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益城市｜“新社区计划”，打造超越集合影响力的社会网络
导读
集合影响力 (Collective Impact)最早在2011年由约翰・卡尼亚（John Kania）和马克・克莱默（Mark Kramer）在《斯坦福社会创新评论》上提出。它是一种大范围、跨部门协作的工作模式，需要各利益相关方在骨干组织的协调、支持下形成一个共同的目标，在互动协作与持续的沟通中成规模地解决社会问题，并使用同一套评估体系来衡量不同参与者工作的成果。
在共益城市与社区的复杂系统中，集合影响力无疑是一种有效的社会创新方式，但在实际落地时往往会遇到难以突破的阻碍。比如：
集合影响力的核心机构——一个能连接各利益相关方、跨部门长期协作的骨干组织往往可遇而不可求；
如何在相对弱势的地区、城市核心区以外的街区、偏远农村或者灾后重建的地区通过集合影响力发现并开发其价值？
集合影响力如何在动态复杂的网络中，帮助社区实现区域价值的提升？
如何评价与衡量社区网络的结构与能力，有效评估社区成功的潜力，让潜在的投资机构能够判断一个社区是否能善用投资，得到发展？
文中提到，美国著名的社会政策研究组织MDRC的研究报告就LISC（地方倡议支持公司，美国最大、历史最悠久的社区发展金融机构）的新社区计划，用社会网络分析对上述问题作出了探索，并且给出了答案。他们发现了一种超越集合影响力的模式来连接各个组织，这种模式通过社会网络的力量，提升了社区的价值与影响力。
我们从案例中可以看出，超越集合影响力的社会网络为构建共益城市与社区提供了几个值得参考的关键信息：
需要一个长期存在的骨干团队，或有一组共同承担治理责任的合作伙伴，来确保众多组织长期围绕各种问题进行“广泛而有机”的参与；
借助社会网络建立关系，编织网络，培养信任，为建立良好的社区打下基础；
由于政策在城市和社区发展当中至关重要，所以与当地政府合作的能力以及影响当地政府的能力必不可少；
确保参与主体的多样性，并不断在协作过程中建立信任，通过信任增强集体的能力，创造更多的连接；
需要在动态的复杂环境中，建立有效的协作规划机制，促成各个相关方的共同努力，从而发挥网络所能带来的巨大作用；
需要长期、协同、有效的努力。
BY 贾蓉
CitylinX设计联城创始人、首席执行官
学术顾问：贾蓉
作者：莫里斯·A·琼斯（Maurice A. Jones）
译校：洪静澜、林希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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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为了牟利还是公共福利，无论是在城市还是农村，对一个社区进行投资都是对其经济和社会结构的一场“赌博”。赌的是社区是否有吸收资本、利用资本吸引更多资源、发掘并充分利用潜在机会，以及坚持不懈地创造更多机会和价值的能力。这些能力与社区居民、组织和政治支持者的凝聚力和决心有着密切关系。
社区是否值得投资的两大判断要素是：社区是否准备好接纳投资，以及是否具有吸收资源的能力。不是每个社区都有能力负担这笔“赌注”，也不是每个投资者都清楚该如何了解这两大判断要素。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许多社区在获得大量公共和私人投资之后，不过是修建了一两幢大楼、提供了某种新服务、建立了一些新组织、邀请西装革履的人参加剪彩、宣布新时代到来……此后再掀不起多大水花。
这个故事令人感到悲伤，但并非不可避免。多年来，一些曾经缺乏资金的社区有了转变，它们抓住机遇，重塑景观，不断提升社区的价值。
在纽瓦克、印第安纳波利斯、奥克兰、休斯顿和芝加哥等一度被认为抵制变革的地区中，一些社区已经成功地扭转了局面。它们从根本上提高了自身有效利用资金的能力、改造周边环境的能力，以及在投资者和居民中建立信任的能力。如此一来，社区里就有了更多的街头生活、更好的学校、更强大的商业区、更好的住房、更强的安全感和更多的可能性，社区整体得到了明显的改善。
▲芝加哥草坪，自豪的新房主。（照片由Bill Healy / LISC芝加哥提供）
这是怎么做到的？根据我们多年来的思考和经验，关键便是凝聚力。目标不能仅靠一两项倡议、建立一所新学校、重新修整主干道、或者开设就业咨询办公室等工作来达成。达成目标的关键是形成社会和战略纽带，将整个社区团结起来，让个体充分发挥自己的力量，进行协同合作。
在更强大的社区中，地方利益集团寻求各种方法，团结一致、组建网络、共享信息、就地方问题采取集体行动，并向政府和外部投资者大力宣传他们所理解的地方的需求以及投资机遇，比如修缮过的学校与新开的诊所建立联系；青年计划、商人协会、警察机关都和公园展开合作；艺术团体、住房协会与经济发展计划都拥有共同关注的事业。
许多观察者建议，如果你找到一种打造此类网络的方法，你就可以为各类公共和私人投资培育出沃土。
美国最大、历史最悠久的社区发展金融机构——地方倡议支持公司（Local Initiatives Support Corp, LISC）从未怀疑过这种看法。事实上，它是我们所做的所有事情的驱动力。当我们将企业资金、慈善资金与民众的资金结合起来，用于组织良好的社区，在那里与企业、学校、大型社团和群众服务组织合作制定共同的议程时，取得的成效是显而易见的：更好的教育、更安全的街道、更繁忙的商业区、更理想的住房和公共空间。这种改进持续不断地增多。
▲芝加哥草坪附近，马奎特小学的学生。由SWOP与学校领导层建立的重点合作伙伴关系，扩大了受众群体，提升了家长参与度，提高了学生的学业表现。（照片由Eric Young Smith / LISC芝加哥提供）
不过，当一个谨慎的投资者或持怀疑态度的公共政策制定者说“给我们看看数据，图表在哪里”的时候，我们不得不讲述能够说服他们的故事。我们可以带他们到附近逛逛，这样的方法通常能够奏效。然而，我们没有可量化的数据，来说明社交网络及其连接起的当地多方力量的共同努力发挥了作用。我们有时候没法让他们相信，建立这些联系作为开始是正确的，也是让成果最大化的方法。
造成这种局面的部分原因是，社会科学和评估领域还没有在如何真正衡量网络构建工作上做出足够努力。每个地方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故事都不同，每个成功的网络都有自己的驱动力和独有的特质。我们认为，研究不能量化不同的交互模式如何激发集体行动。我们也不能拿出确凿的证据来证明，无论各地的特定情况有什么不同，这些网络的形成都对整个社区的协同一致起到了重要作用。
麦克阿瑟基金会的投入，代表了美国一座城市能在社区发展上所做的最大努力。他们与LISC的合作激发了许多综合性社区倡议的出现，其中包括LISC自身在奥巴马执政时期进行的“建设可持续社区”倡议。在七个新社区计划的选址和其他两个社区，MDRC应用了社会网络分析，来衡量本地伙伴关系的结构和能力，然后评估这些联系是否直接与成功改善该社区相关。
社会网络分析能够显示在给定的位置或领域中工作的人与组织之间的关系。它能够帮助我们了解我们观察到的社会关系具有哪些优势，可以带来哪些好处。这种分析能够告诉我们，与其中任何一个组织自身可以取得的成就相比，将几个组织的资源以特定方式组合起来，会产生更多的可能性。
基于该分析，芝加哥社区网络研究（Chicago Community Networks Study）表明，LISC不仅可以与单个机构合作，还可以通过支持整个社区组织网络的健康和韧性，来增强社区实力。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我们识别并且支持那些具有良好协作能力的合作伙伴网络的工作。这张连接起来的网显得至关重要。正如MDRC总结的那样：“与一群紧密相连、各自都拥有资源和连接能力的核心合作伙伴建立起教育和住房网络，这似乎能让社区与学校的合作伙伴关系、商业走廊的开发、商业改善区的建设、商业走廊美化活动等，都得到更好的发展。”
与这些以项目为导向的伙伴关系同等重要的是围绕公共政策而建立的联盟。考虑到城市政策对社区的发展或衰退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与当地政府合作的能力，以及影响当地政府的能力，是一个社区吸收和获取投资能力的最关键因素之一。MDRC总结说，将公共政策和提供服务这两种工作结合起来，“可能会让服务质量以及吸引资源与合作伙伴的能力得到提高”。
报告引用的一个小例子，是一个名为家长导师计划（Parent Mentor Program）的项目，它由芝加哥西北部的洛根广场社区协会（Logan Square Neighborhood Association）组织。该计划是社区合作关系网络的一部分，其中大约一半的社区，将改进学校的工作与社区的组织和倡导工作联系在了一起。作为导师的家长把其他本地家长安排到教室里做助手，同时还动员他们，以组织者和活动家的身份改善学校政策。研究人员发现，这种直接行动与有效宣传的融合，在许多地方都取得了成效。“（这些成效）强化了我们的观点，即全面的社区倡议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可能是让民众亲身提供公共服务，以及参与到公共政策的制定或修改当中。”
▲照片由Gordon Walek / LISC芝加哥提供
对于任何致力于帮助社区从投资减少、人口外流、贫困加剧，以及从无力和意志消沉的氛围中恢复的人来说，对网络及其力量的详细了解（MDRC已经明确了这一点）至关重要。齐心协力，为特定目标进行特定组合，加以多重的合作关系，可以让资金的使用更有成效，也更持久。
这些模式加强了社区不断提升自身价值的能力：健康和教育的改善使得就业机会增加；更安全的街道和更好的住房将带来更多的商业和就业机会；更积极的民众会带来更积极的公共服务。随着时间的推移，效果会成倍增加。这是一个可以让人们充满信心进行投资的地方，在这里，我们相信采取的干预措施不会只是一次无果而终的尝试。
在没有骨干机构的社区，会发生什么呢？许多社区都有一个颇有成就的巨大组织网络，每个组织在他们各自的领域中都取得过很多的成就。然而，由于缺少与其他组织的联系或同行之中较高的威望，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难以成为整个系统中强有力的核心。不过，LISC的丰富经验表明，即使社区里缺乏此类骨干机构，它们仍可以被证明是优秀的投资标的，具有各种经济和社会价值。
现在，MDRC的网络分析向我们揭示了其中的原因。虽然在集合影响力模式中，中枢和辐射型骨干角色为集体规划和问责制提供了基础，但它并不是唯一有效的模式。事实证明，规划和问责制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来实现，比如由一组共同承担治理责任的合作伙伴来实现，而非某个单独的机构。这些领导者可以确保众多组织长期围绕各种问题进行广泛而有机的参与，而不局限于任何一个集合影响力项目。
LISC使用了一种我们称之为“生活质量规划过程”的方式，来灌输和加强这种能够自我维持的网络。这个规划过程，让来自各个学科的当地项目和组织的代表尽可能地参与进来，对社区的需求进行定义，对优先级进行排序，确定短期和长期的可能性。一开始，这些组织通常并不会进行深层次的合作，而各个组织的经验、愿景和才能的集合，才代表着社区能做到的所有事情。更重要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真正的信任和合作关系开始成长和扩散。早期项目的成功建立了更多的信任，而这种信任成为了一种力量，将越来越多的能量中心凝聚成一个日益有机、持久的整体。
参与者的多样性至关重要。这个基本原则已经成为长期以来社区开发工作的基础。但是，正如MDRC的研究所证实的那样，真正多样化的联盟不仅很难实现，而且难以维持。如果没有仔细、耐心的指导，缺乏巧妙的方式来解决问题，那么团队的多样性就会产生“离心力”，把背景和观点不同的人和组织拉离彼此。处理不同组织和个体差异性问题、培养沟通和解决问题的技能、建立成员的信心和多样性，这对任何想要建立或巩固社区网络的人来说都是挑战。
这就是新社区计划和LISC对我们在各地工作的全面性的强调，它帮我们指明了前进的方向。在这里，关键是要长期工作，坚持不懈，保持与社区的联系，融入到网络当中，并且在分裂开始出现时进行干预，或者提出解决方法。我们承诺和当地工作人员还有办事处一起，与社区建立居民伙伴关系，亲自参与项目的规划和协调。这让我们拥有了足够的信誉和与当地参与者的直接联系，来发挥他们希望和需要我们提供的网络建设作用。
MDRC发现，在LISC关注的芝加哥社区中，联盟的多样性已经成为了能力和连接的来源，而不是分裂的来源。MDRC研究人员写道：“以往的研究结果指出，各个组织在协调工作时会面临严峻的挑战。我们的研究却得出了相反的结论。那些合作伙伴关系跨越多个工作领域，并且包含许多不同类型的组织的社区，通常能够利用这些差异来制定更有效的计划和政策，尤其当这些伙伴关系是在规划之下而建立，并处于良好管理的情况下。”
以芝加哥西南地区为例，该地区自2008年起，遭遇了住房止赎（译者注：止赎是指因贷款人无力还款，贷款机构强行收回贷款人房子的做法）激增的沉重打击，同时还承受着大量商业用地空置和本地商业市场萎缩的负担。近十年后，MDRC发现，位于西南地区的社区是不同领域的组织之间，工作联系最多的地方。研究人员发现，“一群核心行动者管理着组织的多样性和全面性，并领导实施了与防止止赎和重振商业走廊有关的社区项目。”
没有骨干机构，也没有主要推动者（这当然不仅仅是LISC的功劳），而是技能和学科的广泛融合，以及通过逐渐建立的信任，让大家有效地协同工作，来“防止建筑止赎，并迅速重新占领止赎和废弃的建筑。”MDRC指出，该网络的成员“在有意地培养这个多元的群体，从而去争取更多人的支持。
▲芝加哥西南社区自2008年起遭受了房屋止赎的重创。SWOP及其合作伙伴协调努力，开展了“收回西南芝加哥”运动，旨在修复止赎危机所造成的物质层面和社会层面的损害。他们的工作首先是重新装修房屋，然后将其重新投放市场。（照片由Alex Fledderjohn /LISC Chicago提供）
芝加哥所在的库克县（Cook County），依靠其与西南地区住房组织的联系，找到了有资格购买空置房产和止赎房产的买家。与此同时，几个社区组织发起的有组织的推动，使得国家在此地注入了数以百万计的新资金，用于修缮那些不太容易出售的住房。
与此同时，当地的商业联盟为63街商业走廊建立了商业改善区。促成这一成果的，不仅仅是企业之间的协议。它始于一个警察局的关闭，这将企业和一个覆盖全市的大型社会服务组织联合起来，将闲置的警察局改造成了非营利组织的办公室。这样一来，从企业、政府到非营利组织的合作当中，又多了一种连接。除此之外，他们还拯救了一座废弃的建筑，建立了一个更强大、联系更紧密的商业协会。
西南地区的故事只是众多故事中的其中一个。我提出它，只是为了说明这里动态的复杂性，以及它们是如何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建立起来的。需要强调的是，在社区中发现其中社会网络的价值，以及对社区全面开发的价值，这种事情并不新鲜。和其他地方相比，新社区计划背后的长期努力，无疑会让建立更大、更复杂的互动网络成为可能。重要的是，在社区重建上有成功经验的组织，总是能够向访问者指出，有效的协作规划和共同努力可以达成的种种成就。
新鲜之处在于，MDRC发明的分析方法能够分析这些经长期仔细、客观地收集起来的证据，将它们转化为能够让任何感兴趣的人都可以拿去做以检查的结论。这种分析的价值，不仅仅在于它证实了我们在LISC坚信了40余年的投资方式是正确的，尽管这确实令人欣慰。它的真正价值在于，它有可能会帮助到那些想要投资困难地区或者弱势地区，并且想要找到可靠的投资方式的人，无论他们来自公共部门还是私营部门。
这些潜在的投资者可能会被吸引到各种各样的地方：被排除在中心城市复兴之外的社区；在富裕阶层迁入的压力下，尝试避免生活成本过高的社区；试图调配资产，防止商业损失和人口流失的农村社区；甚至是面对自然灾害带来的巨大损失，努力重建的地方。在许多类似的情况下，投资者们都可能会进行干预。但首先，他们想知道这里的“土壤是否肥沃”，当地的社会和经济环境是否能够吸收他们的投资，并让这些投资得到充分利用。
现在，他们知道去哪里寻找答案了。首先，要看解决问题时，社区网络互动的能力。领导者和组织应该在一个以沟通、协调与合作为基础的网络中连接在一起，不断巩固、加强相互间的信任，并在更大的项目当中，将这种信任延伸下去。如果缺乏这种能力，那么首先要做的就是建立和巩固这些联系，帮助它们编织成一个网络。得到大规模投资的机会，会随之而来。
如果这种关系存在，并且能够发挥作用，下一步则是去了解它们是如何发挥作用的，覆盖范围有多大，以及通过这种关系能够吸收来哪些技能和专业知识。有了这些了解，我们就可以进行明智的投资，并继续探索进一步投资的途径，因为我们相信投资将为社区带来巨大的回报。
一直以来，我们很多人都相信这种智慧。现在，有了几十年的数据积累，以及对关键问题的新分析方法，我们终于能够开始证明它的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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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斯坦福社会创新评论官网，首发于 2018年6月8日
原标题：Strong Social Networks are Key to Turning Around Communities
作者：莫里斯·琼斯（Maurice A. Jones）是地方倡议支持公司（Local Initiatives Support Corp）的CEO，这是一家总部位于纽约市的全国性社区发展金融机构。他曾担任美国住房和城市发展部副部长和商务部部长。
【共益城市】专题一览
3. “新社区计划”，打造超越集合影响力的社会网络（见本文）
4. 为什么步行对家长、幼儿和他们居住的城市有好处？
5. 灾难时刻：当所有人陷入困境之时的领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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