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故事，在惊池~
我出生在山东，属于鲁西南地区。想了想，20年来，倒也听过不少奇闻怪事。
今天就讲4个印象深的故事吧，《鬼市》《槐娘《叫魂》《佛爷》。
希望不要吓到你。
《槐荫村的灵异传说》，370号惊池故事，今夜的主题是“民间灵异”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那个村子很大，我记得我小时候绕着那村子走一圈，就得一下午功夫。准确的说，走不完一圈，因为有一个地儿，我始终没敢去。那个地方叫“林场”，在村子的正北面。那里的树长得很密。但后来听村里的老人说，之所以叫林场，跟树多一点关系都没有，林场的“林”通“陵”，那里最早是一片乱葬岗，所以本该是“陵场”。这里的村民管给过世的人选墓地叫“踩林”，而林场也一直扮演着这个村子大多数人，安息之地的角色。长大后，我壮着胆子去过一次林场，确实坟圈子比树都多，一个挨着一个。据说，之前大队有个叫蔡九的，打了半辈子光棍，他的工作是给大队的牲口割草拉草。林场和村子隔了一条大沟，就像一条阴阳两界的分界线一样，村民都默认沟南边是活人待的地界儿，沟北边是死人的地界儿，互不干涉。傍晚天气热的时候，蔡九懒得拉着木架子车赶回去，就在沟边树下乘凉。有人曾路过林场，看见蔡九抱着一个光屁股的娃娃逗乐儿，娃娃身上只戴着红肚兜，像从年画里跳出来的一样。也有人说，看到好多光腚娃娃在蔡九身上爬开爬去，绕着他转。人们还奇怪，蔡九光棍一条，啥时候带大了那么多小娃娃，越看越觉得邪性，也没人敢问。有一次，蔡九喝醉了酒，说自己表面看着孤家寡人一个、家里没个婆娘暖床裹被，可自己晚上过得可得劲，夜夜笙歌，赛过活神仙。别人都当他吹牛，蔡九酒劲上来了，就说:“你们别不信，林场到了晚上，可是热闹极了，你们谁有胆量就跟我过去瞧瞧，让你们也尝尝神仙的滋味儿。”他说得多了，难免就有人动了心思，暗地里悄悄看着蔡九。跟得近了，就隐隐听见有叫卖的声音，也有女人嬉戏调笑的声音，可是放眼望去，除了树林和坟圈，空荡荡啥都没有。他们也不敢跟着往里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蔡九进林子里，天亮才回来。听老人说，这事儿传出后不久，蔡九就死了，赤裸着身子躺在那条大沟里，脸上还笑着。我听最后埋他的人说，蔡九身上没有一点伤痕，只有心口那儿，塌陷了下去，好似被人剜去了心脏。小时候，我跟槐荫村的槐婆念叨过这事儿，只记得槐婆打了我屁股一通，对我说:“小孩子不许提这些事儿，也不许去林场。”槐婆转身走的时候，我听着她念叨了句，“蔡九啊，神鬼之事儿不该说啊！”小时候没什么玩的，就是各个村子里的孩子凑在一起到处转，槐荫村是我常去的。槐荫村里有很多槐树，我特别喜欢吃蒸槐花，一到槐花开的季节，我们就用竹杆子绑着镰刀砍槐花。但槐婆家门口的那棵槐树，我们没人敢碰过。村子里的人都管那棵树叫“槐娘”，老人们说这棵树是槐荫村所有槐树的祖宗。槐娘不粗，我小时候张开手能抱过来一圈。据说，早年间，槐荫村出生的孩子，满月时都要被抱到槐娘树下，认树做干娘，“槐娘”的名号差不多就是这么来的。后来新时代了，也就没人再信这一套了。没人知道槐婆多大岁数了、叫什么，只知道槐婆不是本地人。我小时候只觉得槐婆年纪大，脸上的皱褶跟槐树皮一样，不知道里面藏了多少沧桑。槐婆会求雨，干旱的时候，槐婆就会去寻癞蛤蟆。找到后，槐婆会一边轻踢蛤蟆，一边责问它:“怎么还不下雨，快跟老天爷通报声。”紧接着就是一大堆我听不懂的话。很神奇的是，用不了两天就真的会下雨。槐娘树旁有一片红草地，血红血红的。村子里的老人说，当年有个逃难的皇帝，他的妻子在这里产下皇子，血洒在草地上，成了红草。后来我查了一些史料，传说中的这个皇帝，应该是春秋五霸之一的晋文公，那个时候他还只是公子重耳而已。至于血染红了草，我自然是不信的。但奇怪的是，无论你怎么割草，就算把红草连根拔出，第二年红草照样还会长出来。红草常被槐婆拿来治病，有奇效，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槐婆对槐娘树很好，小时候，我常看到槐婆把煮好的饭，放在槐娘树的枝叉上，用两根线香当做筷子放在碗边，好似槐娘真的会像人吃饭一般。槐婆会守在树下，一段时间后，上去取碗，拿下来的永远是一个空碗。我当然不信槐树会吃饭，所以我怀疑是有人躲在树上偷吃，有一次，我们几个悄悄躲在一边，先看好没有人偷偷爬上树，再等槐婆送饭，等槐婆取下碗时，又是空碗。那时候只觉得奇怪，难道槐娘真的会像人一样吃东西吗？那时候我们那里水多，大坑小溪都有水。有一次，刚下过雨，门口坑里盛满了水，我骑三轮车出门，鬼使神差地我骑向了水里，车子像是不受我的控制，将我压在下面。我当时被吓着了，家里的老人带我去槐婆家里“叫魂”，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槐婆。依稀记得槐婆的头发很白，身子很干枯瘦小，也很慈祥。槐婆拇指上有厚厚的茧，当时她把大拇指紧贴着我的额头，嘴里念的都是我听不懂的。只记得一句“精精上儿来”，其他就听不懂了。槐婆拿我的衣服，对着那个大坑，做招魂状，招回来就往我身上一裹，说也奇怪，我立刻就不怎么抖了。小时候不懂，只觉得神奇，长大翻了很多书，才知道槐婆用的可能是巫术，而且有点类似于东北萨满教。槐婆家里供奉着神像，不像我们常见的佛道神像，我小时候管它叫“大公鸡”像。后来槐婆的徒弟佛爷对我说，这叫“雉仙”像。”雉”是一种传说中的神鸟，羽毛华丽。槐婆对小孩子很好，很会治病。她给过我们很多告诫，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好像我们人生的每一步，槐婆都看透了。村子里的人都说，槐婆是管阴阳两事的中间人，所以踩林、招魂幡、纸人纸马，都是靠槐婆。佛爷是她唯一的徒弟。为什么叫佛爷呢？因为他胖胖的大肚子，而且很爱笑，像开口的弥勒，所以不论男女老幼，都喜欢叫他佛爷。老憨是个不知愁的人，连佛爷都羡慕他的心性。佛爷有时会对我们说，老憨是天生失了魂魄的人，可惜槐婆和他都不会三明拘魂的法术，不然，老憨就能恢复正常人的心性，只能说是天意吧。其实，这样也好，老憨这辈子也不知什么是痛苦。老憨经常唱一首不知道名字的童谣“天撒盐，地铺棉，风雪夜，人未还”，我们小孩子都学会了，可是从来不知道什么意思。直到槐婆去世，我们才知道这首童谣唱的是槐婆去世的日子。佛爷做了个草席，用了几根绳子、几根棍，弄了个运送的简易车。没有吹锣打鼓，也没有人送行，佛爷在前面拉着槐婆，老憨在后面拿着一只柳枝边笑边唱“天撒盐，地铺棉，风雪夜，人未还”。老憨时不时会说一句“娘，快起来，看好大的雪啊”，空荡荡的声音在风雪里传遍了整个村子。老憨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理解槐婆为什么睡着不醒来，或许不理解才更好。我听佛爷说过，槐婆本来不想收他做徒，也从来没想过把驱邪捉祟的手艺传下去，奈何佛爷天生八字占破格，5岁那年一场大病，槐婆为了给他固灵，让他入了雉仙门，传授他文武法。作为代价，佛爷这辈子不能娶妻生子，一心一意侍候雉仙。佛爷一生没进过寺庙、道庙，因为他是仙门中人，不算是正道。佛道两家的庙门，他进不得。佛爷胖，身躯庞大，一走路身上都是晃晃悠悠的。在民间传说中认为胖人阳气足，能克阴制鬼。我那时候开玩笑：“佛爷一身膘，不用动手鬼先翘。”佛爷打心眼里疼小孩子。我们小时候，喜欢爬在他身上，听他讲那些稀奇古怪的事儿。只记得佛爷臂膀有力的很，五个七八岁的孩子挂在上面，他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走半里。佛爷常去帮人看阴宅，所以我们每次想找他都是去坟场。按理说，小孩子是不能进坟场的，因为灵眼未闭，会看到不干净的东西。而阳气又不足，容易附上阴物。要说不怕是假话，可看到佛爷在旁边就不觉的怕了。佛爷也常跟我们打趣，一会儿指着一个摆满贡品的坟圈说：“你们快看，这家的老鬼们在吃贡呢，吃得多热火啊。别急别抢啊，一会儿我回去给你们家里人说说，让他们再多弄点吃的。”我们好奇凑到佛爷前面，什么都不到，也不知道佛爷是说真的，还是跟我们开玩笑呢。有一次，佛爷对着一个小坟圈子嘟嘟囔囔，隐隐约约只能听到什么要新衣服、舌头伸得太长好辛苦、没东西吃好饿、怨气不要太大之类的话。我问佛爷，佛爷只说都是世上的可怜之人啊，没啥好说的。我回村子打听才知道，那是个旧时代年轻女子的坟，家里没什么人了。那女子年轻时被人污了身子，这事儿让她父母抬不起头，索性赶她出家门。这个女子，性情也刚烈，便吊在村头槐树上寻了短见。听村里老人说，那女子赤裸着身子挂在树上三天两夜，没人收尸，舌头伸出来半尺多长，形貌可怖。后来，不知是谁把她埋了。那户人家后来也搬走了，也从没人给她烧过衣服、摆过贡品什么的。佛爷后来买了女子用的衣服和贡品，在那坟前烧了，想来那女子也算是得了恩惠了。槐婆练的是文法，文法属阴属驱，多女子练。佛爷练的是武架，武架属阳属灭，多男子练。佛爷驱邪时，比槐婆好看，架势大。槐婆简单几句咒语就完事了，佛爷却要摆好了三十六烛、七十二刀，脸上涂锅底灰，毛笔沾朱砂在额头划一笔，左右腮上各画三道白灰，跟破马张飞似的，生龙活虎，走罡步，持笏板很有气势。佛爷性情中人，又灵验，所以十里八乡很多人都请他。佛爷每次外出看病，都有两个条件：一，不能晚于子时回来；二，必须有男子护送他回来，最好是杀猪宰羊的屠户。这是两个硬性条件，也是规矩。曾经，我问过佛爷为啥非得这样？佛爷说，做法后，身体是阳气最不足、最易被结下怨仇的恶鬼找上门的时候。子时最阴，而屠户身上有煞气，又属男人有阳气，才能镇得住。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佛爷也有过遇险的时候，有一次就是因为破了他这两个规矩。那次就是给别的村子的人看病，做完法后，奈何那户人家热情，非得留佛爷在家里吃饭。佛爷性情豪爽，平时就喜欢喝酒，就没有推脱。可是他没想到，就是这坛好酒差点要了他的命。佛爷跟那户人家边喝酒边侃大山，不知不觉要走时已到了子时，佛爷醉醺醺的，也不知怎地村子里的屠夫都不在，那户人家也不方便留宿。无奈之下，佛爷咬咬牙想着也就三五里地的脚程，结果走到五里店的时候，有个小岗子，上面都是树，佛爷却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兜兜绕绕就是走不出去。天也黑得不正常，伸手不见五指。佛爷想着可能是酒醉眼睛看不清路，就想倚着棵树歇会儿。佛爷那天晚上觉得特别困，眼皮越来越重，一阵冷风吹过来，佛爷刚喝完酒身上热，风一吹，佛爷猛一哆嗦。再看前面，哪里是树，密密麻麻全是鬼影。阴风阵阵的，空气中还有股尸臭味儿。惊吓之下，佛爷酒醒了大半，隐约听见阴风里吵吵嚷嚷的：“可不能让这孙子跑了，大伙一起上，弄死他。”佛爷心里明白，自己这辈子驱邪治病的，得罪恶鬼冤魂的事儿不少，这些怕是来寻仇的。佛爷精通奇门遁甲，开始从”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奇门八门里面绕。可惜佛爷有这个能耐，没这个心力，前面给人看病已经动用了不少法力，有本事也施展不开。眼瞅着干不过它们，佛爷心里也慌了。只觉得风越来越大，耳朵里的各种声音也越来越响，让他不能集中精神。“啪”一声，佛爷倒在地上，仿佛有一股力量在压着他。佛爷眼里充满了血色，七窍流血不止，无论使多大力都起不来。慌乱之中，一摸背上，得亏早有防备，佛爷这次来之前，就有点预感，怕不顺，把“惊槐”带上了。“惊槐”是把大铡刀，又宽又厚，一米多长。平时插在一个酒囊一样的鞘里，轻易不拔出来。二十四节气里有“惊蛰”一项，惊蛰是指春天的第一声雷，有一种法器叫惊蛰，是第一场春雷劈中百年桃木制成的，“惊蛰”有辟邪的效果。“惊槐”正相反，惊槐是春天第一场雷，劈到百年槐木上做成的，槐木为阴，有引邪的效果，而天雷又有斩祟的作用。所以二者结合而成的惊槐更有威力。佛爷手里的惊槐，是槐娘树的枝干，普天之下，只有这一个。惊槐一面刻南斗，一面刻北斗，南斗主生，北斗主死。一把惊槐，生死两面。刀尾还有三只羽毛，佛爷说是雉仙赐的雉翎，驱邪赶祟效果更霸道，再加上惊槐的酒囊鞘里泡着桃汁与朱砂，所以佛爷轻易不用惊槐，有伤天和。可这次，佛爷也不得不用了。惊槐一出，佛爷就感觉身上的压力一轻。他盘腿坐在地上，就开始催动咒语。风声越来越大，佛爷的咒语声也越来越大，到最后佛爷干脆是喊出来的。佛爷知道不能这么耗下去，身上的血禁不住这么流。一怒之下，佛爷一刀斩了自己的左手小拇指，将血绘在了惊槐上，口中念动咒语，惊槐挥舞起来，身子在大风里似乎寸步难行，摇摇欲坠。佛爷使出十二分力气，一通罡步走下来，脚在地上划了密密麻麻的符线，准备以地为坛，请雉仙入体。当最后一道线连成，佛爷才放下心来，但口中咒语不敢停，最后脚跺地面，高喝三声“起”，终于把仙家请了下来，稳住了身形。佛爷差点被他们整死，哪里肯放过它们，再说，惊槐一出，阴物尽灭，这事儿已经不是佛爷能控制的啦。佛爷高举惊槐，上面隐隐约约有雷电纹络闪烁，雷电最克阴物。佛爷用力将惊槐挥出，一道道闪电打在周围的树上，噼里啪啦的，阴风里都是哭喊声。那一夜，据说五里店的村民听了一夜的鬼哭声。天亮时，有胆大的村民去了小岗子，看到那儿到处都是烧焦的木头，树倒得七零八落。村民发现了昏迷的佛爷，急忙抬到医院。佛爷昏迷了七天，一直到醒，手都没松开惊槐。从那以后，佛爷就剩九指了。佛爷还说，那次出手太重了，那些恶鬼几乎全部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这是给自己的业障上又添了一笔啊。佛爷常说自己背无三甲，腹无三壬，命在破格，足无天根。只可治鬼，不可治人，因此躲不过44岁。佛爷这辈子从没做过逆天的事儿，就44岁那年，为了老憨破了一次。槐婆走了以后，老憨就沉默了许多。佛爷说，槐婆临走前把老憨交给了他，让他好生照顾，最起码不能让老憨走在他前面。山东地界的人，应该都听过“急脚子”。急脚子是专门勾生魂的阴司使者。急脚子一般身材高大，喜用一只脚走路，看起来有点一瘸一拐的，动作僵硬。按理说，佛爷跟急脚子算是同道中人，大家是一个行当的，都为阴司干活儿，不该起冲突才对。原来，老憨阳寿到了，但老憨不知天命，生魂迟迟不来，急脚子于是奉命来勾魂。急脚子来的那天正好是佛爷44岁生日。只要过了那天，佛爷还能再享十年阳寿。可惜天不遂人愿，急脚子来勾魂，佛爷拔了惊槐，两个人就干起来了。佛爷最后给急脚子磕了仨头，愿意用自己十年阳寿替老憨续命。人们发现佛爷时，佛爷正躺在大田野里，就胸口还有点热气，惊槐也不知去向。佛爷回家后，奇迹般多活了七天，给自己置办了寿衣寿材，把老憨托付给了一户人家，才闭眼走的。佛爷没有徒弟，佛爷也不愿意把这手艺传下去。今年我回家的时候，特意去了趟槐荫村，红草依旧，槐娘还在，只是物是人非了。
【作者简介】
丙丁，90后文字工作者，爱旅行，爱写作。
擅长言情，志怪小说写作。
风格奇幻，却大都是身边真实的故事。
惊池文化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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