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妈”蔡美儿丈夫涉性骚扰被查，美式精英家庭神话真相
中国人很熟悉的美国“虎妈”蔡美儿（Amy Chua）一家又上头条了，但不是因为育儿理念，而是因为她的丈夫、耶鲁大学法学院教授杰德·鲁本菲尔德因为性骚扰指控被停职两年并接受独立调查。
尽管蔡美儿是以“育儿专家”、畅销书作者的身份为中国人所熟知，实际上，她和丈夫都是数一数二的法律学者，在耶鲁法学院享有很高地位。蔡美儿还有能力将学生举荐到重要法官身边当法官助理——这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实习机会。
表面上看来，蔡美儿和鲁本菲尔德一家完美无缺，是美国精英的代表。而且，两个女儿都出身哈佛，大女儿还有耶鲁法学院的学位，似乎证明“虎妈”教育法的成功。
然而，这两年来，夫妇俩屡屡卷入风波。
根据《纽约》杂志的说法，鲁本菲尔德性骚扰的传闻已经在耶鲁流传20年以上，耶鲁在2018年终于启动初步调查。现在，他被停职，名誉被打上很大的问号。
《卫报》报道，有三位女学生向耶鲁举报鲁本菲尔德在课堂和私人派对中“不恰当抚摸学生，语言骚扰，试图亲吻学生”。未来鲁本菲尔德如果重返教职，也不允许和学生有私人接触，他已经向《卫报》承认确有此事。
Above The Law网站早前透露，耶鲁法学院校友去年就收到了调查人员的邮件，了解了鲁本菲尔德“对于女性的‘区别对待’”、“不当就业操守”以及“对不忠诚学生的报复”。
多名女性向《卫报》表示，鲁本菲尔德夫妇在耶鲁校园掌握很大权力，很多人劝她们要想清楚“后果”。
这不是鲁本菲尔德第一次卷入争议。他曾经在《时代》周刊撰文质疑校园性骚扰调查的严谨程度以及“性侵”的定义，受到耶鲁法学院上下的谴责。现在他自己被停职接受调查，颇为讽刺。
蔡美儿则被爆出曾经指导女学生要靠穿得有吸引力来争取为卡瓦诺大法官担任法官助理的重要实习机会，后者曾经面临举国瞩目的性侵指控。
蔡美儿曾经为卡瓦诺的操守背书，被质疑明明知道他的为人，却还维护他。后来，她的女儿成了他的法官助理，所她被认为有“自肥”的嫌疑。
《金融时报》表示，蔡美儿一家的“精英”形象破产——女儿法学院一毕业就能跟着联邦大法官，到底归功于严苛的“虎妈式”教育，还是你妈妈是耶鲁法学院法官助理事务委员会的人？
美国媒体反思后，呼吁别再神话“虎妈孩子”这样的美式精英。
鲁本菲尔德的性骚扰疑云的前因后果如何？蔡美儿又如何被质疑是涉嫌性的侵大法官的“帮凶”？精英家庭神话为什么面临破产危机？
01
耶鲁下决心彻查权倾法学界的他
“国际范Plus”获悉，鲁本菲尔德是宪法专家，经常在杂志上发表重要文章，还出版了数本法学重要著作，甚至跨界写法律小说。他的《谋杀之定义》一书是在英国是年度畅销书，全世界销量百万；和蔡美儿合著的非虚构著作也很受欢迎。
他在耶鲁法学院执教30年，享有很高地位。因此，他和妻子总能够帮助学生获得重要的法官助理实习机会——当然，蔡美儿本身更是耶鲁法学院法官助理事务委员会的重要成员。
在美国，在法学院就读期间，如果能够通过这样的委员会举荐，到重要法官身边当法官助理，是绝佳的履历和职业踏板。而夫妇两人正是掌握了这样的巨大资源和权力。
然而，耶鲁法学院一直流传鲁本菲尔德性骚扰的传闻。终于，在近年来#MeToo运动的影响下，在三名女生两年前向校方举报之后，鲁本菲尔德现在被停职调查。
知情人士向《纽约》杂志透露，鲁本菲尔德不但在言语上多次骚扰女学生，还曾经在没有获得女学生允许的情况下试图亲吻女学生。这样的行为不但发生在课堂，还发生在他家里举办的私人派对上。他还喜欢和学生们喝到烂醉。
一名教授喜欢和学生开派对，甚至和学生一起酗酒，已然有一定争议了。消息人士还指出，鲁本菲尔德会在喝完酒之后主动要求把女生送回家，不但危险，还带有强烈的暗示意味。
鲁本菲尔德早前接受《纽约》杂志电话采访时表示，他“百分之百”否定“曾经试图骚扰任何人”。
他说：
是的，我当教授30年，肯定说过一些我很后悔的傻话。据我了解，像我一样教龄的教授，没有人没说过自己后悔的话的。
”他说，如果这些话让学生不舒服，自己尊重学生申诉的权利，“但我绝对没有性骚扰任何人，这完全是另一回事”。
很明显，他把自己和性骚扰的行为区隔起来；而对于可能涉及性骚扰的言论，他用“傻话”来辩解——无论是不是真诚，这的确是一种常见的自辩策略。
如今耶鲁已经开始独立调查程序。停职调查可以体现耶鲁对于调查独立、公正性的维护，也可以看出鲁本菲尔德的影响力。
两年之后，不论什么结果，都不再允许鲁本菲尔德和学生有过多私下接触，这证明他至少让足够多的女学生感到不安，耶鲁希望绝对避免他再和学生私下喝酒、派对，以免让学校名誉受损。
耶鲁法学院拒绝对有关调查进行任何回应。院长海瑟·哥尔肯去年曾表示，法学院不会对调查个案进行评论，因为要确保调查不受影响。
有人或许会认为，性骚扰应当交给“法律”来解决。但据“国际范Plus”了解，在校园性骚扰和性侵问题上，学生有权要求校方调查，这是美国法律赋予的公民权利，受到《联邦公共法律》第九条的保障，因此，校园性侵调查被称为“第九条调查”。
由于性骚扰的严重程度没有达到刑法管辖的地步，而民事诉讼维权也不易，但法律规定校方应当维护一个安全的环境。一旦内部调查认定该出现校园性骚扰甚至性侵的行为，可以马上处理相关当事人，恢复学校的宁静。这对于法庭或者执法部门来说，是很好的补充。
虽然是内部调查，不代表学校会马虎了事。据《耶鲁每日新闻》消息，耶鲁聘请了“第九条调查”专家詹恩·戴维斯，她已经开始工作，去年就向所有学生以及法学院历届校友发邮件，通知校友可以自愿配合调查。参与调查者可以选择匿名向她提供信息。
不过，法学院发言人去年曾否认法学院发过这样一封邮件。
最近几年，耶鲁大学的学生一直认为校方处理性侵举报时态度消极。耶鲁法学院早前支持卷入性侵疑云的卡瓦诺被提名大法官，更遭到很大质疑。这次，耶鲁选择一查到底，可以说是回应外界质疑的一种方式。
讽刺的是，鲁本菲尔德本人是“第九条调查”的反对者。“我曾经写过校园‘第九条’程序多么不可靠。我从未想过我自己要经历一次。”
2014年，他在《时代》周刊撰文，对校园性骚扰和性侵发表看法。他还反对“性侵”的定义以及“积极同意权”（affirmative consent），当时引起的巨大争议，超过了他关于“第九条”程序的言论。
据“国际范Plus”了解，“积极同意权”，指的是美国各高校为了打击校园“性侵文化”而推广的“只有‘是’才代表‘是’”的原则。以往，男性错误认为沉默就代表女方同意性接触，但在新的原则下，每一步，男女双方都必须明确地表示同意，才能更进一步，没有任何含糊的灰色地带。
鲁本菲尔德却认为，这样的规定可能造成在“第九条调查”中“偏向申诉者”，让申诉者更容易夸大其词。同时，他认为，这样会让真正严重的性侵（插入式侵犯）被放过了，后者才是更严重的问题。
这样的言论当时引起极大公愤，耶鲁法学院80名学生签名表示反对。
鲁本菲尔德自称，在那篇文章发表之后，他就成了“错误指控的受害者”。
尽管他认为自己是“猎巫”的对象，但“国际范Plus”认为，如果没有内部调查程序，而是让学生在媒体上爆料，他却没有一个程序可以自我申辩，那不是更糟糕？
而耶鲁大学花了两年进行初步调查，认为问题足够严重，才展开内部调查，甚至还花钱从外部聘请了经验丰富的调查者。而且，为了不让公众施加压力，还对过程守口如瓶。足见耶鲁并不是草率的。
再者，这是全美国最负盛名的法律殿堂所进行的内部调查，如果他们不注重实证和程序正义，谁还能做到呢？
因此，在结果出来之前，鲁本菲尔德实在没什么好抱怨的，更不应该质疑调查程序，这个程序将给他一次自证清白的机会。
一位申诉人向《纽约》杂志透露，鲁本菲尔德试图破坏“第九条调查”的权威性。耶鲁政策要求申诉者向鲁本菲尔德亮明身份（向外界保密），因此申诉者需要承担很大风险，尤其在本案中，鲁本菲尔德“在法律界有巨大的影响力”。
以往有论者质疑#MeToo运动缺乏程序正义，在法外定罪。耶鲁的例子表明，校方正是通过法律赋予的调查权和严谨的程序，来给申诉者和被申诉者证明自己的机会。
2015届毕业生Grace Kao向《耶鲁每日新闻》表示：
我们班所有女生没有人为此感到意外。
”这一点也得到多位校友的认同。
Kao说，鲁本菲尔德和蔡美儿夫妇在学院内的名声不太好，因此她早早就决定远离他们。她听说过鲁本菲尔德涉嫌性骚扰的一些行为。不过，由于对前途的渴望，不少人“别无选择”，必须要接近他们夫妇，成为他们圈子里的一分子。
早前，因为鲁本菲尔德的文章，还有蔡美儿支持卡瓦诺的言论，法学院内部曾经联名写信反对他们，但有的同学不敢加入。Kao说，因为夫妇两人在法官助理事务委员会的影响力，有同学怕遭到报复，得不到宝贵的实习推荐。
02
“虎妈”的另一面：鼓吹牺牲色相，维护性侵嫌疑人，自肥
鲁本菲尔德事件之所以引起全美讨论，除了他的身份以及蔡美儿的知名度，更重要的是，他们一家过去几年所涉及的争议。这也让蔡美儿成功育儿者以及美式精英典范的形象遭遇破产危机。
蔡美儿能够将学生推荐给知名法官甚至最高法院大法官担任法官助理，这是很多法学院高年级生梦寐以求的实习机会。
蔡美儿一直骄傲宣称，她为很多出身平凡以及少数族裔的学生提供了重要的人生机遇。她还说，自己和多个平权组织关系紧密，多年来帮助女性打破法律界的玻璃天花板。
不过，去年，卡瓦诺被提名联邦大法官时，《卫报》和《Slate》杂志揭露，蔡美儿曾多次向女学生表示，如果想跟卡瓦诺，打扮一定要“大胆”，不要穿套装，要穿裙装、高跟鞋。
她说：
卡瓦诺喜欢有吸引力的法官助理。你可以看到，他的法官助理看上去都像模特一样。
”还有人反映，蔡美儿表示，卡瓦诺会将“漂亮的书记官”转介给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约翰·罗伯茨，虽然她补充说“不过我不认为这跟性有什么关系”。
还有学生反映，鲁本菲尔德也曾经表示，“卡瓦诺喜欢聘用美女”。
卡瓦诺去年被提名为联邦大法官时，有法学教授指证，自己在高中参与培训营时被卡瓦诺性侵。最后，靠共和党在参议院的多数席位力保，卡瓦诺的提名涉险过关。如今他还背着83条“伦理指控”，但因为他联邦大法官的特权，不必接受调查。
在卡瓦诺提名过程中，蔡美儿曾经投书《华尔街日报》，用人格担保卡瓦诺是“女性的好导师”，“如果是我的女儿要担任法官助理，没有任何法官比他更值得我信赖”。
在卡瓦诺卷入性侵争议之后，蔡美儿并未对其人格发表更多的言论。但她建议女学生取悦卡瓦诺的言论引发争议后，人们认为，如果这些消息属实，那么，她在得知卡瓦诺的真实人品后，却依然写那样的文章维护他，那就属于“同谋者”。
POLITICO就批评，蔡美儿和卡瓦诺之间存在“缄默的密约”。
最大的争议还在于，蔡美儿在《华尔街日报》发表的文章中说，“放心”自己的女儿成为卡瓦诺的法官助理。人们没想到她这么不避嫌。
蔡美儿两个女儿——苏菲和路易莎，《虎妈战歌》一书的“主角”，作为“别人家的孩子”，在全世界的注目下成长。两人都在哈佛大学读了本科，苏菲毕业后又进入耶鲁法学院，如今已经毕业。
去年，面对质疑，苏菲表示自己在“短期之内”不会申请去法院实习。
结果，一年过后，苏菲真的成了卡瓦诺的法官助理，这时候卡瓦诺已经成为大法官，所以苏菲直接进入联邦最高法院实习，令人羡慕！
《Slate》杂志质疑：蔡美儿凭借自己在法学界的威望为卡瓦诺的人格背书，但因为当时苏菲没有意愿到法院实习，可以说没有利益冲突；但如今卡瓦诺进了联邦最高法院，而苏菲一步跨进最高法院，很难让人不怀疑瓜田李下。
对于蔡美儿“举贤不避亲”所引发的争议，美国媒体反思，美式精英的神话到底是怎么来的。
The Cut网站表示，苏菲无疑是优秀的孩子，很多人为此深信，《虎妈战歌》里的严苛教育是她成功的关键。“不过，蔡美儿和鲁本菲尔德是法律界的明星，蔡美儿有把耶鲁毕业生送到知名法官那里担任法官助理的本事。”
他们的孩子注定进入常春藤，无论她们钢琴弹得好不好，或者在冰天雪地里站多久。卡瓦诺的实习机会，是本来就拥有特权的人的金钥匙。
”是啊，苏菲和路易莎的确很优秀，我们应当赞许精英阶层对教育的重视，但也不要忘记美国精英享受到的机会和特权。尤其蔡美儿不避嫌，把自己孩子送到更优秀的位置去，甚至不惜为有性侵嫌疑、至少是物化女性的法官的人格背书。
实际上，与她们的优秀相比，耶鲁校友家庭的背景，以及父母手中的权力，才是她们和同龄人拉开差距的最大因素，更不要说她们的优秀也要有好的出身作为基础。
如果蔡美儿避讳一点，以她的关系、苏菲的优秀，苏菲即便不在卡瓦诺那里实习，也可以找到其他很好的机会。然而，她还是赤裸裸地兑现了权力的全部价值。
而那些没有特权的法学院学生，却要背负高额贷款，还要违心地打扮性感，去见实习的上司……
《Slate》杂志引述了英国前首相戴维·卡梅伦2016年有关贫困和学术机会的演讲：“品德和坚持是成功的关键，这是《虎妈战歌》一书告诉我们的道理：工作，努力尝试，相信自己能够成功，站起来，不断尝试。”
但《Slate》扎心地指出：“如果没有其他特权，努力工作和天赋可能一文不值。阿谀奉承、强大的盟友，效忠一个腐朽的体系并从中获益，且让其他人处于不利地位：这就是蔡美儿真正的战歌，也是她教给我们的全部。”
文丨国际范Plus撰稿人 多恩
参考信息来源：Vogue, Yale Daily News, New Haven Register, Guardian, Westlaw, Daily Mail, Independent, New York Daily News, Slate, New Republic, The Atlantic, New York Times, Los Angeles Times, Politico, Refinery29, Above The Law, The Cut, The Law, Reuters, Daily Telegraph, Time (US), New York Magazine, Appeal, World Journal, Financial Times, Huffington Post, POLITI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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