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武汉日记(3月14日)
下一个吹哨人,该轮到谁?
文/方方
大晴。不知道樱花是否还在盛开。一般来说,每逢樱花开放日,总是风雨飘摇时。三两天,就零落成泥。所以看樱花盛开樱花凋零,那种生命的短促,极易让人有万千感慨。
疫情依然好转,新增确诊感染的数字越来越小。这几天都在个位数上徘徊。昨天,有朋友担心道,数字上不会有假吧?因为前期对疫情的隐瞒,让此时的人们心里充满了不信任感。万一为了让数字上好看,万一为了让自己有成就,再次隐瞒怎么办?我理解这种担忧,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的心态,这种心态会引发对诸多事情的怀疑。为此,我专门向医生朋友询问:数字上是否存在作假的可能。医生朋友用肯定而坚决的态度回复说:不会隐瞒,也没必要隐瞒!这也是我希望的答案。
下午,我的同学老狐给我发来消息。老狐的父亲胡国瑞先生是我的老师,给我们开宋词课。胡先生的课讲得好,外系也有不少人来听,教室总是坐满了人,后来还换到老斋舍那边一间大教室去。有一首词,当时书上没有,胡先生便念给我们听:“来往烟波,十年自号西湖长。轻舟小桨,荡出芦花港。得意高歌,夜静声偏朗。无人赏,自家拍掌,唱彻千山响。”胡先生一边念一边击节叫好的样子,至今仍历历在目。老狐是七七级的,喜好徒步旅行,曾全程走完美国最著名的AT路线,一走好几个月。边走边记录,看得人惊心动魄。他是第一个全程走完AT的华人。
老狐的信息,让人一振,我原文照录这两条:
1、报告好消息,易凡已脱机清醒,今天还录了视频和老同学打招呼,易凡9岁的女儿为爸爸手绘了很多贺卡。胡渣也醒过来了,北京中日友好医院创造了奇迹。
2、前两天你文章里提到的两位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医生易凡和胡卫峰(就是里面提到的胡渣,他的外号),正好是我这边一个跑友的同学,她每天跟我通报易和胡的信息。今天他们醒过来了。”
在郁闷的日子里,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易凡是中心医院胸外科副主任医师,胡卫峰是泌外科副主任。前几天报纸上还登载了他们尚处于濒危状态,我的日记中也摘录过。现在,他俩已经苏醒。简直是太好太好了。期待另两位濒危医生能坚持住,相信高明的医生们也会让他们都醒过来。
中心医院这次因医护人员伤亡惨重,一直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但目前为止,尚未听说医院的领导接受了怎样的处理。尽管网上要求向医院主要领导追责的呼声不绝于耳,但是,医院主要领导在喧嚣的舆论中,纹丝不动,销声匿迹,如同蒸发一般,没有听到哪怕一丝已被处理的消息。不像武昌区的区长,也不像青山区的副区长,大家还没来得及议论,人就被拿下了。上级处理起人来,是个什么套路,以什么为标准,我是看不懂的。只是晓得了:单位哪怕死伤很多人,领导也不一定会担责。这个话题,到这一步,再说已经没了意思。
今天关于媒体记者的话题,网上议论哄哄,内容极丰富。我也顺便扯几句:中心医院的艾芬医生说,她是发哨子的人;老百姓说,李文亮医生是吹哨子的人。也就是说,这个哨子从艾芬手上,传到了李文亮手上,那么,从李文亮手上接过哨子的,应该是什么人呢?尽管李文亮被训诫,但警方并没有没收他的“哨子”,警方反而是把他的哨声又扩大了一轮。新型病毒出现的信息,2019年的12月31日已经昭告天下。至少,我是在这一天获知的这一信息。次日,警方训诫“八个网民”的消息,也见诸各报乃至央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哨子”被没收了。那么,接过哨子继续吹的人,应该是谁?也就是说,下一个吹哨人,该轮到了谁?
在武汉,有两大新闻传媒集团,老大当然是湖北日报传媒集团,老二毫无疑问是长江日报报业集团。两大集团有多少记者?我不知道。百度上说,湖北日报传媒集团旗下“拥有7报、8刊、12网站、5个移动客户端和1家出版机构、56家(独资、控股)公司,在全省17个市州建有分社(记者站),是湖北最大的新闻信息平台和外界了解湖北的重要信息窗口。”看这个架势,长报集团旗下各报刊、网站及公司,也不会少。我懒得查了。这样庞大的两个集团中,新闻记者应该人数不少吧?
新闻记者的职责和使命是什么?可能有很多,但在我的个人理解中,关注社会和民生,应该是职责和使命中最重要的一条。那么,我就想问了:新型病毒的发现,这是个爆炸性的新闻,警方训诫八个“造谣网民”,也不是小消息。这两条都与社会和民生大大相关,记者发了消息,可有继续跟进?比方病毒是怎样发现的以及是否有感染?又或八位网民是什么人,他们为何要造谣?
对于这类事件,职业记者本该有高度的职业敏感,他们应该是接过李文亮哨子的人。但是,他们的人呢?不是常有人说,“记者不是在现场,就是在通往现场的路上。”如果当时有记者深入调查新型病毒的始末,了解到医院的医生正在成批倒下,又或是调查出八位”造谣网民”实则是八位医生,设若持有更高的职业精神:努力与平台沟通交涉,尽可能把自己的声音发出去,那么,结果会是怎样的?还会有武汉这么多天的惨烈现场吗?还会有湖北全省人遭封又遭弃的现象吗?以及还会引发全国各式各样的损失吗?
当然,我倒是愿意相信:无论湖北还是武汉,都有很多杰出记者。大有可能的是:他们既跟进了,也调查了,甚至也为此写了稿,却并没有被签发。又或是,他们申报了选题,根本没有被批准。如果真有这样的事,还让人有几分欣慰。只可惜,到目前为止,并没听说。唉,艾芬已经把哨子发了出去,李文亮的哨子也吹响了一声。然后,接哨的人没有了,哨音消失在两大报业集团的欢歌与笑语之中。病毒毫不留情地蔓延和扩散,医护人员一个个倒下,而我们的报纸,满是彩色,笑脸,红旗,鲜花,欢呼,一张接着一张。就连我这样的老百姓都已闻讯新病毒感染厉害,从元月18日起,开始戴口罩出门。而媒体呢?元月19日,报道万家宴,元月21日,报道省领导参与大型联欢会。每一天都误导着百姓沉溺于盛世,却无一句提醒:新冠毒魔已然张着大嘴,走到了你家门口。回想起整个春节一直到方舱医院建成这期间的日日夜夜,以及那以千而计的悲惨人生,不知道有没有人会良心发现:惭愧自己放弃了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东西,即本该有的使命和本该尽的职责。而作为最该提醒市民而非误导市民的两大媒体老总,你们,是不是也应该引咎辞职?
长报有个W姓的记者说,方方就只会“妄议”。瞧,别的学不会,这个词学得真快!那我今天就索性再“妄议”一次。
【作者简介】
方方:湖北省作家协会原主席、当代中国著名作家。本名汪芳。女。汉族。1955年5月生于南京。1974年高中毕业,1975年元月在武汉运输公司当装卸工。1978年考入武汉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分配至湖北电视台。1989年调入湖北省作家协会,曾任湖北作家协会主席。1987年发表的中篇小说《风景》在全国引起极大反响,并因此而成为中国“新写实”派的代表作家之一。
补发之前《方方武汉日记》
方方武汉日记正月初一(1月25日)
表达爱国,也不能以街头集体爆粗为荣,这是文明问题!
武汉发生如此严重的事件,成为全国的中心
文/方方
不知道我的微博还能不能发出来。前一阵,因为反对年轻人街头集体爆粗口,导致微博被封(我现在仍然坚持我的观点:就是表达爱国,也不能以街头集体爆粗为荣,这是文明问题!)。投诉无门,起诉无门。所以对新浪网极度失望,准备就此永远不再开微博了。
但是,没料到现今武汉发生如此严重的事件。导致武汉成为全国的中心,导致封城,导致武汉人到处被嫌弃,也导致我被封在城里。今天政府再度有令:中心区域今夜零点,开始严禁机动车行驶。而我又恰住在中心区内。很多人来询问,也有人私信,大家都在关心和问候,让我们这些被封在家中的人倍觉温暖。刚才《收获》程永新给我信息,说不妨写写“封城记”。闻此始觉,如果我的微博还能继续发出文字的话,我还应该继续下去。也好让大家知道武汉真实的近况。
只是,我并不知道这一条能不能发出来。如有朋友能看到,就请留个言,让我知道可以发了。微博有一种技术:就是你以为你发出去了,但其实没有人能看得到。自从知道有此一技术后,方明白:高科技作起恶来,一点不比瘟疫弱。
先发了试试吧。
方方武汉日记正月初二(1月26日)
湖北官员的表现其实是中国官员平均水平的表现。并不是他们比其他官员更差,而是他们的运气更差。
国家支援的力度越来越大,更多的医护人员赶来武汉
文/方方
感谢大家的关注和关心。武汉人仍处在关键时候,尽管人们已从最初的恐慌、无助、焦虑、紧张走了出来,现在业已平静和安定了很多,但仍然需要大家的安慰和鼓励。到今天为止,至少大多的武汉人已经不再处于六神无主的状态了。我原想从12月31日开始,复盘我自己在这一段时间从警惕到松懈的全过程,但是这一写,就太长了。所以,我还是先实时写一点新近的感受,再慢慢来写“封城记录”。
昨天初二,依然冷风冷雨。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好消息是当然是国家支援的力度越来越大,更多的医护人员赶来武汉,等等等等,让武汉人心安了许多。这些,大家都已知道。
而我们自己的好消息则是:目前我的亲人无一感染。我小哥尽管住在疫区中心,华南海鲜市场和汉口中心医院就在他家左右。而小哥身体不算好,此前也常出入于那家医院,所幸小哥小嫂并未有事。小哥说是已经备足了十天的菜,完全不出门。我和我女儿还有我大哥一家,都住武昌。一江之隔,危险系数比汉口略低,也都平安。尽管被封在家里,倒也没有觉得很无聊。我们大概都属于宅惯了的人。只有从外地回家探望父母的侄女和她儿子,有些糟心。本来是23号日坐高铁离开武汉,去广州与丈夫和公婆汇合(其实真要去了,日子也未见得比武汉好过。[允悲]),结果恰巧那天封城,没能走脱。封城将会到何月何日,是否会耽误工作及孩子上学,都是问题。但因他们所持护照是新加坡的,昨天接到新加坡政府通知,近日将有飞机来汉接他们回去(估计武汉新加坡侨民也有不少)。他们返回后需隔离14天。这个消息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更好的消息是,我女儿的父亲,在上海住院,起先拍片,肺部有阴影,昨天也解除警报,应是普通感冒,未被新冠病毒感染,今天即可出院。如此,近期曾经与他一起吃过饭的女儿,也就不用再被严密隔离在她自己的住所(大年三十,是我冒雨开车给她送饭吃的!)。[鲜花] 多么希望这一类的好信息,每天都来一点,尽管封城,尽管关闭在家,至少我们心情可以轻松一些。
坏的消息仍然有。昨天白天,女儿告诉我,她熟人的父亲(本身是肝癌患者)疑似感染,送到医院,也无人救治,三小时便死亡。这大概是前两天的事。电话里,她也很伤感。而在昨夜,单位小李打来电话,说我居住的文联大院已发现两位被感染者。三十几岁,是同一家人。要我注意安全。他们的住处离我家大概两三百米。但我的住房是独门独院,所以我倒不会有更多的担心。倒是他们同门栋单元楼的邻居,会有点点紧张了。今天又听同事说,他们属于轻微感染,在家隔离治疗。年轻人,体制好,感染轻,应该很快能抗过去。祈祷他们早日康复。
昨天湖北的新闻发布会上了热搜。看到好多人吐槽。三个官员的神情,充满沮丧疲惫,频频出错,说明内心也乱。其实也很可怜。他们应该也有家人在汉,他们的自责我相信是真的。事情究竟怎么会走到这步,事后复盘,自然得知。武汉官方前期对疫情的轻慢和封城前后官员们的手足无措,造成了百姓巨大的惶恐,给所有武汉人带来伤害,这些我会在文章写细写。但现在我想说的是,湖北官员的表现其实是中国官员平均水平的表现。并不是他们比其他官员更差,而是他们的运气更差。官员们历来按文件做事,一但没有文件,他们就六神无主。这次事件如在同一时间落在别的省里,那些官员的表现,不会比湖北的更好。官场逆淘汰的恶果、空讲政治正确而不实事求是的恶果、不让人讲真话不准媒体报导真相的恶果,我们都会一一品尝到。武汉抢前争先,只不过先吃了一个大的而已。
方方武汉日记正月初三(1月27日)
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口罩问题。
口罩代替猪肉 成为过年最紧俏的东西
文/方方
继续谢谢大家对武汉和武汉人民的关心关注。我很乐意继续实事报导。
现在,大的问题,大家都基本不太担心了。担心也没有什么用。没被感染,就会乐观。
目前市民们比较忧心的还是缺乏口罩。今天看到一个视频,一个上海人去买口罩,药店卖30元一只。这个上海市民大发脾气,用手机全程拍了下来,并且高声指责药店。并且一定要买,但必须开具发票。他真是比我有智慧多了,也有勇气多了!佩服!
口罩是耗材,用量大。而且专家说,只有N95口罩才可以有效防止病毒。但实际上,我们根本买不到这样的口罩。网上购买,必须要到年后才能收到。我小哥比较幸运。他们小区有家人的亲戚寄来一千个N95口罩(多么好的亲戚!)。我小哥家分得十个。他感慨说,还是有好心人呀。但我大哥家就没这么幸运。他们连一只N95都没有。只有我侄女带回来的一次性口罩。就这,数量也有限。只好在家重新洗过,用熨斗消毒,再次使用。真的有点惨(对了,我侄女说,新加坡接回他们的事,并没有最后确定,让我在微博说明一下)。
我自己也差不多。元月18日要去医院看望病人,无论如何得戴口罩。可是家里其实一只都没有。突然想起12月中旬去成都,学弟徐旻曾经给过我一只口罩,说成都空气不好。其实武汉空气也好不到哪去,我也习惯了坏空气,所以这只口罩我一直没用。这次算是救了急。庆幸刚好是一只N95。我戴着它去医院,去机场,也戴着它去买口罩。一连戴了几天,的确很无奈。
我的家里,除了我,还有一只16岁的老狗。元月22日下午,突然发现狗粮没有了。赶紧跟宠物店联系了买狗粮,想着正好可以顺便出门买买口罩。于是去到我家附近的东亭路某药店(不点名吧)。他们恰好有N95,但是一只35元(比上海的还贵5元)。一袋25只共需875元。我说你们在这种时候怎么可以这样黑心?他们回答说,供应商提价,我们也只好提价。因为急需,价高也得买。所以我准备先买四只再说。不料,他们所有口罩都没有独立包装,售货员直接用手抓。我一看,这样的卫生条件,还不如不戴。然后就没有买。
除夕那天,我继续出门买口罩。所有药店,全都关门。只有一些夫妻档的小超市还开着。在一家超市,遇到N95口罩卖。沂蒙山牌的,灰色,有独立包装。10元一只。我买了四只。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获悉大哥家没有口罩,便与大哥约定,分他们两只,次日送去。但是第二天,大哥说,还是别出门吧。所幸的是,大家都不出门,口罩用得算少。
刚才跟同事微信闲聊。大家说,其实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口罩问题。毕竟总要偶尔出门买点东西。有的同事朋友给寄了,却收不到;也有买的是杂牌,看到网上有回收口罩,处理再卖的信息,也不敢用。大家几乎都只剩下一两只,于是只好相互鼓励说,省着点用吧。段子说的真没错,口罩的确代替了猪肉,成为我们过年最紧俏的东西。
我相信,缺乏口罩的,不止我大哥以及我和我的同事。武汉的普通市民缺乏口罩的人一定很多。而且我也相信,口罩并不缺货,缺的只是怎么才能到市民手上。在这里,也只希望快递公司能够早点上班,并且给武汉的货物加一点速度,帮助我们度过难关。
方方武汉封城日记1月28日(正月初四)
只是被关在家里的人,烦燥感会多起来。
社区举办大型聚会,基本上算犯罪行为
文/方方
天气从昨天开始好转。雨停了。今天下午还出了一会儿太阳。天空明亮,让人心情好上许多。只是被关在家里的人,烦燥感会多起来。毕竟从封城起,人们已经被关了近六天。五天中,不只是多出谈心的机会,大概吵架的机会也不老少。毕竟各家老小过去从未像现在这样天天厮守一起过日子,尤其房子小的家庭。此外,长时间的不出门,大人好办,小孩恐怕就相当难受了。不知道那些学过心理学的人,有什么办法安抚一下武汉人。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坚持把自己关够14天。据说,近两天疫情或将进入爆发期。也有医生在长叮咛短嘱咐:只要家里有米吃,就是吃白饭,也不要出门。好吧,遵听医嘱。
这一天依然喜忧参半。昨天,中国新闻通讯社总编辑、我的校友夏春平通过微信对我进行了采访。今天下午他带了人来拍照片。意外的是,他送给我二十个N95口罩!真是雪里送炭,让我大喜过望。正当我们站在文联大楼门口照相和说话时,我的同学老耿买米回来。他用很可疑的眼光打量我们。我觉得他甚至想用他们河南人的较真,大吼一声: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站在我们文联大楼门口?见他那副样子,我马上喊了他一声。他的目光立即变得又亲切又热情,真像是久别重逢,尽管我们天天在同学群里闲扯。夏春平是历史系的。当年中文系和历史系同住一栋宿舍楼里。所以我一介绍,他们俩也相互啊啊啊地开心起来。老耿在武汉和在海南,都跟我同住一个院内。他今年也没能来得及去海南,我们同命相怜,一齐被困于单位宿舍的家中。老耿告诉我,院里8栋的两个感染者已经住进了医院。如此这般,所有邻居都大松了一口气。相信在医院治疗,会比在家里隔离效果要好得多。依然祈祷他们早日康复。
送走夏春平,刚进家门,我早年写《到庐山看老别墅》和《汉口租界》的责编小袁读到我的微博,也给我送来了三包口罩。感动呀!老朋友就是强!我的口罩一下子富裕起来。当即与昨天共同发愁缺乏口罩的同事们进行瓜分。适才同事来拿口罩,还给我带了一些青菜。我说,这下子真的有一点患难与共的感觉了。同事家中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三代,还有病人。她必须隔天出门买青菜。说起来也是八零后,多么不容易!甚至还在操心工作。我听她们在网上对话,说这一期的稿件要发了吧?想想武汉有这样的我们,什么样的坎过不去呢?
坏的消息自然也满天飞。前些天,看到百步亭四万人聚餐消息时,我当即发朋友圈,对此批评。我的话说得很重。说在这样的时候,社区还举办大型聚会,“基本上算犯罪行为”。说这话时是元月20日。没想到,21日省里接着还举办大型歌舞联欢会。人们的常识都到哪里去了?有多么僵化愚蠢多么不善变通多么不实事求是,才会这么做?病毒都会想,你们真是太低看我了!对于这类事,我现在真不想多说。坏的消息正是来自百步亭:他们中已经有人确诊新冠肺炎。尽管这消息我没去进一步确认,但凭直觉判断,告诉我的人,不会说谎。想想,那么多人的大聚餐,怎么可能没有人被感染?有专家说,这次的武汉肺炎死亡率并不高,大家都愿意信这话,我也愿意。只是,传来的另一些信息,却还是让人后怕。元月10号到20号,那些频繁开会的人们,各自小心吧。病毒是不会介意谁是平民谁是领导的。
顺便说一下周市长的帽子。从昨天到今天,这事都在网上被人吐槽。如在平时,我可能会跟着嘲笑一番。只是当下,周市长正领着市府众官员为抗疫四处奔波,他的疲惫和焦虑,一眼可见。我推测,他甚至也想过事平之后自己将会有什么下场。人到此时,内疚、自责以及追悔莫及忐忑不安之类,他必然都有。然而,他到底是市府首脑,无论如此,都得振作起精神去面对眼前这件天大的事情。他也是个凡人。我听人说,周市长是很本分务实之人,口碑一直不错,他是从鄂西山里一步步实干出来的。可能人生中,从未遇到如此大事。所以,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一个温暖点的角度来看这个帽子事件?比方,或许他觉得,这样的寒冷天气,他戴了帽子,而总理没戴。他比总理年轻,这么戴着,显得颇为不礼貌,于是摘下来交给助手。这样想想,是不是好一点?
就这样一点点的记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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