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当自动驾驶遇上“车路云一体化”

最近，武汉街头的无人驾驶出租车“火出圈”，关于职业替代、事故责任等问题的讨论让自动驾驶成为关注焦点。此外，工信部等五部门近日发布通知，确定北京、上海、武汉等20个城市为“车路云一体化”应用试点城市，加快“车路云一体化”，自动驾驶又将迈入新阶段。

“无人驾驶出租车”成焦点

从北京南站到亦庄，未来将多一种接驳选择。下午2点半，小马智行的自动驾驶车辆从北京南站立体停车楼出发，驶上开阳路，目的地亦庄。这是北京正在进行的亦庄往返北京南站自动驾驶路线测试，也是北京市首次将自动驾驶测试从五环外推进到核心城区。

北京南站周边车多、人多、路况更为复杂，自动驾驶车辆面临的考验也更多。开阳路上行驶缓慢，偶有车辆加塞变道，自动驾驶车辆减速避让；路口左转信号灯变绿，车辆正要启动，恰巧有人骑车闯红灯， 车辆第一时间作出刹车反应......

北京南站停车楼无人驾驶停放区/记者拍摄

小马智行北京研发中心政府事务负责人滕雪蓓表示，亦庄往返北京南站自动驾驶路线测试要走京开高速、南三环、南四环、南五环等高快速路，还有车流量比较大的城市道路，比如马家堡西路、开阳路。“到了南站附近，上下车的客流量、车流量都比较多，对于自动驾驶车辆的挑战相对会比较大。我们技术上做了非常多的优化，进行了大量的前期工作，包括对复杂路况的匹配、技术研发迭代。”

自动驾驶车辆驶过北京南站/小马智行提供

在北京，亦庄到大兴机场的自动驾驶接驳已经开始载人收费，亦庄到北京南站的接驳也将面向乘客开放；在北京市高级别自动驾驶示范区，全无人的自动驾驶车辆早已开始服务市民出行。

放眼全国，武汉街头近日出现的多台无人驾驶出租车，全无人、价格低等特点引发了广泛的讨论。有曾尝试过的市民说，乘坐体验还不错，而且车辆几乎在路口都会停车等待，体感很安全。也有市民表示，如果后续无人车大范围上路，安全保障、交通监管是重中之重。

萝卜快跑车辆在武汉/来自“萝卜快跑”公众号

职业替代？法律责任？

低于传统出租车、网约车的价格，没司机、相对私密的乘车体验，有人说，无人驾驶会逐步取代传统出租车吗？中科院战略咨询院产业科技创新中心汽车行业特聘研究员鹿文亮说，替代应该是渐进式、部分的，毕竟当下的无人驾驶还有进一步提升的空间。

“以无人驾驶出租车为例，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未来无人驾驶出租车应该会预留上车站点，不会随意停车接客，便捷度还是不如有人驾驶。第二，当下人和车辆所有的操作都是通过手机交互进行，中间停车等人、绕下路或者停车位置前后有调整，这些个性化的需求其实没有办法满足。”鹿文亮说。

自动驾驶车辆安全员/记者拍摄

安全是自动驾驶的底线。车辆如果遇到事故，法律责任该如何划分，成了无人驾驶出租车“火出圈”后的讨论焦点。

2021年，工信部、公安部、交通运输部印发的《智能网联汽车道路测试与示范应用管理规范（试行）》规定了智能网联汽车“在道路测试、示范应用期间发生交通事故，应当按照道路交通安全法律法规规章确定当事人的责任，并依照有关法律法规及司法解释确定损害赔偿责任；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应当依法对当事人的道路交通安全违法行为作出处罚”。

《智能网联汽车道路测试与示范应用管理规范（试行）》/来自中国政府网

鹿文亮表示，我国道路交通安全法中目前没有自动驾驶车辆的相关规定，当下主要依靠各地出台的地方性法规。最早的地方性立法是2022年深圳市出台的《深圳经济特区智能网联汽车管理条例》，后续上海市浦东新区等地也发布了相关规定。

鹿文亮说，现在对于自动驾驶车辆事故责任划分基本是一致的，自动驾驶汽车与行人或其他车辆发生交通事故时，现场由公安交管部门按照现行法律法规进行处理和认定。“现场需要先判定这辆车是人在开还是属于自动驾驶状态，如果是人在开的话，那跟正常车辆出现事故的责任划分处理是一样的。如果是车在自动驾驶状态中出现了事故，需要划分是自动驾驶车的全责、主责还是对方车辆的全责、主责。如果是自动驾驶方的责任，责任承担者就是车辆的所有人或者是运营人。”

《深圳经济特区智能网联汽车管理条例》中相关规定/来自国家法律法规数据库

小马智行北京研发中心政府事务负责人滕雪蓓表示，在国内高级别自动驾驶示范区管理体系下，多个主管部门相互协作通过“先试先行”的方式一直在创新健全相关管理办法和机制，其中也包含事故处理和责任认定相关规定。如果确定是自动驾驶车辆的主责相关责任，在一些发展自动驾驶的城市，交管技术部门会做相应的鉴定，也会要求企业提供相关的事故前后一段时间内的车辆数据，同时根据政府在路侧或车内的监管设备，分析出现事故的自动驾驶车辆责任具体在哪儿，在内部来讲又是哪一方的责任。

滕雪蓓表示，目前小马智行所有的自动驾驶车辆都购置了高额的三者责任险，以乘用车为例，除了有500万的三者责任险外，每个座位都有200万保额的座位险。“在先试先行阶段，主要还是采取保险兜底的策略，我们也相信随着立法的推进，关于这方面的责任会进一步明确，也会有更加符合市场发展规律和社会发展需求的界定。”

小马智行自动驾驶车辆/记者拍摄

“车路云一体化”来了

如何让自动驾驶更安全、更可靠？如何让科技助力城市交通和管理？我国正在发展的“车路云一体化”路线，让智慧的路、聪明的车、实时的云共同发挥作用，减少小概率不安全事件的发生，全面提升城市交通安全水平和出行效率， 促进智能网联汽车产业规模化发展。

中科院战略咨询院产业科技创新中心汽车行业特聘研究员鹿文亮介绍，简单来说，车路云一体化是通过路侧基础设施提供感知能力，把感知结果、路径规划结果发给车辆。由于路侧设备感知能力和超视距的优势，再加上云端的计算和控制，让车辆拥有“上帝视角”，也能解决车辆传感器遇到盲区、极端天气下暂时失灵等问题。

星云互联“车路云一体化”河北沧州实际应用展示/记者拍摄

星云互联成立于2015年，是行业内较早布局车、路、云三端技术和产品的企业。比如在车端，公司以自研全栈产品和车规级V2X核心技术推动整车网联化量产，已累计授权500万套，覆盖30+车企，包括蔚来、宝马、长城、大众等。在路侧端，星云互联的全场景解决方案在北京、上海、长沙、合肥、柳州等50多个城市落地运营，部署超3000个路口，应用触及城市开放道路、高速公路、园区道路等场景。

在星云互联公司的大屏上，展示着河北沧州的一处路口的实时画面，当前的车流量监测、拥堵指标、车道使用情况等数据一目了然。

星云互联联合创始人、副总经理王易之表示，这是星云互联在沧州落地的“车路云一体化”应用。这些实时数据既可以服务于通过路口的自动驾驶车辆，拓展其自身的感知范围，便于车辆更好地规划行驶路径。同时，数据同步给交管部门后，可以分析当前信号灯控制是否存在优化空间、车道规划是否需要调整等等，便于实时监测流量，提升交通效率，缓解拥堵。

星云互联全栈式核心技术/记者拍摄

北京市高级别自动驾驶示范区通过“智慧的路、聪明的车、实时的云、可靠的网和精确的图”五大建设体系，实现数据分析、信控优化，提升全路网的通行效率。示范区专项运营平台北京车网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车辆研究相关负责人高景伯说，目前经开区60平方公里，已经有67条道路实现了绿波通行，257个路口实现了这个动态的优化。过去一年整个这个交叉口平均延误降低了33%，平均车速上升了45%。

试点要求切中难点

一直以来，“车路云一体化”主要在示范区、先导区开展示范应用，车端设备装载量和基础设施建设存在“碎片化”现象，难以支撑自动驾驶技术和网联功能的规模化应用。

清华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家863项目“智能车路协同关键技术研究” 首席专家姚丹亚表示，车路协同包括车路协同和车车协同，但目前两者都受限于规模问题，推进缓慢。

“举个例子，我们两个人做车车协同，都装上了这个设备，可是放到马路上，咱俩什么时候能碰上？所以只有我们两个装上了没有用，一万辆车装上了，放在北京市还是没有用，因为一分散以后，我们在极端场景碰上的概率非常小，看不出效果，所以车车协同一定要有装车率。”姚丹亚说，车路协同也是同样的道理，道路加装了具有感知能力的路侧设备，但如果车端没有接收装置，或者只有车端有设备，路端却提供不了服务能力，都无法让“车路云”协同高效工作。

路侧感知设备/记者拍摄

7月3日，工信部等五部门发布通知，公布智能网联汽车“车路云一体化”应用试点的20个城市，北京、上海、武汉等城市入选。试点提出， 要建成低时延高可靠的网联云控基础设施、促进多场景自动驾驶规模化应用。

姚丹亚表示，试点通知中要求，要实现试点城市通信基础设施全覆盖；实现交通信号机和交通标志标识等联网率90%以上，这体现了国家推进“全域”的决心。“先把第一件事打通，信号灯。试点城市要全部上设备，不能只在一个区上，只要全覆盖了，车辆一定会过路口，装了设备就一定会有服务，让大家看到效果。”

智能网联汽车“车路云一体化”应用试点内容/来自工信部网站

蘑菇车联是车路云一体化自动驾驶领域的先行者与实践者，最早在顺义落地了5G车路协同道路，之后在湖南衡阳搭建了整个车路云的系统，相当于路侧设备、自动驾驶车辆、云计算平台三方联动，实现了测试场景下的跑通。公司相关技术人员薛玉成表示，规模化的试点能加速解决当前企业实践中遇到的应用场景不足、数据质量偏低等问题，未来可能会在20个城市的试点当中，把衡阳的系统进行广泛复制和大规模落地。

“作为企业，在场景方面肯定需要广泛的覆盖，各个城市不同的路段交通、地域的特色不一样，仅限于部分路段或者是部分城市或者是部分场景，对于数据的分析、感知，整体的信息处理的能力还是欠缺的。第二个是数据质量，很多常规情况下的数据意义是一般的，真正发生碰撞或在突发情况前后如何进行决策判断的数据是比较有价值的。”薛玉成说，20个试点城市中有直辖市、省会，还有地级市这种城市群，交通场景非常丰富，可以验证不同场景下车路云一体化技术的可靠性。

蘑菇车联的相关设备/记者拍摄

星云互联联合创始人、副总经理王易之认为，规模化试点使车路云一体化这一路线从技术示范跨越到规模部署的新阶段，有助于从建设到运营形成闭环，形成真正的商业模式，真正服务于车辆、产业和经济社会发展。下一步，星云互联将持续打造车路云一体化的运营模式和应用服务，同时面对大规模部署阶段软硬件成本的挑战，进一步降本增效。

当然，车路云一体化面临的高成本、法律责任不易划分等问题，也需要在后续发展中逐步解决。中科院战略咨询院产业科技创新中心汽车行业特聘研究员鹿文亮表示，根据前期评估，每公里的道路改造成本需要几百万元，后续每三五年可能还需更新迭代。“还有责任问题，真出事故了，这个责任怎么划分？命令是车端下的还是云端下的？关键时刻网络失效了，云端没有下指令，或者云端下了指令，车端没有执行，这时候的事故原因怎么判断？这些都是试点里面要不断去验证解决的。”

中国汽车工程学会预计，到2025年，车路云一体化智能网联汽车产业产值增量将达到7295亿元，到2030年更有望突破25825亿元大关。当前，全球正处于数字化和智能化快速迭代、不断竞争的时代，希望在多方合力下，车路云一体化能够让整个智能网联汽车产业有更广阔的前景，让“聪明的车跑上智慧的路”，让智能驾驶造福公众。

记  者 | 赵明聪

编  辑 | 孙    媛

主  编 | 程    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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