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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等不是目标,是方法。|朗西埃2013中国行|上

BLOOM绽| 院外 2022-10-04


院外此前推送了“与朗西埃一起到中国来欣赏……现场”,这篇短文记叙了2013年朗西埃中国之行的大体状况。而本次采编推送的是当年的随行记录,这位与阿尔都塞共著《阅读资本论》的年轻学徒,今天不断受到各大三双年展、国际策展人邀请的哲学家,朗西埃在过去五十年的知识轨迹可谓多样。政治、民主、美学、观众的解放、智识的平等……在他讨论过的诸多主题中,究竟哪些才最能与中国语境擦出火花?第一次来访中国的朗西埃本人也仍在感受和摸索当中。在旅行最初,一切都还没有答案,隐约有种古怪的气氛弥散其间,他的到来似乎酝酿已久,但又事出突然,兴师动众,却又不为人知。正如文中所问:此行将成为又一过期的新闻?还是历史的时刻?而朗西埃的回答或许是:他的理论被用作知识筹码的时候,那就是危险的。院外还将陆续推送朗西埃的相关译文。


文|艺术眼    采编|BLOOM绽


朗西埃中国行|上|2013

本文7500字以内


从与阿尔都塞共著《阅读资本论》的年轻学徒到今天不断受到各大三双年展、国际策展人邀请的哲学家,朗西埃在过去五十年的知识轨迹可谓多样。政治、民主、美学、观众的解放、智识的平等……在他讨论过的诸多主题中,究竟哪些才最能与中国语境擦出火花?第一次来访中国的朗西埃本人也仍在感受和摸索当中。今天下午参观嘉兴工厂只是前奏,明天的义乌之行,后天的国美参观,对他来说都是来自现场的新鲜材料。



第一天|嘉兴工厂


朗西埃被长枪短炮的摄影机拥簇进了嘉兴的金悦大酒家,这是他中国行的第一天,见到哲学家本人时并没有太过戏剧化的场面,也不过是寻常见面,好像卯足了劲儿的期盼在得以实现的一刻,一切又回复了平常无奇。众人分散在餐馆的海鲜柜台前各自流连,等待晚饭。


下午在陆兴华的陪同之下朗西埃夫妇参观了嘉兴当地的一家制鞋厂,亦是来自陆兴华的安排——这是否是中国眼下最值得展示给朗西埃一见的一幕?至少在第一天,中国制造业的批量和快速成为了哲学家眼中的第一视觉印象。而对于朗西埃本人来说,为什么接受邀请来到中国?他是否想要看到什么?他是否对这个国家的现状和所要遭遇的人和事有所期待,又会如何反应?他是否关心,是否会将这些素材拉进自己的理论框架之中?


在旅行最初的这一天,一切都还没有答案,只有隐约一种古怪的气氛弥散其间,他的到来似乎酝酿已久但又事出突然,兴师动众却又不为人知。对于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安排,朗西埃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而对于即将面对的公开课、演讲及讨论,对于中国的观众将向他提出何种问题,更是缺少头绪,似乎也并不太以此为意。这大概是种“职业习惯”,就像被问到他是否6月份会同Clair Bishop在Tate London有一场对谈,朗西埃答,是吗?他们还没通知我,我的确是要去Tate,但是为书的翻译。关于讨论的形式,他觉得闭门讨论可能更有效,因为如果不知道观众的关注点或态度,公开讲座和研讨会上很难产生交流,更不用说刺激。


他记得有一次去韩国某大学做讲座,他讲法语,校方提前把讲稿翻成韩语发给来参加讲座的学生,但到了现场发现讲稿不够了,于是很多韩国学生在完全听不懂讲座内容的情况下硬生生地坐了一两个小时。讲座结束后还全都涌上来拿着书要他签名。追星倒的确是人之常情,不过,哲学家本人的到场究竟意味着什么?公开课和演讲的内容几乎可以完全从他的著作中获得,还是如齐泽克所说“理论表演”亦是有效手段?或许“考察”和“讨论”才是最有可能具有生产性的环节,不过这也最难以预期。


朗西埃在中国四个城市的行程里有三个的高校演讲活动都是安排在了艺术院校,行程中尚未确定的798、桃浦之行更是明显的倾斜,中国当代艺术界对“朗来了”这一事件的参与显而易见是重头。


朗西埃对于政治与美学的论述使得他在当代艺术界受到热烈关注。而对于哲学家本人来说,看展览却不是必需。他说自己去了上届威尼斯双年展,今年却没打算前往,平时去画廊看展览的时候也不多,即使在写作中提到了某件作品,也不是针对具体的艺术家,或者针对作品的“好”与“坏”,而是放在一个大的理论框架下进行讨论。对于大量的策展人的邀请,他往往十分谨慎,因为大多时候他们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哲学家英雄”的形象。对于中国关注这一事件的人来说,“哲学家英雄”已然到来,此行即将成为又一过期新闻还是历史时刻?


罗兰·巴特去一趟日本,写了著名的《符号帝国》;来中国就留下一本流水账似的旅行笔记,只能被后人挖出来当作品补遗。此次朗西埃的中国之行刚进入第二天,哲学家尚未做出明显动作,周边讨论就大有反思民族性的倾向。中国是一块肥沃的土壤,正开出全球资本主义景观里最邪恶的花。六十年代和中国神交已久的昔日毛分子理应跟这片土壤产生化学反应。问题的关键是,我们到底期待从这场反应里得到什么?又或者,我们往其中添加了什么?



第二天|义乌工厂

 

义乌是目前全球最大的小商品集散中心,各家店铺不屑于出售货物给散客,只从事批发生意,箱包、礼品、服装、电子产品……从嘉兴到义乌,风景骤然起了变化,各式招牌林立,充斥着各国文字,人的面孔也国际化起来。朗西埃第二天的行程安排在了义乌,这一点非常符合想象,就像晚上到达杭州时,高士明所问——“你觉得中国的资本主义发展得怎么样?”“资本主义在中国”似乎应该是正中朗西埃的命题。我们这个国家的混乱、夸张、复杂作为一个丰富的研究客体,连我们自己都深为震惊,何况是对于一个首次来到中国的哲学家,尤其是朗西埃?


不过真正的“震惊”确是越来越难实现了,义乌作为一个概念远比身处其中更为震撼,我们东张西望,翻检商品,偶尔交谈,流露惊讶。高士明问义乌之行中是否去看了圣诞礼品批发市场。“每天都在过圣诞节”,所见略同,这一高度抽象化同时又极为浪漫的场景恰是今天行程安排中的重点;另一重点是义乌边上的假花制造工厂——其实更像作坊——全球资本主义景观背后仍然有工人的血肉之躯在从事着重复的生产。


切片已经选好,问题已经给出,恳求回答的眼神也已经递出。朗西埃是否有义务给出态度,尤其是即时的态度?事实上整个过程中他也并无太多言论,基本只是一路拍照。一天下来,从线下到线上,所有人的反应都比朗西埃本人更为激烈。主角的形象在事件发展过程中被一路“劫持”和“塑造”,而主角本人则温和有礼,话语不多。


“朗西埃的感知分配理论如何套用在生产上,今天的现实有可能要他给出新的叙述方法。”同行之人中有人发表评论并且提出“要求”,“朗西埃的第二天看到了中国同行者提供的现实……穷凶极恶无远弗届的资本主义。他注意到义乌商城里的圣诞物品区——西方文化或者伊斯兰文化语境里所需要到物品,正逐渐选择在中国生产、交易和配送。世界工厂、世界商城的资本主义现实在这,但理论论述的源头不在这。朗,该来的。”


如果说强行的期许、要求和激动让人看得尴尬,反对的声音更让人失笑和无奈。艺术家鄢醒在微博中说,“我对艺术圈充斥着的哲学农业重金属极力反对,这是对技艺的藐视!对艺术作为一门技术类学科的亵渎,你们可以不赞同我,因为你们作品真的做得太差了!靠理论来充门面的脓包注定了就跟那啥特色……社会主义一样!”在别人谈论技艺时强调理论,别人谈论理论时强调技艺,这样的反着来的言论永远正确并且时髦,亦同艺术家本人的作品保持了逻辑上的一致,但实质的内容是什么?或者说作为匠人的艺术家只需磨练技艺而无需考虑内容?


有人则是在讥讽陆兴华充当了朗西埃的中国“代理人”从而有失一个本土学者的体面和理智,朗西埃的形象在此被扭曲后再释放,这一争论由来已久,是否此时最该争辩这一问题?争论中是否仅仅是陆兴华在“消费”着朗西埃?让人感到遗憾的是,微博上除去这些零星的自说自话,平时表示熟读朗西埃的人并未有谁真正向哲学家提出有力的问题,或是引起一个双方可以交流的话题,这也很像是我们在考察甚至是饭桌上所见——同行之人大多操着中文自顾自议论,而“理论论述的源头”则只能保持静默。


“朗西埃中国行”这一事件,或者说将这一事件“事件化”必然同时引发期待和反感,究其原因,约是来自看客的预设——我们期待从他那里得到些什么,同时也厌恶这种期待——我们对自己的态度摇摆不定,几乎无法中立。在行程的第二天,朗西埃似乎还并未真正参与进这一事件,而“我们”在摇摆之中仍然只是忙不迭地整理和互相挑剔着自己面客的仪容,尚未真正给出待客之道。明天在国美将进行此行中的第一次讨论,朗西埃必然要“说”,不知情况是否会有改观。



“我现在很认同齐泽克关于performance of theory的主张,双方都应有表演的心态,且为在场的第三方着想。这方面同学们做得可能比他(朗西埃)大气。”(陆兴华微博)就“表演性”来说,今天国美学生们的确比朗西埃做得充分,无论是事先的准备工作还是现场的发言提问,这或许可以称得上一次国美跨媒体学院教学方针方法的优秀“表演”——学生们对当代理论的熟悉程度、认真思考和自信态度确实值得尊敬,这成就了“大气”,只可惜大气得一团和气,“被扰乱的一刻”始终没有出现,反而是在一个面积并不大的空间范围之内行云流水般地进行完毕,也许我们甚至可以说,这种方式是“反朗西埃的”,但这个“反”是激进还是反动?



第三天|杭州


朗西埃说他在讲审美和政治或感知分配时,并不关心民族国家。如果这里的民族国家是指国家权力或国家叙事,那么命运在民族国家框架下几经翻弄的个体经验呢?下午在许江工作室和艺术家的对话让人颇有一种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之感。可能哪怕是擅谈美学的哲学家,如果没有神奇的“一见钟情”,要跟具体作品立刻产生联系也很难。许江站在自己大片大片的老葵图前,动情地讲述自己这一代人经历的幻灭和坚持。一如他日复一日画葵的工作,许的故事似乎也在为自己的人生和艺术要一种说法。但很明显,朗西埃的“感知分配”并不能成为艺术家焦虑的解药。


聊到绘画,朗又谈起“旧画新看”,谈起十九世纪对文艺复兴传统下经典绘画的重新解读如何催生现代主义一浪推一浪的新形式和新发明,这些新形式和新发明如何反过来确认新的感知力。都是在他书里就能找到的观点,并无出奇之处。高士明和陆兴华的现场主持和翻译让本来交集不多的两条线索多少有了些互动。


对于三人身处其中的现实政治,朗西埃的“元政治”理论当然起不到任何作用。不过今天他来了,六十年代对红色中国的精神体验和身体经验,双方都坐到同一张桌子前,茶水倒好,话题端上,但要聊得投机,还需要时间。


傍晚开始的活动安排在国美,先是学院内两个展览的参观——无关小组的“有关无关”以及刘潇策划的“夜读:回合”。傍晚开始的交流就在“夜读”的展厅内进行,话题也由此展开。朗西埃先讲述了自己对于展览的大概印象,听来其实和展览本身关系不大,而是在他的理论框架内可对任何展览给出的一个注释——这个模式几乎贯穿了整个讨论会始末,一来问题大多归于请教或者求证,偶有貌似挑衅的问题也太在想象之中、合情合理;二来朗西埃的回应也如他的理论,在一个大的框架之下,任何问题都可以被拉进来以他的方法加以处理。


理论同艺术创作的关系仍然是学生们关心的话题,这点显而易见,“夜读”的展览由来就是朗西埃的《无产阶级之夜》,学生之一刘田也说自己曾经受到过朗西埃理论的启发,下午时高士明老师告知朗西埃2010年他策划的上海双年展的主题“排演”亦是来自他的理论。只是在这个最容易引发双方发言的话题上,同学们仍然是在进行对朗经典理论的确认。如何读书?如何理解?读来何用?用时何种心态?与作者维系何种关系?


回到今天所看的两个展览,都带有明显的学院气质,有种保护之下的温吞和接受过良好训练的端正。而咨询性质的问题“策展人在引用你的理论的时候要注意些什么”是否更是种可怕的虚弱?朗西埃回答说他的理论被用作知识筹码的时候,是危险的。


陆兴华在微博上对今天交流活动现场效果的评论“就在艺术院校的话语空间里,对知识和系统的把握而言,下午大家还是超常发挥了。本人更多关注同学们对场面的总体的把握和个人表达的落实程度,这两方面下午应打高分。”对于同学提问的,作为一个哲学家对当代艺术指手画脚是否属于多管闲事,陆老师评价说“逼出了惊人的立场”,即朗西埃所回答的,“我认为我和当代艺术、当代艺术家并无任何关系,别人硬要认为我有关系,我也没有办法。”


以Nicolas Bourriaud对朗西埃的回击为例,朗西埃曾批评Nicolas Bourriaud的关系美学,后来被Claire Bishop借用来攻击Nicolas Bourriaud,这似乎变成了艺术圈内部的斗争,与他本人无关,他个人在这个过程处于一种被绑架的状态。或许是对于“惊人”的期待差异过大,再或者因为我们缺乏陆老师身份上的感同身受,朗西埃的这个回答只在耳边平淡划过,引发了些许心领神会的笑声。


“交流的设计太过于向朗进行请教的姿态,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参观考察环节,我们如此毫不客气地向朗西埃的眼球里塞东西。”一场交流下来,前日的“强买强卖”倒显得有些可爱。朗西埃从远方的到来的意义也许并不在于解决了什么我们的问题,反而像是试金石一样,让原本存在的问题暴露出来,问题当然仍旧是“我们的”。



朗西埃今天在国美的公开课吸引了大量的学生和老师参与,主题为“作为方法的平等”(Themethod of equality)。现场气氛最热烈的一刻出现在朗西埃结束演讲后的第一个现场观众开始提问之时,矛头直指“您左边那位先生”(高士明),他在讲座开始前的介绍以及结束后把第一提问机会让给台湾学者黄建宏通过邮件传递来的问题的做法是否有违朗西埃所说的“智性平等”,在朗西埃和现场观众之间充当了间隔物,这同朗西埃在演讲中所说,老师不应该成为学生和知识间的间隔产生矛盾。朗西埃不太有幽默感地回应了这个问题——现实生活之中,学院教育的具体操作之内,定有诸多妥协。这一点自不必说,从理论到实践,从意识到行动,从来不是步调一致。这一“挑战”未能被借题发挥。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这位提问者大胆地操着一口古怪的英文直接同朗西埃交流。虽然高士明满脸笑意地称呼他为“被解放得很彻底的观众”,不过散场后听到周围国美学生议论,这个人肯定不可能是是国美学生。不知现场是否还有人留心到,这位提问者在听完朗西埃对他的问题的回应后便转身离开了。



第四天|杭州


平等不是目标,是方法。朗西埃在国美公开讲座的开场白里这样说。今天演讲的题目是“作为方法的平等”,开头从他这一代人在五月风暴中的亲身经历说起,让当时的“毛主义者”激动不已的“造反有理”跟中国的文化革命现实也许无甚关系,却是直指法国知识分子面对的问题核心。工人/学生到底需不需要知识分子/老师向他们传授有关阶级压迫、社会结构的知识才能更好地改变现状?是有理了才造反?还是造反了有理(或造反中包含着理性)?


既然跟导师阿尔都塞分袂,年轻的朗西埃自然是站在学生一边。但哪怕是“工人是我们的老师”、“工人阶级最有力量”这样的口号也只是颠倒了强者和弱者的位次,并没有改变排序的结构。这就是为什么他选择了另一条道路,在混乱的时代开始埋头研究十九世纪法国工人运动,寻找劳动者解放失落的起点。


1981年初版的《无产阶级之夜》就是对他这一阶段工作的总结。辛苦了一天的劳动者晚上回到家为什么睡不着?无数的不眠夜里他们究竟干了什么?通过阅读大量当时工人留下的书信、日记以及其他相关资料,朗西埃发现的是一个个跳出工人阶级身份的“工人”。他们写诗、讨论、思考,享受夜里片刻的宁静,在工作间隙突然走神。


朗西埃认为,当他们的目光从手里的活计滑向窗外的风景,仿佛一瞬间忘了自己的工匠身份,开始“小资”地享受起周围环境时,解放就发生了。这时他们的目光不再是工人的目光,他们的智性也不再是工人的智性,这小小的一步虽然毫不起眼,却扰乱了整个严密的等级划分。因此,平等不是对现有等级秩序的颠覆,而是对该秩序的悬置和取消。


在师生关系中,在教学现场上,所谓“智性解放”也是同样的道理。在讲座第二部分,朗西埃把重点放在了另一个早已被人遗忘的人物:十九世纪前期法国的一名异端教师Joseph Jacotot上。老师的知识多,学生的知识少,成功的教学就是要把知识从多的地方转移到少的地方,最后让两者持平——当时法国的进步人士大都持这种观点,所以他们认为对群众的启蒙是实现平等的重要手段。


但Jacotot认为,在师生关系里如果从一开始就预设了一多一少,一高一低的不平等位置,那么最终的持平永远不可能发生。因为不平等只能产生不平等,师生之间的距离不会缩短,只会被无限复制。Jacotot认为平等的实现需要平等的假设,老师与学生,精英与群众共享着同一种智性,面对未知,使用的是同一种假设-求证-修订的探索方法,就像母语的习得过程,并不需要语法解释。


朗西埃这么一说,讲座结束现场立刻就有观众将理论运用于实践,提问朗西埃对主持人高士明开始的一番理论介绍作何感想,高士明的讲解是不是拉开了朗西埃和观众之间的距离。朗西埃回答不温不火:不要期待一个讲座当场就能刺激出许多东西,很多反应需要时间,经验才能互相叠加,而他们这样在学院生活的知识分子总是需要做许多现实层面的妥协。的确,很多抱着具体问题而来,期待从哲学家这里得到启发的人大概会失望。因为理论指导实践、知识引导行动不正是朗西埃一直反对的吗?


在提到“艺术”时,朗西埃所指也无法并且无意图“指导”具体实践。艺术同理论一样,均是一种共同的“智性冒险”。不过朗西埃还是以具体作品为例来进一步解释,他带来了葡萄牙导演Pedro Costa的纪录片《Colossal Youth》中的片段:一个移民石匠被驱逐出他亲手建造起来的美术馆,这个过程缓慢并且充满了仪式感;镜头中随即出现的是美术馆花园中的树冠和露天剧场,石匠的叙述从此处开始。在朗西埃看来,导演的处理方式使得石匠的叙述不是一个受压迫的移民工人面对采访者时的姿态,而是以一种史诗式的叙述来讲述他和他的同伴们的移民经历和来到里斯本后的生活。石匠本身亦是在扮演着自己角色同时吟诵着自己文本的艺术家。


在此他在同导演保持一种“合作”关系,进行着共同的研究、失误、纠正,和“智性冒险”。在朗西埃看来,“作为方法的平等”之下生产出的作品也给了观者以自由去观看这类作品以及建立起新的认知方式,开启共同的“智性冒险”,当然这也必须在一个前提之下,观者得以同作品相遇,因为这些作品并非针对已经“规定”好的观众群体。不过朗西埃也强调,他以这个影片片段为例并非在建议一种今天艺术家必须采用的工作方式,这个例子只是用以解释他所说的“平等之方法”的素材。正如他在讲到自己研究19世纪法国工人的诗歌和通信,以及在写作《无产阶级之夜》时所说,“必须抹除叙述与论证之间的差别,将我自己的声音与那些工人的声音融合在一起,产生一种作为他们的智性冒险在文本上的延续。’作为方法的平等’彻底改变了我的理论写作的意识和肌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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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artspy艺术眼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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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治理的政治?或者治理?

朗西埃明确了他所谓的政治和治理并不是两种生活模式,而是两种可感分配,切分感性空间的两种方式,而治理将相似性与差异性同一化。就此指出福柯对政治的思考是围绕着权力而建构的,并未对生命权力与生命政治加以区分,都只是发生在所谓的治理空间之中。而真正意义上的政治,远比压迫性机器以及身体的规训等等的外延更大。这也正是他在访谈中所重申的,人们不可能从描绘着权力实践的某种关照中,从模式的生命治理的权力理念中,提取出作为特有政治主体化模式的生命政治的理念。

治理并非一种权力机制,它是一种可感分配的原则,在这一原则中决定着权力的各种策略与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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