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灼有展丨竹叶青——沈也个展
ARTIST|艺术家
沈也
洪隐
OPEN|开幕
TIME|展期
VENUE|展厅
不在场之在场与潜能之物
福建渐入暖冬,沈也个展“竹叶青” 在厦门白灼空间缓缓登场。这场因为反反复复的新冠疫情而延迟一个季度的展览,似乎有着某种生长的意味,预期中的“在场”和最终呈现的,就像是闽侯山中沈也工作室里的竹子,百日之间变了模样,有的老去,有的继续长高,有的则成为他作品的一部分。
即便常居两地,沈也仍难分辨上海福州金桂的香气有何不同,一如难以说清两座城市的社会景观的区别。当我们在此刻回顾法国学者居伊·德波出版于 1967 年且在 2007 年被译介到中国的《景观社会》时会发现,尽管世界发生了且正在发生着各种剧变, 但无论从时间与历史的维度, 还是由文化内部到物化的意识形态等角度切入, 德波提炼的“普遍化的秘密、无可置辩的谎言、永恒在场”等主要特征仍处在势不可挡的进行时状态, 沈也置身其中,通过创作,借由展览,以人们熟悉而陌生的“竹叶青” 为主题, 意欲探讨和表达什么呢?
这是在厦门, 东南口岸之一, 是福州上海之外和沈也关系最密切的城市, 近有 2019 年 6月在白灼空间的个展“异见” , 远有十余年前在厦门更活跃的时期, 沈也与曾焕光、朱路明、吴明晖等人协力运营艺术空间“二步七” ,策划出一个个展览。白灼空间所在的沙坡尾是城市变迁的缩影,沈也作为若即若离的参与者、忽远忽近的观察者, 他的感知敏锐和迟钝并存,以艺术方式介入与其说是行为干涉不如看作是哲思角度的洞见与反馈,“竹叶青”正是基于以点带面的窥探的一次实验性呈现。哲思层面的窥探,带着监视和“不在场之在场” 的意味, 逆向派生出多维度的脉络。
首先是时间。席卷全球的新冠疫情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我们对时间的看法,慢下来的、延误的、 脱节的、 戛然而止的……改变的不过是我们对惯常思维的重新审视。时间以竹节为刻度,往无穷之处延伸。德勒兹借用《哈姆雷特》中的台词“The time is out of joint”(时间脱节)评价康德所诠释的时间, 赞成时间的独立性,并且承认时间对经验的决定性。这种决定性也可见诸“竹叶青”本身,竹有叶,叶显青,青转黄,化入“永恒在场”的循环。如此, 既能呼应十余年前的“二步七” ,也能在“异见”之后不断再次看见。沈也用竹梯支起五毒服,以喷漆的方式将竹叶水墨般定格于纸上, 竹子装置绕于展厅的水泥柱旁……关于竹子的曲直应用和虚实呈现,正是遵从时间的独立性,将潜能之物艺术化。“竹叶青”被定格的仪式感,若是放在“牧童遥指杏花村”的语境中成为酒,则对前行者的祭奠,对亲友的怀念,都会在时间的饭局上一饮而尽。
其次是自然。我们对“竹叶青”的认知,也可以是一种蝰科管牙类毒蛇, 身最长近 1 米,头较大、三角形,颈细,具攻击性,有毒但并不常常致命。或许它就潜藏在沈也山中工作室的竹林里, 灵性、神秘且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警惕地监视着周遭事物。往来之人与犬吠鹅鸣等一举一动, 可能都在其监控中。像竹叶青蛇一样对外界事物保持警觉,或者我们对竹叶青蛇存在的本能反应, 人作为自然生物之一,这样的警惕性,是否正在弱化甚至消失?时间脱节,感知脱节, 对潜能之物模棱两可的判断, 在生存问题之中成为问题本身。这也是沈也长期思考的命题之一。台风、地震、洪水乃至疫情等关乎自然的启示, 也如竹叶青蛇的存在一样, 当下的威慑力过后人们便选择集体遗忘。是否因为已经习惯,习惯在无数的摄像头的审视中, 过着远离自然的生活,沉溺在人造城市的经纬中,呼应着亚里士多德说的“城邦之外,非神即兽”?
人和城市的关系,是第三条脉络。2019 年个展“异见”之时,沈也就曾聚焦沙坡尾的变化展开观察和反思,这种反思在本次展览中,更具象地通过海鱼、杀鱼刀、杀鱼桌等物呈现,试图更生猛地直面鱼刀背后的生活与城市之变, 陌生感也如杀鱼刀,而我们恰似僵置于砧板上的鱼,干瞪眼却未必能看见。正如被我们习以为常乃至忽略的摄像头背后的一双双眼睛, 不在场的在场。我们还可进一步探讨人和科技的关系, 切入新的脉络, NFT、 元宇宙、人工智能等等,在这些热门词汇的背后,潜藏着另一套逻辑, 抽象化、数据化的“在场”,我们是应该去追捧并投身其中,还是保持警惕和安全距离?除了沈也,谁会去触碰展厅中的铃铛?
最终我们都只能回归另一条脉络,人和自身的关系, 借由“竹叶青”所展开的思考, 尝试去理解所谓的“内在性生命”。按照德勒兹的定义, “内在性生命”不是与客体相对的主体概念,也不是笛卡尔“我思故我在”中作为主体的“我”,而是在参与的同时做自己旁观者的“我”, 介乎“在场”和“不在场”之间, 跳脱“只缘身在此山中”的藩篱, “面向事物本身”,印证经验的直接性、无遮蔽性和敞开性。即便我们面对的是揉合着自然、城市、科技等万物的废墟。因为废墟,正是纯粹的质料, 而质料,在西方哲学的开端,又叫做潜能。
立冬将至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