”清代官修《天禄琳琅书目》卷二云明成祖“尝命礼部尚书郑赐,择知典籍者四出购求遗书,不特合宋金元之所遗而汇于一,且奉使者复命必纳书于库。缥缃之富,古未有也。郑赐当时官礼部,董其事,或所采之书,钤以礼部官印”。清以后诸家书目所著录的经史子集宋元善本,往往可见钤有“礼部官书”朱文长印者,可见明代礼部所过手善本甚多。同事刘勇教授专治明代学术史,他的推测是:“永乐四年命礼部尚书郑赐采集书籍时,优先就采集到包括南监在内的朝廷各机构的书,其中很自然地就有近二十年前修版印刷的《宋书》等书(成书或者是新刷印),礼部拿到后钤上‘礼部官书’。”从所钤“国立北平图书馆所藏”之印或可推测此本进入馆藏的大致时间。按为今国家图书馆前身的“国立北平图书馆”最早名“京师图书馆”,1928年7月改称国立北平图书馆,1929年1月启用“国立北平图书馆”关防。到1949年6月27日又改名为“国立北京图书馆”。故今国家图书馆名“国立北平图书馆”的时间,大体是从1928年7月到1949年6月期间。但日人桥川时雄、仓石武四郎大约1929年编拍的《旧京书影》中并未提到这一版本。1933年赵万里撰《国立北平图书馆善本书目》,也未曾著录此本《陈书》,似乎显示此本尚未入藏。张元济20世纪20年代拟影印旧本正史,遍觅善本。1927年致傅增湘信中曾提到影印《梁书》《陈书》“用北京图书馆残宋本。以三朝本补”。张元济对补配的三朝邋遢本质量很不满意,1927年11月19日信中说:“南北七史除南齐借自尊处,北周有涵芬楼所藏,尚称完善。其馀五史已将北京图书馆所藏尽数照出,然所缺尚多。以三朝本补配,甚不满意,不知尚有别觅残宋元刊补入。”虽然如此,对补版时间早于三朝本且品相尚佳的此本,却完全不见有所采用。百衲本《陈书》号称是用二十一卷本(即今“二十五卷本”)与静嘉堂本拼配,但细为核校,可见到其中有少数版叶仍用三朝本而未采此本,其跋云宋本《陈书》“旧藏北平图书馆,存者仅二十一卷”。可知张元济当年应未曾见到此本。同一时期,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所记《陈书》亦仅有一种,即“明史明古藏书”,亦即后为皕宋楼所藏,当时已入静嘉堂文库的静嘉堂本《陈书》。他在《藏园群书题记·校宋刊本〈陈书〉跋》中提到其校宋刊《陈书》,其所校宋本乃时国立北平图书馆所藏的宋刻元修本二十一卷,与之对校的版本乃馆藏殿本,亦完全不及此本。
此本在1987年出版的《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及1997年出版的《中国古籍善本书目》中有著录,但由于其版心无明代补版标识,所以《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和《中国古籍善本书目》均将此本定为“宋刻宋元递修本”,2006年中华再造善本丛书以此本为底本,影印出版再造善本《陈书》三函十册,牌记亦云“据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宋刻宋元递修本影印”。在版心无明代补版标识方面,此本的情况与原由傅增湘所收藏的宋刻宋元明初递修本《南齐书》相当类同。后者亦因此故,最初曾导致傅增湘、缪荃孙、杨守敬、章钰等前辈学者判断其为宋刻元修本甚至“宋蜀大字本”,认为“绝无明补”。但赵万里、尾崎康等学者则根据对版心刻工名的研究,判断此本不仅“于元代经二次以上补修,又经明初补修”,书中若干刻工名如毛原敬、李五、叶禾等,其名又见于明初版南北史等。这一判断后为版本学者普遍接受。而《陈书》此本因为诸前辈学者所未曾见,故对其版叶的实际情况并无分析,但经过与《陈书》诸宋刻元修之版本或版叶作详细比对,加上一些旁证,我们确定《陈书》国图本“宋刻宋元递修”这一年代认定同样可能有误。仅从此本与傅藏本《南齐书》在字体、版心、刻工上的简单比对,即可见两者间有诸多相同或相似之处,比如刻工,《南齐书》版心所见的明初补版刻工,有一些也出现在这部《陈书》的版心刻工之中,如刻工“李五”,《南齐书》卷十二第十七叶有此刻工名;《陈书》卷一第二十五叶版心亦为“李五”;又刻工“叶禾”,《南齐书》卷十六第十五叶、卷十八第十六叶有此刻工名,《陈书》卷六第十三、十四叶刻工亦为“叶禾”。另一理由当然也和书中所钤“礼部官书”印有关,如前文所提及,此印在南北七史传世善本如《宋书》《南齐书》《梁书》《魏书》中亦有见,乃明初所钤。
▲傅增湘(1872—1949)
而更重要的证据,则来自此本的版叶与传世的诸宋刻宋元修本的差异。若将国图本与基本完整传世的静嘉堂本作一详细比对,两本间的差异和国图本明补的情况可能看得更为清楚。三、静嘉堂本与国图本的版叶对比
(一)原刻版叶
笔者调查《陈书》各宋本,根据粗略统计,保留有明确刻工名的原刻版叶共九十七叶,刻工名脱或漫漶不清,但基本上可以断定为原版叶的还有数十叶(尾崎康认为存世宋刻本《陈书》所存原版叶约一百四十馀叶)。此一百馀叶原版叶,大部分存于宋甲本(存二十五卷)、宋乙本(两种,存八卷和存五卷)。静嘉堂本所保留原刻宋版叶,有刻工名者二十一叶,脱刻工名但可判断为原版叶者尚有若干叶,如卷三六之第七、第八叶等(按尾崎康之统计认为存世宋刻本《陈书》原版叶静嘉堂本仅存二十一叶)。其中,有三叶原刻版叶在其它宋本中已经不存,只有静嘉堂本存留(按尾崎康认为仅见于静嘉堂本的原版叶有二叶,谓“有二叶原版叶别本皆无,仅存于此本中”),分别为卷十二第十叶,刻工朱言、卷十六第四叶,刻工陈立、卷二三第七叶,刻工王太;另外还有八叶是其它宋本(主要为宋甲本)脱去刻工名,因此百衲本亦无刻工名,但静嘉堂本未脱,分别为卷二九第十叶,刻工朱言、卷三十第十二叶,刻工史忠、卷三十第十三叶,刻工朱言、卷三十第十四叶,刻工朱言、卷三十第十五叶,刻工田芽、卷三十第十六叶,刻工田芽、卷三五第七叶,刻工田水、卷三五第八叶,刻工田水。至于国图本,原刻版叶基本无存,但可能有一叶为例外,即卷三六的第九叶。按传世的《陈书》宋本中,只有三种保存了第三十六卷,即宋甲本、静嘉堂本和国图本。第三十六卷为《陈书》最末卷,第九叶为该卷最末叶,无正文,仅上半叶第二至三行刊有宋人旧疏一条。静嘉堂本该叶已脱去,前人见到唯一保留此叶的是宋甲本,傅增湘并从此叶录得宋人疏语一条。其上半叶第七行下端钤有“京师图书馆收藏之印”,下半叶为空白;其版心有残损,刻工名脱,但叶码“九”字尚可见。从版式字形判断,此叶当为原版叶,当年《旧京书影》摄有此叶图版,其说明云“宋刻残本”。后来百衲本此叶即取自宋甲本,故版心亦无刻工名。而令人意外的是,国图本不仅保存了此叶,且版叶较完好。上半叶宋人疏语具在,其末三行下端钤“礼部官书”朱文长方印;下半叶则钤有“藏史之章”“季振宜印”和“沧苇”三方藏书印,其末行下端又钤“国立北平图书馆收藏”朱文小方印;版心则同宋甲本,有页码无刻工名。大致可以判断,国图本此叶与宋甲本同为原版叶,而品相则国图本似更胜宋甲本。值得注意的是,宋甲本和国图本此叶,分别钤有“京师图书馆收藏之印”和“国立北平图书馆收藏”印,应是提示了此二本入藏的不同时间和其它一些线索。总之,此叶很可能为国图本所存唯一之原版叶,可惜诸前贤当日均未见到,尾崎康也未加留意。
▲国图本《陈书》第三十六卷第九叶(中华再造善本)
最为典型的是第三十卷,从第十一叶至第十六叶卷末,静嘉堂本皆为原刻版叶,刻工分别为史忠(十一、十二叶)、朱言(十三、十四叶)、田芽(十五、十六叶),国图本相应版叶为明补,均无刻工名,从第十一叶下叶第一行开始,每行字数即有异于宋版叶。如第十六叶上叶末行,宋版叶为“埸日蹙隋军压境陛下如不改弦易张臣见麋”,而国图本为“升之朝廷今疆場日蹙隋军压境陛下如不改”,宋版叶为十八字而国图本十七字,宋版叶“埸”国图本讹作“場”,且其字数出入有六字之多。其后三朝本的这部分版叶,虽有些叶为重刻,字形不完全同于国图本,但行款及上述讹误之文字,则完全与国图本同,沿袭的痕迹十分清晰。
▲国图本《陈书》第三十卷第十六叶书影(中华再造善本)
(二)南宋补版叶
《陈书》所保存的南宋中期补版叶,笔者统计,可以根据刻工名完全确认的,共一百六十二叶,分别存留在二十六卷中,此外尚有若干刻工名脱或漫漶不清的版叶。在可以确认的南宋补版叶中,静嘉堂本有一百五十四叶,国图本有一百二十七叶,其中两个版本版叶完全相同者,有一百一十七叶。百衲本根据几种宋刊本所采用的南宋补版叶,静嘉堂本中大部分都有保存,还有一些南宋补版叶,百衲本所采用的版叶,其版心刻工名或残或脱,但静嘉堂本或国图本则保留完好。如卷十三第三叶,刻工刘昭,百衲本因所据静嘉堂本脱“刘”字,只作“昭”,国图本则刻工名完整;又如卷三十第二叶,刻工徐经,百衲本可能因为所据宋甲本脱刻工名,版心亦无刻工名,静嘉堂本和国图本则刻工名完整。卷三一第四叶和第八叶,存世的三种宋本即宋甲本、静嘉堂本和国图本,版心皆分别可见刻工朱梓和蔡邠之名,百衲本这两叶与这三种宋本的版叶相同,但未知何故,版心刻工名都脱去。卷三三的第九叶、第十三叶,也是类似情况。国图本虽然保存的南宋补版叶比较多,但比静嘉堂本,还是少了近三十叶。通过比对,国图本这一部分异于静嘉堂本的版叶,大致呈现为以下几种情况:其一是无刻工名或刻工名不相同但实际为同版叶,属刻工名残损或脱去。如卷二第八叶,静嘉堂本刻工为徐高,国图本无刻工,但识之与静嘉堂本为同版叶,版心格式亦同,可以判断是脱名。又卷十三第六叶,静嘉堂本刻工为宋琳,国图本作宋林,实为同一版叶,国图本“林”字笔划缺失。国图本这一部分版叶,仍然可以确定仍为南宋补版叶。其二是有刻工名,分两种情况,一为可明确为元补版,如卷五第十二叶,静嘉堂本刻工为高寅,南宋补版,国图本刻工名徐爱山,按元代杭州刻工有徐艾山,徐艾山有时亦署徐爱山,当为大德前后补版。二为其名不在元代刻工名单内,亦有署为单字,不似人名者,且版心亦见差异。如卷一第三叶,静嘉堂本刻工为陆春,南宋补版,版心单鱼尾,国图本为雇,双鱼尾;同卷第九叶,静嘉堂本刻工为刘文,南宋补版,版心单鱼尾,国图本仍为雇,双鱼尾;同卷第二一叶,静嘉堂本刻工为沈仁本,南宋补版,版心单鱼尾,国图本仍为雇,双鱼尾;卷三第六叶,静嘉堂本刻工为杨昌,南宋补版,版心单鱼尾,国图本仍为雇,双鱼尾。按元代刻工有称雇恭者,无雇。明洪武三年刊《元史》亦见雇恭其名,此雇或为元末明初补版刻工。国图本的此三叶,后来的三朝本版叶与之基本相同,但除了版心格式和个别字形有修改之外,三朝本还有一些重要的改动。如卷一第三叶上半叶第四行首字,国图本沿用宋本,为“换”,但三朝本改为“涣”,并为南监本以下明清版本所沿用;又如卷三第六叶,下半叶第三行倒第六字,国图本刻作“恉”,显讹,三朝本改订作“其四是明确有明初刻工名,字形与宋元版叶异,甚至行款也有不同。如卷一第二五叶,刻工李五,此刻工名又见于《南齐书》《隋书》《南史》《北史》等史籍元末明初补版中,当可定为明初补版。存有此叶的宋本只有静嘉堂本,百衲本此叶亦来自静嘉堂本,静嘉堂本版心刻工名脱去,但保留有南宋补版叶的单鱼尾格式,下半叶第三行倒数第二字“匡”字百衲本阙末笔,静嘉堂本此字末笔有较明显描补痕迹,当为藏者所为。从字形与避宋讳的情况,大体可判断此叶可能是南宋补版叶。国图本此叶不仅刻工为明初刻工,更重要的是行款与静嘉堂本不同,静嘉堂本上半叶第七行为十七字,国图本为十八字,而在此之下每一行,国图本的末字,都为静嘉堂本次行的首字,直到此叶下半叶的第九行,静嘉堂本为十八字而国图本十七字,这种情况才结束。值得注意的是,三朝本此叶字形与国图本相同,行款也完全沿用国图本,只是三朝本版心上端,有“嘉靖九年刊”字样,下端则无刻工名。初步判断,这种情形,也应是三朝本袭用国图本明初补版,但在版心去掉刻工名而加上了“嘉靖九年刊”的标识。
▲国图本《陈书》卷一第二五叶书影(中华再造善本)
四、国图本与三朝本之关系
载《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3年第1期
责任编辑:赵洪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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