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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诈我的堂哥,在车里自杀了 | 巨人 03

来林 戏局onStage
2024-10-29


一个男人,想要支撑起家庭,首先要做孩子的巨人



随着“往事如风”不断地骚扰,胡力文的恐惧再度升级,他对妻子说,再过一个月就带着她们离开这里。

烂醉的胡力文向高明东坦白自己是警察的卧底,高明东却说,他早就知道……

两个人都打了明牌,接下来这路要怎么走呢?


周一一早,胡力文起晚了,闹钟没响,文曼也没叫门,迷糊看表,瞬间清醒——已经9点多钟了,急忙穿衣服,发现文曼不在,书包不在,校牌也不在,松了口气,知道是林曼曼送去上学了。到客厅,餐桌上摆着俩鸡蛋,有张纸条:“洗衣机里的衣服记得拿出来晾了。”

吃完早饭,胡力文出门买了张不实名手机卡,给何贤宗打了过去,第一个没接,第二个挂了,没一会儿,另一个手机号打过来。

胡力文接通:“我,力文。”

何贤宗有些诧异:“咋换号了呢?”

胡力文压低声音:“前面跟你说那事儿,确定假的了,我应该快漏了。”

“啥情况?”对面环境忽然静下来。

“他们发现我以前干过协警,估计是有察觉,那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他咋能发现?”何贤宗口气有些冲。

“你问我?”胡力文口气更重,“你咋处理的?”

何贤宗叹口气,焦躁地说:“现在咋弄?”

“能抓吗?”

“没证据。”何贤宗说,“你现在能撤吗?”

“他连我家都知道,我往哪儿撤?”

双方同时沉默了几秒。

胡力文说:“我跑不了,只能继续跟,不过你得帮我个忙。”

“啥忙?”

胡力文看眼时间:“得安排场戏,你等电话就行了。”

挂了电话,胡力文卸下电池,扣出电话卡,用牙掰断。扔了之后才发觉其实没什么必要,电影看多了,白瞎了五十块钱。

赶到集合点,上午高明东给他儿子开家长会,没来,老樊代替主持了事宜,分了任务,胡力文还是排在下午班,最后一场,高明东提前打好了招呼,还是让胡力文等着他来接。

中午时,林曼曼给他发了条微信,视频,高明东穿了身肥大西装,在讲台上闭着眼讲话。

胡力文问:“啥意思?”

林曼曼回:“东哥说让你发给他。”

胡力文回:“你咋不发给他?”

林曼曼回:“我俩没加微信。”

胡力文回:“为啥不加?我没那么小气。”

林曼曼回:“别犯贱。”

胡力文顿了一下,回:“行。”又回,“行,我犯贱。”

视频转发给高明东,高明东马上回了句“收到”,胡力文问:“开完了?东哥。”

高明东回:“对,走得急,赶着去医院,忘了谢谢弟妹了。”

胡力文打了俩字“没事”,删了,又打了仨字“不碍事”,想想,还是删了,收了手机,朝地上踹了一脚。

下午五点,高明东来到塑料棚,下车后便拍手集合,跟已经做完任务的伙计们开了个小会,也是两点,快和安全,开完会,各自解散。胡力文和高明东倒没什么交流,喊句“东哥”,点个头,就算说话了。上了车,高明东按下座椅,双手环抱胸前,双腿蜷缩,躺着休息,眉头皱得很紧。胡力文心里纳闷,起步,习惯性点了点刹车,有些重,车里装东西了。看高明东,还在闭眼凝神,到底没敢出口问,自己适应了两下,慢慢开进主路。

今天还是三趟活,高明东始终躺着,完成一个,看看手机,恹恹地给胡力文指出下一条道、下一个车牌。到第三趟时,完成一半,胡力文大老远就瞅见一辆警车从屁股后头追过来,慌张地推了高明东一把:“东哥,有警察。”

高明东腾空而起,看了眼后视镜,比胡力文还要紧张,他急躁地㧟㧟头发,暗骂一声,几乎是喊:“加速,跑!”

胡力文踩足油门,车身猛地往后扽了一下,紧接着像支蓄满力量的弓箭一样,坚实而有韧劲,疾速并且锐利,不顾一切地朝前飞蹿。

警车拉响了警笛,警示灯闪烁,在五百米内穷追不舍。胡力文说:“东哥,前面都是路口,太危险了。”

高明东捆上安全带,从置物板里掏出一截甩棍,将玻璃降下半扇,激动地说:“撞人也得跑,抓住就完了。”

驶过一段路,警车的身影仍能看见,即将到达一个路口时,胡力文忽然减速,开进一处野林地,继而踩下刹车,停住不动。

高明东瞪大眼睛:“啥意思?跑啊!”

胡力文抢过高明东手上的甩棍,扔进后排,拿衣服挡上,边解安全带边说:“跑不了,前面是市区,人更多。”见高明东还愣着,推了一把,“赶紧下车。”

下了车,胡力文把高明东拽到不远处的树林,随手揪了一堆杂草,塞到高明东手里,说:“脱裤子。”

高明东说:“啊?”

胡力文说:“快脱。”

高明东愣了愣,明白了胡力文的目的,脱掉裤子,蹲在地上。胡力文说:“等警察来了,你就说车上只有你一个人。”

说完,胡力文快速跑进野林子深处,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同一时间,警车已经开到了小路上,俩警察下车,谨慎地绕车一圈,扳了扳门把手,锁死的,一名警察正要对讲机传话,高明东喊了一声:“同志,我在这儿呢!”

俩警察上前,一个离高明东半米远,一个绕到高明东侧面,正面的警察说:“你刚刚在路上干吗呢?”

高明东说:“没干啥啊,我送货,路过。”

俩警察对视一眼,侧面的警察说:“送啥货?”

高明东说:“啥货都送,超市,建材,海鲜,都送。”

侧面的警察问:“刚刚你跑啥呢?”

高明东说:“我没跑啊。”

正面的警察说:“轮子都快离地了,还没跑?”

高明东晃了晃手上的杂草:“我拉肚子,憋不住了。”

这时,路上骤然传出一阵凄厉的呼叫,哭中有嚎,嚎中有喊,听声音是胡力文。俩警察眼神交流了一下,侧面的警察转身,往路边走。正面的警察没动弹,盯着高明东,说:“你牌照咋查不到呢?带驾驶证了吗?”

高明东暗骂一声:“带了,在车上,同志,这话可不能瞎说……”

警察挥手打断:“行,你赶紧解决,完事拿给我看看。”往下瞟了一眼,“你也没拉呀,不是肚子疼吗?”

高明东说:“有人瞅着,谁也拉不出来。”

警察没说话,绕到一旁,倚在一棵树上,看眼神,冷静敏锐,嘴角还有笑意。高明东后背溻湿一片,正琢磨着办法,另一个警察从路边跑过来,没有停留,径直跑向警车,边跑边喊:“快来,真出车祸了。”

警察失望地看高明东一眼,张了张嘴,但没说出话,掉头跑了。看着警车走远,高明东泄了口气,光着屁股,坐在了地上。

晚上8点,在东大医院体检完毕的胡力文终于接到高明东的电话,为了这场戏,他费了挺大功夫,用头去撞教练车,硬是把前挡风玻璃给撞了个窟窿。好在几项检查下来,除了头上擦破点皮,没受什么伤,也是命大,得了个有惊无险。

接通电话,胡力文跟高明东简单说了下状况,没大碍,身体正常。高明东松口气,说现在在中医院,马上过来,跟胡力文找个地方喝两盅。胡力文想了想,没答应。刚刚体检,看着医疗器械架到自己头上时,忽然想到了女儿,心里不安稳,想早点回家。高明东听乐了,连声感谢,末尾还追上一句:“对孩子,我不如你。”

胡力文打车到小区,大老远就瞅见家里没开灯,一栋楼,只有二楼有点亮度。到了家,果然没人,看鞋,估计娘俩就没回来过。胡力文开了罐啤酒,边喝边等,等到九点过,还没见人回来,有些急,打电话,发现手机号又被林曼曼给拉黑了。胡力文懵了,给林曼曼发去微信:“啥意思?”

林曼曼回:“文曼和我在我妈家。”

胡力文回:“啥意思?”

林曼曼回:“没啥意思,互相给点空间吧。”

胡力文回:“说他妈什么屁话呢?我去找你。”

林曼曼回:“你想丢人,你就来。”

胡力文回:“我哪儿得罪你了吗?”

林曼曼回了条视频,五秒钟,文曼在床上画画,冲着镜头说了句“爸爸”。

胡力文回:“说清楚,啥意思?”

聊天框上方,一直跳动着“正在输入中”,跳了约有两三分钟,林曼曼回了,但只回了仨字:“再说吧。”

晚上11点,胡力文抽完最后一根烟,嗓子又被痰给堵住了,别扭,生硬,连口腔里的液体都是黏糊糊的,喘气都费劲。到厕所灌口水,昂头呼噜一阵,吐到池子里,黄的,把痰都给吐出来了。穿上衣服,出家门,走到小区门口才想起给高明东打电话:“东哥,还喝吗?”

冬天了,夜市关得早,胡力文好不容易找到一个24小时营业的鸡汤馆,挑了个背墙的位置,点了四个菜。

高明东到的时候菜刚好上,他一天没怎么吃饭,饿坏了,掂起筷子垫巴了两口,又喝了碗鸡汤,身体缓过来了,长舒口气,这才问胡力文:“喝什么?”

胡力文头也没抬,拿筷子捅咕花生米,说:“白的吧,暖和。”

高明东说:“你咋的呢?”

胡力文抬头看一眼,抿抿嘴,叹口气,表情动作格外丰富,但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高明东拧开酒瓶,分开俩杯子,均量倒上,咂巴了下嘴,说:“你不是来喝酒的,有话就直说。”

胡力文心思有些乱,挠着头问:“东哥,你今天见我对象,有啥异常没有?”

高明东说:“挺好的,给我指座位,今天要家长代表演讲,还推选我去了。”

胡力文问:“她没说我?”

高明东眼睛上下转,摇摇头:“没有,你俩闹别扭了?”

胡力文喝口酒说:“就奇怪了,本来还好好的,不知道为啥,今天跑娘家去了。”

高明东问:“没说为啥?”

胡力文说:“没说。”

高明东问:“弟妹多大?”

胡力文昂头寻思:“比我小,小个三四岁吧。”

高明东说:“那正常,你嫂子这年纪的时候,也磨不清楚,没大事,慢慢就好了,两口子,别太担心。”

胡力文有些郁闷:“我倒不担心她,我主要担心我闺女,一天瞅不见,心里就难受。咱说句实话,我现在干的,都是为了我闺女,别的我不图。有个教授说得挺好,一个男人,想要支撑起家庭,首先要做孩子的巨人。”

高明东眼里闪着光,给胡力文添酒:“这话真是一点没错。”

胡力文说:“我闺女出生的时候,我就想着,可能给不了她最好的,但最起码得让她感受到父母的爱,父母要以身作则,家庭的影响对孩子来说是很重要的。”

高明东使劲儿点头,赞同地说:“对,对!我跟你的想法一模一样,但跟你看书看电视学得不一样,我是自己实打实地经历,我爸出事之后……”

胡力文在家喝四罐啤酒,这时又灌了两杯白酒,有些上头,挥着手打断高明东:“你别,东哥,你别小瞧人,我也是经历过来的,我小时候,知道没人疼没人管是啥感觉。”胡力文用手捣着自己的胸口,“这儿,疼。”又捣着头,“这儿,抬不起来。我爸死了之后,我自己都看低自己一眼。”

高明东把杯里的酒一口喝干,感慨地说:“咱兄弟俩,像,真像,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认准了,咱俩有缘分,现在认识了,一辈子也拆不散了。”

胡力文眯缝着眼,举起酒杯:“东哥,除了老杜,你是第二个这么尊重我的人。”

两人一饮而尽,胡力文拿起酒瓶倒酒,手哆嗦了,眼睛频眨,小半瓶都倒在了桌子上。高明东哈哈笑,夺过酒瓶,塞给胡力文一卷卫生纸,边倒边说:“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带着你嫂子,你带着弟妹,把孩子也叫上,咱旅游去,现在都兴自驾游,租房车,知道房车不?车里有冰箱,有床……”

胡力文眼睛彻底睁不开了,双手画龙,边点头边喊:“东哥,东哥,东哥……”

高明东也喝大了,自己说得来劲:“去趟大城市,三亚,厦门,那边外国人多,素质高,见面都说hello……”

胡力文手快伸到了高明东脸上,仍喊:“东哥,东哥,听我说……”

高明东躲着胡力文,伸出俩手指头:“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有钱人,一是素质高的人,二是穷山恶水里的刁民。咱这刁民,也学习学习有素质的人……”

胡力文急了,猛地拍了下桌子,把刚倒好的酒拍洒了,屋里食客齐齐转头,顿时静了下去。这一静,胡力文酒有些醒了,犹豫了几秒,还是往前凑,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东哥,我是卧底。”

高明东愣了愣,忽然笑了:“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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