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只有在你生命美丽的时候,世界才是美丽的 | 瞬间MomentX
Bathing of a Red Horse, Kuzma Petrov-Vodkin[俄罗斯]
纪念顾城
(1956年9月24日-1993年10月8日)
有人说,顾城是感觉至上的诗人,他用灵魂去感受,用心去观察生命的本真状态,一生信仰美与爱。他的诗歌远离了纷纭复杂的社会,贴近了安静自得的宇宙生命。一个人的生命到底应该是什么模样的?也许我们能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我写诗,如果说是为了什么的话,大概就是为了一个真实的生活;平常的我不像是活的,缺乏一种真实的感觉;诗的到来使我快乐,使我震撼甚至恐惧,总之进入一个真实。
爱或者美,是我在世界上,感觉到的最真实的东西了;虽然我不能保存它,甚至也不能追随它,但是它确实是我感到了的,是我一生中唯一所见的珍奇,唯求可见的珍珠了。在它到来的时候,可以说一切世间的、非世间的,所有其他的事情就都不存在了。
美是唯一的真实,当它到来时,一切都形同虚设。人可以像蚂蚁一样地生活,但是可以像神一样的美丽——生如蚁而美如神。
对于美和希望,终究会离开我们,我一直存有大的困惑,这折磨了我可以说很多年——就是浮士德所面临的,他说真美啊,你留下来吧!这时一切就消失了。这的确是一个折磨人的问题:爱情过去,我们剩下了婚姻;革命过去,我们剩下了政治;诗过去了之后,我们剩下的是诗坛……
对,执者失之。我想当一个诗人的时候,我就失去了诗,我想当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失去了我自己;在你什么也不想要的时候,一切如期而来。
在你离开自己的时候,你就看见了自己全部的生活。中国古代唐诗的神韵皆出于此——“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是南国中生长着红豆,还是红豆中生长出了南国?这些在中国古诗里是不分的。为什么不分?因为没有一个“我”的概念阻隔,更没有“我们”,这样一个社会性的公共视点。——你只是一个“看”,万物皆异皆同;你是左手也是右手,你是南国也是红豆。这好像是一个玄奥的道理,但其实非常简单。
要找出诗人和别人的不同之处的话,有一点,就是他有一种虔诚,他希望自己变得透明、通达,好让光能够清澈地通过;如果他是浑浊的话,光就通不过。让光通过他——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如同常说的自我拯救。
在我感觉最明澈的时候,我觉得我成了空空的走廊,风吹过去,在另一边就产生了花朵和万物。一朵花飞起来,一朵花也飞起来,这就是我喜欢的生灵世界。
理想是什么,是一个方向?不是,是一个状态;就像星星是理想,那就是我们的方向,但是我们可不要指望走到那里去;我们有它的照耀就不会迷失,我们就处在这样的一个理想照耀下的状态里;就是说理想是有了就同时“达到”的一个明亮清晰的状态。
任何理想呵,它同实现是两回事。就是说理想就是理想,实现就是实现;理想没有实现或是根本不能实现,她作为理想的性质并不会变,也就是说理想中不必包含可实现性。……所以我说理想并不是为了实现的,它的意义就在于画饼充饥,给人心里一个照耀。
纯粹的理想主义者的与众不同在于他不强求结果,他很明白理想就是理想,云在青天。而妄想,是要在现实逻辑中找依据的,因为它是以“实现”为目标的,就是说它是世俗的。说它“妄”,是说它一方面是坚决要求实现的,一方面又与实际脱节,是不可能实现的。
自由并不是你不知道干什么好,也不是你干什么都可以不坐牢了,自由是你清楚无疑你要干什么,不装蒜,不矫揉造作,无论什么功利结果,会不会坐牢或者送死,都不在话下了。对于惶然不知道干什么的人来说,自由是不存在的;对于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人,自由是不可及的。
我所理解的自由的气氛,不仅仅是容忍每一个人去追求安适的生活,而且包括容忍坚持独立的理想和独一无二的灵魂。
你们沿着傍晚的小路走回家去,暮色阴凉,从硕大的蕨类植物和棕榈下渗透出的夜晚弥漫开来,天光回暗,云色清朗,我们和英儿一起走着,抬头看漫天的星星慢慢出现,在我们回到家的时候,它们已经骤然密集地亮起来了:这是南极的星河,那么辉煌安静。我们再没有看见过这么密集的星星,它真像重重叠叠的麦穗一样,带着细细的光芒,如此耀眼、银亮,有时候随着大气闪烁浮动,我们这才知道,大气也在起伏,如同海水,而我们生活在安静的海底。那是一个多好的晚上,云像鸟一样睡觉,夜深蓝深蓝。告别的时候天快亮了,高高的麦地一层青辉,像等待拉开的窗帘。鸟一声声叫,树一点点高,你不知道你有多美。
本期编辑:三十 | 本期校对:西格玛 歆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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