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构投资者评论Institutional Investor Review：记录最杰出的投资人物与事件
文 | 方圆编辑 | 白曼出品：机构投资者评论转载授权、商务合作等请联系后台
“当你步入80岁高龄，静静地回味过往的记忆时，里面记录着你充满个性的一生，你当初所做出的一系列抉择是如此缜密且意义重大。最终，是自我抉择成就了自我。”
2010年，深受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石黑一雄影响的贝索斯，曾在母校普林斯顿的毕业典礼上这样劝诫台下的年轻人，后来，这句话还被当做卷首语写进了亚马逊的传记《一网打尽》之中。
不同于石黑一雄笔下的那位老管家，贝索斯显然不想等到80岁才去追悔人生，57岁的他现在就准备去下一站，距离7月5日正式退休还近一个月，他就发视频宣称退休后将和弟弟一起上天。 作为全球第四大市值公司的灵魂人物，贝索斯早已为亚马逊做好了打算。2014年，刚刚50岁的贝佐斯接受媒体采访时曾首次透露，已拟定接班人计划，但他当时并未透露具体人选，两年后，亚马逊产生两位二号人物：杰夫·维尔克和安迪·贾西。 毫无疑问，在门风极严的亚马逊，维尔克和安迪作为贝索斯的左膀右臂，均是万里挑一的人选。 两人都是南征北战20余年的老将，现年54岁的维尔克，长期扮演贝索斯的“贤内助”，曾临危受命，重塑亚马逊的物流体系，有平定大后方、推动增长飞轮的不朽之功。53岁的安迪，极具开拓气质，从一张白纸成长为顶梁柱，不仅为亚马逊打造了AWS这片云，更复制了贝索斯从无到有的传奇。 7年过去了，当年的接班人谜底终于揭晓。今年春天，维尔克卸下了亚马逊消费业务的帅印，正式退休，而作为AWS的缔造者，安迪将在这个夏天接棒贝索斯成为亚马逊历史上第二任CEO。 在外界看来，安迪的崛起其实也不意外，毕竟，在亚马逊纷繁复杂的业务架构中，云计算一直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不仅是亚马逊的利润担当，更塑造了亚马逊的科技形象，尤其，这将是未来最有可能颠覆或改写亚马逊命运的关键所在，此前，微软、IBM等对手的接班人均是云计算出身。 作为亚马逊的接班人，安迪在行事作风上充满贝索斯主义，“创新实干，长远思考、愿意接受失败和误解”，甚至就连在竞争中表现出的攻击性也与贝索斯如出一辙。不同的是，他的个性远没有那么锋芒毕露，相较于贝索斯的喜怒无常，安迪很少大吼大叫，某种程度上，他更像一个改良版的贝索斯。
1997年，贝索斯在哈佛商学院做了一场演讲，台下坐的都是学市场营销的年轻人。当时，亚马逊刚刚起步，在朦胧的电商未来面前，多少显得有点前途未卜，这场演讲反响平平，大部分人都对贝索斯不感兴趣，一个名叫安迪·贾西的年轻人却意识到，贝索斯的野心绝不仅仅是做一家网上书店。这一年，亚马逊斩获了最早的几枚哈佛高材生，其中就有安迪和他的两个同学。安迪出身纽约州一个上流家庭，父亲是顶级律所Dewey Ballantine的高级合伙人，母亲从事艺术工作，大学上的是哈佛，他对体育、音乐、艺术也很感兴趣，曾搞过一段时间艺术品收藏，后来，决定回炉重造，在哈佛又念了MBA，毕业后加入了亚马逊，从此，再也没挪过窝。2013年，安迪·杰西也曾问过自己，为什么还没走，还留在亚马逊。最终，他的结论是：亚马逊的确是实干家的梦想乐园。如果你想深刻地改变世界，没有比这儿更好的地方了。如今，安迪在亚马逊已经度过24年的光阴，从小白到大神，他的职场之路并非一帆风顺，早年其实相当坎坷。在项目制盛行的亚马逊，安迪一进公司就与其他哈佛毕业生，被编入一个“特殊战术小组”。当时，正是亚马逊扩品类的关键档口，贝索斯让这个小组负责调研，找出那些最具网络效应的品类。第二年春天，这项任务有了结果，安迪提交了一份商业计划书，建议公司进军音乐领域。最终，高层决定将音乐当做亚马逊扩品类的突破口，然而，项目组成立后，负责人却换成了其他人。更令人沮丧的是，安迪在一次玩游戏的过程中，不小心用橡皮艇桨击中了贝索斯的头，晕乎乎的贝索斯后来把球打到了篱笆里，捡球时又把衣服给剐破了。这件事，给大家留下了挥之不去的第一印象。几年之后，亚马逊内部再次进行业务重组，管理层决定任命安迪为个性化团队的主管，工程师们却无法接受一个非技术出身的主管，在决策会上他们公然抗议，再一次让安迪在公司颜面扫地。在这家素有“角斗场文化”的公司，玻璃心的人是活不下去的，每个亚马逊人都知道，“通往成功的道路绝不是笔直的”，最初那些年，安迪只能不断打磨，正如贝索斯曾在致股东信中描述的典型路径：发明，尝试，再发明，再尝试，不行接着再来，继续调整，继续创造，继续努力……一遍又一遍。2003年，贝索斯召集高管在他华盛顿的湖边别墅开会，这场会议后，亚马逊正式进军云计算业务。在贝索斯物色负责人时，时任CIO瑞克·达尔泽尔毫不犹豫地推荐了安迪。达尔泽尔在2007年退休前，一直是贝索斯最倚重的臂膀，在内部曾举荐和培养过一大批人才，称得上是阅人无数。“能够思考非常复杂的事情，并将其分解为真正重要的几个明确的行动项目”，这些亚马逊人的标配之外，达尔泽尔曾评价安迪，“他具有独到的能力，能够把握客户需求的本质，并将其置于最前沿”。要知道，在亚马逊14条领导力原则中，第一条就是“痴迷客户”。这一次，在贝索斯和达尔泽尔的支持下，安迪的AWS计划书不仅顺利通过，他更当仁不让地成为了项目负责人。正式接手后，安迪从贝索斯那里要了57个人，其中就有他在哈佛的同学布莱恩·伯特维斯尔和杰森·基拉尔。3年后，他们推出第一项商用服务，AWS的增长飞轮自此开始转了起来。18年后的今天，AWS已经成为全球云计算市场无可争议的领导者，它像一场飓风，重塑了硅谷的产业格局，但安迪治下的AWS仍然保留着亚马逊所有的传统特征：客户导向、创新实干、立足长远。“我曾以为自己的水平很高”，安迪曾说，“在做影子工作的过程中，我意识到自己的标准还不够高。”作为帝国的开创者，整个亚马逊都是贝索斯思想的产物，公司就像一个放大器，将他的奇思妙想与积极努力在最大范围内广泛传播。在27年的创业史中，极强的学习能力是贝索斯最显著的标签。“他一直在边干边学，他从我们每一个有专业知识的人身上学习，再把精华部分纳入自己的思维模型”，伴随他打拼22年的维尔克曾评价，贝索斯希望每个人都能尽量像他那样去思考问题。正如AWS的很多经验是来自亚马逊，安迪的一手经验很大程度上直接来自贝索斯，毕竟，在亚马逊的高管身份之外，他曾做过贝索斯的“影子”，并且是贝索斯第一个成功存活下来的“影子”。所谓的“影子”，其实是亚马逊的一项人才培养制度，类似于一个全程跟随的贴身顾问。这项制度在英特尔、太阳公司等企业被广泛使用，在亚马逊，除了贝索斯，安迪等一众高管也有各自的“影子”。安迪做贝索斯的“影子”正是在他接手AWS之前，当时安迪心里很抵触，要知道，在此之前，很多“影子”都受不了贝索斯，离开了亚马逊，其中就包括贝索斯在萧氏投资的前同事约翰·欧文德克。为此，安迪曾问贝索斯，这个影子计划怎么才算是成功。贝索斯回答说，彼此建立了信任关系，就算是成功了。这段长达18个月的“影子”岁月里，安迪大部分时间都陪在贝佐斯身边，陪他旅行，讨论每天发生的大事，并观察他的处事风格和思维过程。在打造AWS的过程中，安迪很多打法其实都在复制贝索斯。正如亚马逊曾长期在低利润率和质疑声中挣扎，早期的AWS也经历过一段漫长的黑暗期。安迪曾说，当时每天回到家，面对妻子的问询，他都不敢确定项目是否能存活。两人建立的信任感在这期间发挥了作用，不论外界如何喧嚣，贝索斯始终坚定不移地站在安迪这一边。尤其是最初十年，亚马逊一直持续不断向AWS输血，投入大量资金在全球建设数据中心。在竞争策略上，安迪展现出同样的凶猛和果敢，最典型的就是价格战。过去十年，AWS持续不断地进行降价碾压。2013年，杰西甚至将旗下部分产品的服务价格大幅下调80%。几乎所有人都反对他这一举措，但杰西却坚持自己的主张。2010年，竞争对手们反应过来时，才发现亚马逊已占尽先机，牢牢把控住了全球云计算的主导权。当时微软CEO鲍尔默宣布“all in”云计算时的高调演讲，甚至被媒体评价为微软的一场自我壮行。针对贝索斯的接班人，西雅图风投机构Madrona Venture Group的董事总经理马特·麦克维恩曾表示，“安迪效仿贝索斯处理问题的方式。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亚马逊文化中有很多东西是根深蒂固的。”经历漫长的修习之后，在今年宣布亚马逊交接班的公开信中，贝索斯给继任者安迪出具了极高的评价。“他拥有最高的高标准，他有足够的能力让我们继续保持活力，这让我们变得与众不同。”“打造一家基业长青的企业十分不易。企业必须重塑自我，才能生存。”2012年12月，亚马逊在拉斯维加斯的金沙会展中心，举办了第一届AWS re:Invent大会，贝索斯与安迪携手出席，那是安迪作为AWS掌门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走到台前。很多年后，这场名为“重塑”的云计算大会，游戏规则已经改变，2020年，安迪独自hold住全场，“重塑”一词被提及50多次。在亚马逊交接班之际，这场会议颇有看头，一贯雷厉风行的安迪指出，需要被重塑的不仅仅是技术，更重要的是企业文化。这一系列重塑背后，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亚马逊即将开启新时代。作为贝索斯的接班人，安迪在思维方式及管理模式上，与前任大同小异，只不过拥有计算机背景的贝索斯更擅长技术，市场营销专业的安迪更擅长销售，安迪的这种优势在AWS的竞争中得到了充分发挥，2013年，其带领团队击败IBM拿下象征权利转移的CIA合同，一举奠定了AWS的市场地位。然而，安迪与贝索斯在个性上的不同，决定了二者在处事风格上的差异 。正如乔布斯反复无常的性格，贝索斯的坏脾气也常常令员工胆战心惊。有一次，亚马逊的供应链软件被病毒入侵，当时负责解决的正是维尔克的助手布鲁斯·琼斯，他们没日没夜奋战了三天，却依然无法将所有信息调出，第三天，贝索斯不问青红皂白破口大骂，琼斯说他当场就想辞职。后来，维尔克听说了这事，赶忙打电话来安抚琼斯，这才没有掀起大波浪。几年后，琼对当时的情景还记忆犹新，“他骂我是十足的大傻瓜”，转眼他又恢复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除了捉摸不定的脾气，贝索斯标志性的大笑也让人猝不及防。经常脖子一仰，然后就是宏亮的笑声，这种突如其来的动作往往会吓人一跳。达尔泽尔曾说，贝索斯经常会在其他人无法理解到他的高标准内容时，以笑声为武器，“他是在降低你的怒火或疑虑，他是在折磨你”。不同于贝索斯夸张、激烈的表现方式，在亚马逊同样以强硬著称的安迪，很少大吼大叫。他习惯在自己办公室外一个叫Chop的会议室制定决策，现在Chop成了他举行的任何重要会议的代名词，每次开会，各个团队必须精心准备，因为安迪通常在会上直接否掉某种想法，或者是毫无准备的员工。安迪并不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人，如果你能证明决定是正确的，即使他不同意你的观点，他也会尊重你。对不做准备的人，安迪却几乎没有耐心，一旦表现不佳，很长时间内可能都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与贝佐斯冷淡的公众形象不同，在外界眼中，安迪是一个更加“合群”的人。他喜欢打棒球，喜欢听喷火战机乐队、戴夫·马修斯乐队和布兰迪·卡莉的音乐，长期做公益，支持一家帮助低收入家庭学生进入顶尖学校的非营利组织。马特·麦克维恩说，安迪是那种你想和他喝杯啤酒的人。某种程度上，安迪更像一个改良版的贝索斯，作为亚马逊接班人，安迪面临的挑战也是显而易见的。在全球反垄断大潮之下，亚马逊所面临的压力与日俱增，建议分拆AWS的声音也一浪高过一浪。AWS的前副总裁Tim Bray，就强烈建议安迪在上任之后将AWS提前分拆，在他看来，“如果真的要剥离AWS，最好是亚马逊在自己的意愿下，有计划地剥离，而不是监管部门的监督下进行”。正如安迪在re:Invent大会上所指出的，亚马逊现在需要进行一场重塑。为此，安迪给出了一个八步走的计划，但在多大程度上进行变革、要不要分拆AWS，这些最终都有赖于安迪的火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