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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面对:为什么我选择做一个单身妈妈

DF编辑团队 多元家庭网络 2021-01-22


“在我想象中,一直只有一个孩子”:艾玛·布鲁克斯和她的女儿们。摄影:索菲娅·斯普林/卫报

 


从选择捐赠者到双胞胎的惊喜

成为母亲,是一趟复杂、焦虑又快乐的旅程

 

单身生育最难的不是钱、恐惧或者孤独,也不是怀孕过程中,起起伏伏的情绪问题,亦不是在选择“精子捐赠者”时,面对的种种不确定因素。单身生育让我显得特立独行,当我和一个朋友提起这个想法时,他们觉得我只是找不到一个男人一起生孩子,他们看不到我这么做,正是因为我是一个内心强大有主见的女性,我觉得这样的环境挺恶心的,但这也不是单身生育最难的部分。

 

都不是。


最难的是做出单身生育这个决定。


“那你打算做了吗?”罗斯玛丽问。那是2013年夏末,我们在爱丁堡的一家酒吧里喝威士忌。

“嗯,大概,”我说。“应该会去吧,你呢?”

“我不知道呢。”

 

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到罗斯玛丽了,在喝了很多威士忌之后,我们心照不宣地掩饰各自的不安,故作轻松地进入正题:讨论怎么生孩子。我们时而发发牢骚,时而互相鼓励,讨论着如果打算单身生育,要在什么时候生,怎么生,和谁生?


我们都单身,和谁生呢?

 

我一直知道我想要孩子。当我足够成熟,有能力规划我的未来的时候,我意识到成为母亲对我的意义。在我的想象中,一直有一个孩子在那里,但我从未想过结婚。多年来,我的生活发生了许多变化,到新的国家生活,换新的工作,和不同性别的人约会,但我一直看得到远方的那个孩子,TA一直在等着我。偶尔我会沉下心来认真思考,想到我可能不会生孩子,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搬到纽约两年后,我遇到了L。表面上看,我们非常不同——我,英国人,左派,不修边幅;她,纽约人,中立偏右,我们就这么在一起了。每一天,我们都可能对任何事情产生分歧——不论真实还是虚构,地铁还是汽车,共和党还是民主党——所以在刚开始的几个月里,我们就像在彼此的星球里探索。

 

如果说,坠入爱河就好比,无论多么奇怪的插头,都能找到适配的插座的话,我知道我就是L的家。神经质如L,在911的时候,她所在的公寓被要求紧急疏散。她径直去了酒庄,买了几百美元的酒囤了起来,以防文明世界一夜崩塌,倒退回物物交换的社会。当丧尸末日降临时,你还挺需要这样一个女人在身边。还有一次,她对我说,想到从小生活的房子以后要被卖掉,最让人不舍的其实是那些带不走的东西,比如深夜踩在楼梯上吱吱作响的声音。


那一刻,在我心里,某盏灯亮了。

 

她比我大三岁,一开始她就告诉我,之后打算怀孕生孩子。这样挺好,总比在一起两年后才发现意见不合,到时候再干预起来要好的多。然而,从情感上来说,这难倒了我。就我所知的情感模式里,你可以选择和已经有孩子的人在一起,或者你们一起生孩子然后分开,或者分手后独自生孩子。从来没有一段关系是,两个人中的一方单独生育一个TA自己的孩子。这听起来像一个可怕的交易: 因为你不是孩子的妈妈而带来的所有压力和焦虑。

 

 


“我不想在没有孩子的时候和有孩子的人约会,希望我有勇气行动”

 

那个时候,我心里潜藏着对孩子的强烈渴望,我不希望自己没有孩子。在这种冲动的背后,有一种更强烈的、难以察觉的渴望,我不敢细想,我怕我控制不住地想要孩子。我开始注意到自己身上细微的、令人不安的变化。当有人问我,“你有孩子吗? ”最近我开始在心里回答: “你疯了吗?我才11岁。”——用那种不太友好的语气。我一直觉得,撇开医学问题不谈,大多数没有孩子的女性都是自愿不生的,但是我动摇了。我看到许多朋友错过了生孩子的机会,在她们差不多40岁的时候,她们的男朋友提出分手,和年轻的女人有了孩子。我看着比我大六七岁的女人,终于有了一个新的伴侣,但紧接着是一轮又一轮地做试管受精,遭够了罪。


我不想在45岁或者50岁的时候还独自一人,也不想在没有孩子的时候,和Tinder上有孩子的人约会。我的母亲70岁去世了,我不想到了她那个年纪,躺在病床上,脑海里却没有一张自己孩子的脸。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再回忆起现在这段日子,我希望自己有勇气采取行动。

 

我也不想“帮”另一个女人养她的孩子。除非我是特蕾莎修女(我不是) ,除非我们的关系变得更传统,或者我也有自己的孩子。


这并不是说L怀孕让我变得更想要孩子(我敢说,任何女人都不会在近距离地观察另一个女人的孕早期,还觉得很有趣),我也不会被她的决定所束缚,我们没有住在一起,其实我个性中的一小部分还挺叛逆。如果我们会遇到单身父母的困难,我相信我们也有能力发掘它的优势——就我而言,这是一种突破,而且很适合我和我的孩子。

 

我所要做的就是想清楚,是让朋友捐赠精子,还是用陌生人的精子?如果是前者,选谁?如果是后者,我该怎么做?我是回到伦敦接受英国国民健康保险制度的免费治疗(让右翼媒体感到恐惧的是,现在该制度为单身女性和女同性恋者提供生育服务) ,还是留在美国,花几千美元去赌一把?

 

最后,我选择了一条阻力最小的道路: 虽然在美国永远不会有家的感觉,但这是我生活的地方,也是L生孩子的地方,八个月后,我也惊慌失措地开始了我的疗程。

 

作为一个英国人,在美国接受生育治疗时,必须要习惯他们的节奏。在英国,根据供需规律,想要精子的女性比捐精者多,所以即使是私人诊所也要排队。在美国,有足够的资源,你可以和医生商量时间,打电话给精子银行,然后等精子送到诊所,你就可以去了。


你可能花了六个月甚至六年的时间来做这个决定;但是从你第一次看医生到怀孕可能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我想要一个黑头发的聪明人。他最喜欢的电影最好不是《泰坦尼克号》。”

 

我做了当时最艰难的决定: 选谁做捐赠者。这个问题大概花了我六个月的时间,我问了一个男性朋友是否愿意捐赠,因为我感觉这比较靠谱,但是他拒绝了。我痛苦地松了一口气,最终决定找一个匿名捐赠者。

 

这对我来说是个复杂的问题。也许有一天,提起精子捐赠者就像提起超市里的牛奶一样普通——当有一种更包容的语境来谈论这件事,我们对孩子的隐私保护也能更到位。但是我们还没走到那一步,我也不知道这个选择是否正确。这会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决定吗?还是本质上毫无意义?对捐赠者避而不谈,他可能会成为房间里的大象; 而过多地谈论他,你可能会让孩子的出身变得有些尴尬。

 

在浏览捐赠者的个人资料时,我会找与自己相匹配的特征。我希望他是一个聪明的人,受过教育,有黑色的头发,他最喜欢的电影最好不是《美国往事》或者《泰坦尼克号》。在无法用数据衡量一个男人的幽默感、道德修养的时候,我希望他尽可能地高挑而匀称。如果不经过慎重的挑选就做出决定,就会显得很浮于表面,其实我很抗拒以这种方式挑选捐赠者,光是想象现实中,如果男人这么挑女人,我就很生气,但我告诉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想到我可能不会生孩子,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摄影:索菲亚·斯普林/卫报

 

把生育这个过程当成交友活动或约会是不对的。我经常看关于精子捐赠者或冻卵“派对”的文章,他们把生育变成一件不需要严肃考虑的事情,而是变成了疯狂的派对。精子银行也同样糟糕,他们称之为不孕不育治疗,这听起来像是某种二流营销套路。但当你访问这些网站时,大多数网站设计得像约会网站,这无形中强调了一种假象:你在挑一个丈夫、一个孩子他爸,孩子的外表和性格会有一半像他。他们尽可能避免使用 “菜单”这个词,但事实就是这样,一页又一页的捐赠者简介,个人数据和照片。有些网站甚至在右上角有一个购物篮图标,和一个“结账”选项——完全都是为了展示,因为你不可能连个电话也不打就能生出个孩子。

 

一切都要额外加钱:35美元可以看捐赠者小时候的照片;50美元可以听声音。规定各不相同,在纽约,你只能看到他小时候的照片。一些精子银行提供了捐赠者成年后的“剪影”,既荒诞又有点可笑。接下来是什么?一罐他呼出的气体以排除口臭风险吗?


我不会去听他们的声音。我不想找那个人,即使有这么多信息,能让我一天内就可能找到他。这不是在挑选基因,而是一个关于我的孩子,以何种方式降临于这个世界的故事。那些个人数据、似曾相识的背景、巧妙地暗示民主党背景,或是其他溢美之词,对我来说都是空洞的,但这一切又令我暗流涌动,我做出了选择。其实那些数据对我毫无意义。重要的是这是我的选择,我做了这个决定。


我为获取捐赠者的更多个人信息支付了额外费用,以便孩子在18岁时还能追踪到捐赠者。我先买了三个周期,填写了一张表格,寄出,花了大概2000美元。然后我打电话确认,我想象对方会笑着问我到底在干嘛,像订餐一样订购人类的遗传物质?但是情况相反,在我咕哝着说“想订购一些精子”之后,对方帮我接通了实验室,技术人员会确认我订购的精子是否可用。

 

我把捐赠者的号码给了他。按键咔嗒一声,接着是短暂的停顿。然后,他就像一位侍酒师在晚餐时顺利地接到一份葡萄酒订单一样,说道: “这个选择棒极了。”

 

经过几周的观察,在2013年底,我的卵子也准备好了。时机到了,B医生让我第二天过去。在等待精子解冻的一个小时后,终于要开始了。他问我授精的时候是否希望L在场。“有些人觉得让伴侣参与进来比较好。”

 

他说,手术过程可能会感到很艰难,引发抵触情绪,可以让伴侣参与进来,甚至可以让伴侣操作注射器,这样也可以给伴侣一种参与感。我为难了。显然他倾向于让L在场,因为这能给他一种温馨的感觉,也能抵消他在协助单身母亲受孕的过程中潜藏的矛盾心理。

 

我试着想象那时候的场面:我,紧张得不行,半裸着躺在手术台上;L,拿着注射器,转动着眼睛;医护人员,试图回避,不打扰这属于我们的时刻。我还是不希望L在场——我不希望任何人在场,真的很尴尬——我想象自己询问她的想法,然后我又意识到,我也不想给她拒绝的机会。


我性格里有一种冷酷、刻薄的倾向,这让我觉得在任何情况下,把伴侣牵扯进来都是可笑的。显然顺其自然比较有尊严吧?这是医疗程序;想到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可能会让场面很煽情,就像选择精子捐赠者一样,让人感觉难受、怪异,因为这和选择自己的伴侣如此类似。


第二天,也就是圣诞节前一周,医生B兴高采烈。我们闲聊着,他一克一克地往注射器里装精液,这可比世界上最好的海洛因还要贵(当然这还是比为了生孩子和一个不爱的男人结婚来的划算多了)。

 

但是这个周期失败了,随后的三个周期也失败了,只有一个周期我短暂地怀孕,所有这些都意味着,到2014年春天,我已经连续两个月服用了大量的生育激素,产生了大量卵子。


情况有些不一样了。

 

“你感觉怎样?”B医生问。

“糟透了。”


五天来,我一直给自己注射,这让我严重水肿。肚子上的皮肤看起来像20世纪70年代的墙纸,还是那种高饱和大紫花配上蓝绿色描边的花色。我感觉到自己的变化,脾气暴躁得可怕。我安慰自己这是化学反应,会过去的。但事实并非如此。

 

完成注射一周后,B医生看了我的病历,让我停止服药。十天后,我进行了第五次人工授精。

 

“我们的孩子,是情绪化逃避的受害者,还是激进思想的受益者”?

“哇,”做超声波检查的护士说。“你体内有好多了。”

我看了看屏幕:很多不规则的黑点点交织在一起。

“看着好像蜘蛛的蛋,”我吓了一跳。

 

我再次对荷尔蒙反应强烈。但是 B医生说不用担心: 不是所有的卵子都是成熟的。他说我可以取消这个周期,但我坚持道,“继续吧。”

 

那个周末出了大太阳,我和L推着婴儿车散着步。面对所有的可能性,我感觉到了某种禅意。星期一的晚上,我走进厨房,在平底锅边上打一个鸡蛋,准备做晚餐。两个亮黄色的蛋黄滑了下来。我从没见过双黄蛋。我低头看着它,为母鸡感到难过,忍不住惊叹:“双胞胎。”


是双胞胎。当然是了。怎么可能不是呢?我是这句话最鲜活的的例子: “小心你许下的愿望。”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我一直让自己习惯怀上双胞胎的感觉,但是事与愿违。有时候我会忘记自己怀孕了,然后又突然感到震惊。我和久未见面的老朋友一起吃午饭。我知道他也会觉得不可思议,他的确惊了。

 

“哇,恭喜恭喜。”

“谢谢!”

“接下来怎么打算?”他问。


这是从L怀孕以来我们一直在逃避的问题。如果我有了孩子,那这孩子对L意味着什么?她对孩子来说又意味着什么?这些问题只能从我和L的孩子相处之间一点一点寻找答案。我并不觉得对L的孩子来说我有多伟大,也没有任何语言能够形容他对我的意义。他处于我们的中心,是令人感叹的奇迹,但我对L的孩子没有任何道德、经济或法律上的责任,我也没怎么履行作为父母的义务。

 

我一直都知道,这种失衡只有在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才可以被忍受。但我没有预料到的是,这种局限性也有它的优势。在L的宝宝出生的那一年里,我和宝宝的关系已经演变成一种既特别、又自由的关系。他是我的朋友,除了爱,我们没有其他利害关系。这是一种不受法律或生物学约束的爱,这显得异常珍贵。

 

另一方面,我现在做的这一切,以后可能要花很长时间向我的两个孩子解释。考虑到生活方式的巨大差异,我可以对自己进行合理化解释,为什么一个没有孩子的女人,可能希望与有孩子的伴侣保持一定程度的分离。但是我无法解释两个各自带孩子的单身妈妈,又在周末夜晚混在一起,如果这不是一个家庭,那到底是什么?

 

很明显,在这一点上,更合适的做法大概是,要么放弃这种分居各自带孩子的荒谬做法,搬到一起住,要么结束这段关系,没有折中选项。也许这是自私的,过着平行轨道的生活,不让孩子有第二个父母,创造两个单亲家庭。在一段关系中保持各自的独立性,就像开着两辆车去同一个目的地,这是自私的,在实际生活中,在道德、经济和环境上都是如此。虽然我和L的孩子的关系充满了欢乐,但是一旦我有了自己的孩子,而且不能来回奔波地去看她,我又怎么能权衡两者?

 

“我一直让自己习惯怀上双胞胎的感觉,但是事与愿违。”


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地问自己为什么要一个人做这件事。我和L不仅在育儿问题上存在分歧——在很多事情上,她觉得我太刻薄了,而我不觉得她刻薄——我们都把这件事看得很重,这可能会影响我们两个人的结局。我们都很懂得自我保护,以不同的方式。也许只有在这一点上我们达成了共识:一个人保护孩子免受伤害的方式就是控制接近他们的人。


对我来说,比没有孩子更可怕的事情就是,在一个危险的环境中生孩子。


一天下午,L给我发了一封电子邮件,里面有一个租房信息的链接,价格大概是我在布鲁克林租的房子的两倍。平面图和窗外的景色看起来很眼熟。是她住的那栋楼,和她家的户型一模一样,在她家楼下。


我回“?!”。

“!!”

 “但是我们需要住这么近吗?会不会很奇怪?

“不知道。”


我去看了房,房东正在铺新地板,装新的浴室,房间布满了塑料布,但是它几乎照搬了L家的布局,很容易想象。我环顾四周,想着房东可能不会想把房子租给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单身女人。而且房租太贵了。虽然这是我理想的公寓,有收发室、电梯和物业;想着在我带孩子们回家时,L就住在楼上,这也太棒了;而且这种集合住宅一般不太出租,但是机会就是来了,这种巧合就像是上天给我的礼物——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付不起。这当然是疯了: 看起来像是住在一起,其实不是。美得像梦一样,又能互相帮助、保持亲近感,又不用住在一起,避免了许多矛盾。但是我们该怎么向孩子们解释呢?或者对我们自己解释?我们互相喜欢,愿意每天黏在一起,但是偶尔也想有自己的空间?那么孩子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堂兄弟?好朋友?他们是情绪化逃避的受害者,还是激进思想的受益者?

 

在搬家后的最初几个星期里,我们进入了一段蜜月期。在这段时间里,这种类似同居的相处太迷人,以至于我们几乎忘记了高昂的房租。离开自己家,上楼,这常常让我满心雀跃。对方发脾气的时候,另一方就会回家,杜绝给对方“作”的机会。没有婚姻,没有共同贷款,但是我们彼此已经许下了承诺。我很早就意识到,一段关系的维持需要平衡互相依赖和彼此独立的关系,以便从沉重的关系中解放出来。

 

一天晚上,L和她儿子坐在沙发上,看一本关于不同家庭模式的书。“‘有的人有两个妈妈,’”她指着一幅插图,上面画着两只戴着耳环的獾,中间有一只小獾。“‘有的人有两个爸爸。有的人只有一个妈妈,有的人只有一个爸爸。’”她的孩子已经不是婴儿,正在学走路,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他还不能理解这种问题,我们暂时不需要纠结。L和我交换了眼神。“有些人有邻居,”她轻声说道。

 

最后一次B超检查是在圣诞节之后。离预产期还有六个星期。医生看着屏幕,皱了皱眉,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然后离开了房间。然后有人进来了。他们围着显示器,我盯着天花板,想着中午吃什么。进来的第四个医生让我穿好衣服跟着他,我有种不详的预感,我的高危产科医生Y正在他的办公室等我。

 

“得把TA们取出来,” Y医生说。

“我的天。”

最小的一个胚胎间歇性地停止活动,如果完全停止,她就会死。

“还不算危急,”Y医生冷静地说,“但是... ...还是得抓紧时间。”他说他第二天有时间,除夕夜,或者后天。

“明天吧,”我颤抖着说。

“下午三点? ”

“好的。”

 

 


“我一直倔强地坚持让自己独自面对这件事,但生活偶尔会给你一个奖励,让你不必一个人承受”


我爸爸在伦敦,提出要直接飞来纽约,但我不希望他在我做手术的时候在飞机上;我总怕飞机半路坠毁在哪儿。那个晚上在L家,我向L提议让她的母亲第二天进城照看L的孩子。

 

“你能来我太高兴了,”我说。

“这只是因为其他人都在英国。”

“不不不。我特别希望你能来。”


当我这么说的时候,我意识到这是真的。恐惧让我变得内向,快乐又让我打开自己,虽然生孩子对我来说和别的事情一样让我感到害怕,但这又是一种不一样的害怕:这让我不再退缩,而是把自己打开了。我一直倔强地坚持让自己独自面对这件事,但生活偶尔会给你一个奖励,让你不必一个人承受。

 

直到最后一刻,我还在怀疑,如果这一切都是个错误怎么办?如果Y医生转过来对我说肚子里什么也没有——你并没有怀孕!你有没有想过,只要填几张表,交出你的信用卡,你就可以超越数千年的进化,超越那些传统的流程?赶紧回家洗洗睡吧,养只猫,再也别提这事了。

 

但是,到了第二天下午4点17分,一个微弱而尖细的哭声充满了整个房间。当从我身下取出了第一个婴儿后,我抑制不住地大哭了起来。L握住我的手。过了一会儿,第二个婴儿也出来了,L从椅子上跳起来。Y医生带着他的学生,快速检查了我的伤口,然后护士把宝宝们抱了过来。

 

L用相机记录下了这一切,尽管这是非法的。我没法经常看这些片段。我的宝宝们,被裹得严严实实,露出天使一般的小脸,上面涂满了凝胶。她们脏兮兮的,差点活不成了。我躺在手术台上,难掩激动,沉浸在我的两个女儿给我带来的快乐中。我像磕了药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喃喃道:“天哪,我不敢相信她们都是金发。”

 


•本文选自艾玛 · 布罗克斯(Emma Brockes)的《绝佳选择》(An Excellent Choice) ,由 Faber & Faber 出版社出版




翻译 | 毛毛
校对 | 黑猫
编辑 | 阿烂



 

        

「 写在结尾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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