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平成废物”，哪来的“渡边太太”？

Original 闲蛋黄伊森艾玛 2023-06-22

收录于合集 #闲蛋黄 487个

世界上有两种东西。别人日子好过的时候，它们悄无声息。但只要别人家里出事，它们就会成为被追捧的香饽饽，这就是黄金和日元。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一般观点认为，大凡世界上爆发战争或经历大的经济危机，黄金就会迎来一轮爆涨。这背后的逻辑也容易理解，黄金又没有利息。经济好的时候，金融、地产、股票都能挣钱，即使将资金投入制造业也有不错的回报，大资金自然无暇顾及黄金。此时的原则是增值。但当经济前景不好，特别是爆发战争或大的危机时，资金就会转向黄金等传统的避险品种。此时的原则是保值或减少损失。

日元成为避险品种也很魔幻。日本经济高度发达，无论是总量、人均还是结构，都稳居世界一流水平。过去20年里大体稳定，经济客观评价就是一个字“稳”。也正因为稳，所以没有进步，没有大起，在经济好、遍地生金的时候，没有人想到日元。当世界经济前景堪忧、风险厌恶情绪上升时，也无大落，大量资金就会涌入日元，导致日元升值。

1989年分水岭

农业文明因为生产力低下，产生不了多少的财富，自足之余攒下来的那点小钱，不够吹生金融和地产的资产泡沫。工业文明就不同了。生产力革命性进步，制造业积聚起天量财富，有能力将金融和地产的资产泡沫吹到九重天。

1989年的日本，盛行的是“刹那主义”，在商家的感召和经济增长的刺激下，国民纵情享受与“透支”到歇斯底里的程度。在纽约第五大道的名牌店里，挤满了从日本前去海淘的人，日本的消费占据全球奢侈品的七成。月薪过万的普通职员，便敢于购买百万级别的婚纱礼服，飞往澳洲或者巴厘岛、斐济度蜜月，几十万的婚礼开销成为寻常光景。1987年，日本东京江东区的商品房售价是12900元/每平米。1990年就猛得飙升到33000元/每平米，翻了2.5倍（买房子就能挣大钱，谁还去好好读书，苦哈哈拧螺丝）。

在广场协议后，金融管制放松，日元升值，政府一年之内4次下调利率，刺激投资。无数企业和年轻人开始炒外汇和炒股票，买进日元，抛掉美元，大量银行资金进入房地产市场和股票市场。《广场协议》只要求日元升值10-20%，然而签署半年后日元就升值了50%。在两年之内，日本外汇市场就翻了三倍。东京股市的平均市盈率超过了100倍。全球最大的房市和股市泡沫成型，出现“平成泡沫”。

日本央行决定‘自绝后患’，1989 年5 月到 1990 年8 月间5 次上调央行贴现率，将贴现率从 2.5%调升至 6%。1990年8月底，日经225 指数从 38915.87 点暴跌，下跌至 23848.71 点。一年时间里，跌幅达到38.72%。紧接着便是房地产市场成交萎靡、银行贷款断供。不良债权导致大批金融机构破产，幸存的机构对于融资不免更加谨慎，无数中小企业贷不到活命钱，只能眼睁睁地等着破产。

平成废物

戛然而止的繁荣，除了让年轻人不想生育子女外，更造就了“平成废物”。这个称呼，最早源自军迷圈流传典故：在某次日本陆军演习中，一辆坦克的驾驶员用车内显示器轮播动漫打发时间，司令训斥道：”这样怎么开战?“结果坦克兵说了:“如果我们陆军都开战了，说明空中和海上自卫队都已经完蛋了，那还是直接投降比较好吧!”（好像也有点歪理）

“明治养士，大正养国，昭和养鬼，平成养猪”。宽松的教育、舶来文化，以及泡沫破裂后长期的经济停滞，构成了当代日本青年不想加班，不愿负债，懒得恋爱的思想。日本管理学家大前研一在《低欲望社会》一书中这样写道：“日本人(特别是从开始懂事之时遭遇持续的经济不景气、如今35岁以下的年轻人)对未来抱有不安，不想背负贷款重荷，是对利率毫无反应的国民，也即反向于凯恩斯经济理论的国民。”

无论政府出台怎样的经济刺激方策，都无法期待消费的增长、经济的好转。到了2015年，日本奢侈品消费占到全球份额就只剩下了10%，主妇们从刷卡购买奢侈品变成了把家里闲置的二手包包拿到中古店换现金。也是这一年，日本50岁以下的适婚男性里有23%，根本没结过婚。

渡边太太

20世纪90年代末的金融危机后，日本为刺激增长、摆脱通缩，国内长期执行超低利率甚至零利率政策。这一政策促使许多原本靠银行利息理财的日本家庭主妇，不得不考虑其他理财策略，其中一个看似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将手里的钱换成外国货币，存到利息较高的外国银行里去。从那时起，日本的太太们就开始炒起外汇来。

在这20年间，在美国、英国、澳大利亚、新西兰乃至俄罗斯、土耳其、印度、巴西等世界其他地方，利率常保持高位甚至高得离谱。如果以近乎白借的方式借来日元，换成美元、英镑、澳元、新元乃至卢布、里拉、里亚尔，存上一年，仅利息收入就有3%、5%乃至15%；期满后再换回日元，还掉本金和低得微乎其微的一点日元利息，剩下的全是利润。如果这一年日元还贬值10%，那么汇差加上利差，收入就是13%、15%、25%了。

日本的家庭主妇们，有没有影响日本汇市走向的实力呢？有。因为在日本，丈夫挣钱，太太管钱。丈夫工资卡放在妻子那，自己每月拿零花钱，家庭储蓄共同财产自然也都是由妻子管理支出。据不完全统计，日本全民储蓄总额应该在17万亿美元。这个钱怎么花，主要是太太们决定。

日本的主妇大部分都受过高等教育、有较高的知识水平和学习能力。平时也有自己的小圈子，主妇间还互相推荐投资项目、带新人入圈及交流投资经验。投资前，主妇们会把家中最基本的开销、子女上学等等的费用先拿出来，剩下的钱投资。相对而言，只要不疯狂加杠杆，孤注一掷亏到血本无归的几率是不存在的。

于是，东京外汇保证金市场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上午明明正处于某种走势，但到了中午突然进入拐点，大量资金同时进入或抽出，将下午市场搅成一团乱麻。经过一番调查发现，是家庭主妇们忙活完上午的家务，吃了午饭，各自到最近的网点办理外汇业务。因为日本主妇的生活极其规律，全国几百万家庭主妇不约而同出动，造就了这一奇特现象。日本主妇们喜欢卖出手中的日元，买进银行利息较高的澳元或新西兰元，并存入当地银行。新西兰人发现日本人账户中有许多姓“Watanabe”(渡边，日本四大姓氏之一)的，就称呼这些外汇市场上的日本主妇为“渡边太太”(Mrs Watanabe)，有时也被称为“和服交易员”。

之后，由于美联储实行量宽的货币政策，美日之间的利差消失殆尽。作为利差交易的基础名存实亡，其投资热情受到一定影响，但“渡边太太”的江湖影响力依然存在。

41岁的鸟居万友美在2006年正式开始了她的外汇投资，白天在家做家务照顾小孩，到了晚上就收集市场的行情动态，并学会在伦敦和纽约开盘时间进行交易。在一个月内就赚到了100万日元(100日元约合1.15美元)，半年内就赚1000万日元，她的辉煌战绩，一下就成为了一众交易师奶的偶像。2007年8月，鸟居万友美就把她长期钻研所得的交易心法汇编成《我用交易月赚100万日元的方法》一书并出版，激励同样需要照看孩子、忙家务的主妇积极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