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中的黄鼠狼

黄鼠狼，在老早农村人的印象中，是带点仙气的，俗称“黄大仙”。人们有时把它与狐狸相混淆，而《聊斋志异》中很多都是狐狸成精的故事，让人又爱又怕，于是人们对黄鼠狼就更敬而远之了。

农村人都讨厌黄鼠狼，因为它有“放臭气”和“偷鸡”的习惯。一般人不敢惹它，即使看见，也要躲得远远的。记得我小时候，有次午后上学，走在河沿上，突然眼前黄光一闪，定睛一看，前面“黑压压”一片，全是黄鼠狼，上百只不止。它们从旁边的小河窜上路来，又一头扎进另一边河里，游过对岸，奔向远处杂草丛生的一座大沙堆而去。

前后望望，路上空无一人，我吓得不轻，待看到一个放鸭子之人路过时，才稍稍定下心来。但那场景是永远忘不掉的。

但“猎手”则不然，他们很喜欢黄鼠狼。他们认为黄鼠狼的皮毛很值钱，尤其是霜降后的皮毛更值钱。在农村，称这些猎手们为“牵狼子”的人，其中“狼”，读第四声。

黄鼠狼最喜欢呆的地方就是草垛。草垛越大，堆的时间越久，里面的黄鼠狼就越多。每到冬季，“牵狼子”的就走街串巷，看到大草垛，就拿出一张又宽又长的像鱼网一样的大网，把整个草垛包住，然后几个人用木柄铁头制成的长矛从草垛一边不停地向里面穿插抽刺。戳着戳着，很快的，就有黄鼠狼从另一边窜出，正好又被外边的网包住，挣扎怪叫之中，被“牵狼者”拿住捆好，放在兜里。有的黄鼠狼凶猛敏捷，顺着丝网爬到最上面，在扎口处逃脱。但再狡猾的猎物也斗不过猎手，狡兔三窟也没有用，因为“牵狼者”还带着猎狗，还不止一只。黄鼠狼突破了猎手的矛和网，开始慌不择路的逃命，这时猎狗就猛扑过去，三下五去二，就把黄鼠狼死死摁在脚下嘴底。而黄鼠狼，在狗嘴之下，只剩下哀嚎喘气，再无它法。

当时见此情景，真是触目惊心，觉得虽然不喜欢黄鼠狼，却也不喜欢“牵狼者”，觉得他们太凶狠太狡猾。

如果高墙与鸡蛋相比，我们同情鸡蛋，因为鸡蛋是弱者。黄鼠狼与鸡相比，我们同情鸡，因为鸡是弱者，更是我们的财产。但黄鼠狼与猎手相比，我们就又同情起黄鼠狼了。这不是滥情或无原则的瞎支持，而是看不惯现实中的恃强凌弱、巧取豪夺，于是就带到直觉的感性判断中来。

魔鬼也会引用《圣经》为自己辩解。——莎士比亚

说黄鼠狼是魔鬼，黄鼠狼肯定不服。但现实中像黄鼠狼一样的人，却大有人在。这些人吃起“鸡”来，那种吃相之伪善、之难看、之凶狠，让黄鼠狼望尘莫及，让魔鬼甘拜下风。

黄鼠狼的本质是拿耗子，是站在人的这一边的。可是走着走着，它就忘了来路，忘了初心，开始打起鸡的主意，与人争利起来。因为拿耗子太麻烦，耗子又没“营养”，没色相，清心寡欲的，多没意思。但鸡就不同，它有漂亮的羽毛，有清脆的叫声，有鲜美的肉味，而且鸡基本圈养，收割起来不费吹灰之力，不像耗子躲在洞里，要斗智斗勇，劳心费力。

鸡子们每天早出晚归，辛勤觅食，一边养活自己，一边下着蛋儿。它们要求并不高，只是希望下更多的蛋，孵更多的鸡，鸡生蛋、蛋生鸡，鸡鸡蛋蛋、蛋蛋鸡鸡，无穷匮焉，让有鸡一族生生不息，发扬光大。

没想到天不遂鸡愿，被吃鸡不吐骨头的黄鼠狼盯上了。被盯上了，就完蛋了，就鸡飞蛋打了。

黄鼠狼跟鸡说，把你下的蛋每个月给我几个，我帮你存着，等你老了不能下蛋了，我再还给你。就这样，整个村里的鸡都按照约定，把蛋给了黄鼠狼。黄鼠狼就每天胡吃海喝，到处装逼……鸡老了，想问黄鼠狼取回蛋的时候，黄鼠狼又喝了一顿老母鸡汤。

从此，鸡类再也不相信黄鼠狼，看见它，要么绕道走，要么离得远远的。于是，黄鼠狼眼珠一转，又生一计。

黄鼠狼在养鸡场的山崖边立了块碑，上面写着：“抛弃传统的禁锢，不勇敢的跳下去，你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只鹰！” 接下来这畜生每天就在崖底吃着摔下来的鸡。 

黄鼠狼一边熬着鸡汤迷糊人，一边享受着人养的鸡。鸡作为人的财产，鸡与蛋被占有，人不叫，鸡不闹，一副你情我愿的样子，多和谐。就是叫和闹，也是在黄鼠狼可预见的范围，起不来实质作用。如此，黄鼠狼干嘛要拿耗子，干嘛不吃鸡。黄鼠狼何乐而不为。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黄鼠狼在鸡的面前，可以说充分发挥了“人性”的恶，但在天面前，终究是猖狂不了多久的，因为它违背天道，失了“鸡”心，更没有人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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