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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望舒逝世70年,除了《雨巷》你对他或许一无所知

读者人物 2020-09-03


我们大多数人对戴望舒的了解大概仅限于《雨巷》这首诗,其次便是大多数人都热衷于在考古民国情史时,对戴望舒三段不如意的感情生活津津乐道。

但其实可以了解的不仅仅一首《雨巷》和一段感情史,在戴望舒短短四十五载的生命里,他对于中国现代诗歌的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追随你到世界的尽头,”你固执地这样说着吗?你在戏谑吧!你去追平原的天风吧!我呢,我是比天风更轻,更轻,是你永远追随不到的。

这首诗叫《林下小语》,不知你是否读过?没读过没关系,下面这首你肯定读过: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


一首《雨巷》是很多人认识戴望舒的起点,但可能也是终点。


成年后,你还读过戴望舒的诗歌吗?或许在现在,你更容易读到这些——


《被一首<雨巷>欺骗了多年,原来戴望舒是渣男》、《民国最惨文人戴望舒,感情频频失败堪称"绿帽王"》


搜索戴望舒,与《雨巷》同等地位的关键词是“民国绿帽王”。以此为题的文章里,那个在雨中彷徨的身影,那个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的男人,那个孤独寂寞的诗人,拥有三段被背叛的恋情,和几声看客的唏嘘。


这公平吗?很难讲。民国文人是自媒体时代的“风流一代”,徐志摩、郁达夫、郭沫若、胡适,乃至鲁迅,哪个的情感生活不是被大众津津乐道。


但抛开绯闻与八卦,对戴望舒又确有几分不公。比起情感生活,他的作品显得并不那么“星光熠熠”。


是他的作品差吗?事实上,在戴望舒短短四十五载的生命里,他对于中国现代诗歌的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一生只发表了92首诗歌,却靠这寥寥92首诗确立了在中国现代诗坛的崇高地位;


他没有系统的诗论,但他的《论诗零札》和他友人杜衡整理的《望舒诗论》却备受重视;


他的翻译量大质优而且与欧洲现代主义诗歌创作同步,为一代代中国诗人提供的营养,为许多业内人士所认可甚至赞赏。


或许,是我们缺少一个了解他的契机。


2月28日,是戴望舒逝世70周年。为了纪念这位“被遮蔽的大师”,我想带你走近戴望舒。


“要弄明白一个事情的真相,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用道德的大棒去做先入为主的评判,而是尝试还原历史。”


戴望舒其人其文究竟如何,不妨走进他的生活和作品中去观看。


我怕着温存的眼睛,

像怕初春青空的朝阳。

我是高大的,我有光辉的眼;

我用爽朗的声音恣意谈笑。

但在悒郁的时候,我是沉默的,

悒郁着,用我二十四岁的整个的心。

——《我的素描》


若尝试通过诗歌的基调,将戴望舒的人生大致划分前后阶段,我们会看到,在他前期的作品里,寂寞、眼泪、忧愁、悲哀等词,频繁地出现。


他的感伤和忧郁,大多来自于其人生经历以及当时的时代背景。


戴望舒出生于杭州,家境小康,从小受古典文化熏陶,性情温和且心地柔软。他的童年本来应该是天真烂漫的,但他并非无忧无虑:因为他曾害过天花,而且留下了后遗症,长了一脸麻子。


他的麻点不大也不深,离远看或在相片上看,几乎没有。不过,这对他的心态有着相当深远的影响,他内心深处为这一小小的生理缺陷有着颇深的自卑情结。


这张最为大众熟知的照片,摄于1942年,时年37岁


可能正是因为这一自卑情结,戴望舒在表面上显得开朗、和蔼、大度,但他的心结似乎一直没有打开过,如端木蕻良所说:“望舒多少是抑郁的。”


也正因此,尽管他渴望爱情,渴望与异性接触,但一旦真的交往起来,他却又显得矜持、羞怯、手足无措,从而很难赢得对方的好感。


他分崩离析的第一段恋情,与这样的性格不无关系。


但容貌缺陷带来的创伤并没有妨碍戴望舒的文学之路。读书期间,他一方面从闻一多、徐志摩这两位诗坛先进那儿汲取到了诗歌的外在韵律和格式的美,另一方面从英法浪漫派诗歌和法国象征主义诗歌那儿感染了“忧郁的情调”。


这在他的译诗和自作诗中都有所体现:

瓦上长天/柔复青!/瓦上高树/摇娉婷。/天上鸣铃/幽复清。/树间小鸟/啼怨声。/帝啊,上界生涯/温复淳。/低城飘下/太平音。/——你来何事/泪飘零,/如何消尽/好青春?(魏尔伦《瓦上长天》,戴望舒译)


写于1927年的《雨巷》更是戴望舒“探索新诗格律的顶峰之作”。叶圣陶称赞他“替新诗的音节开了一个新的纪元”,大量的赞誉纷至沓来,《雨巷》成为无数青年的枕边诗,戴望舒一夜成名。



但他并不因此而陶醉。戴望舒这一生,最可贵的、最令人钦佩的,就是他在创作上清醒的自我意识。


于是同一年,他写出了《我底记忆》,对自己进行了反戈一击。


也是同一年,年方22岁的戴望舒认识了18岁的施绛年,他在诗里这样写,“火一样的,十八岁的心/那里是盛着天青色的爱情的。”


诗集《我底记忆》的扉页题词是法文的:“A Jeanne”(“给绛年”)


正如周良沛所说:“诗人把自己第一个诗集献给她,也可以想到这位姑娘当时在诗人心中的地位。” 这部诗集的总体格调是抑郁的,大多数篇章写的是绛年带给他的悲哀,他称之为“绛色的沉哀”:

 

在这里,亲爱的,在这里,/这沉哀的,这绛色的沉哀。——《林下小语》


“沉哀”是这场恋情的主基调。戴望舒不顾一切的追求,使他成了悲剧中的男主角,而施绛年,更多的是一个局外人。这份爱是那样固执,以至于他的人生之路要顺着这盲爱的方向,顺着施绛年的意愿出国留学。


这是幸福的云游呢,/还是永恒的苦役?——《乐园鸟》


我和欢乐都超越过一切境界, 自己成一个宇宙,有它的日月星, 来供你钻究,让你皓首穷经。 或是我将变一颗奇异的彗星,
在太空中欲止即止,欲行即行,让人算不出轨迹,瞧不透道理,然后把太阳敲成碎火,把地球撞成泥。——《赠克木》


留法这三年,戴望舒仅创作了五六首诗歌。数量十分稀少,但从中,我们可以看见戴望舒心境的大不同。


你还有珍珠的眼泪吗?/太阳已不复重燃死灰了。/我静观我鬓丝的零落。/于是我迎来你所装点的秋。


用旷新年的话说,《霜花》为戴望舒“所有的爱情诗下了最后的注释”。这首诗不仅写到了他对爱情的怀疑,还写了怀疑之后的释然。


秋天使他终于从春天的狂噪和夏天的狂热中摆脱了出来诗的最后一节写得难以想象的平静与豁达——也许那是绝望之后才会有的境界。


1933年戴望舒在法国


1935年戴望舒归国后,很快与情变的施绛年解除了婚约。当时的他,诗名卓越,又与穆时英交好。经他介绍,认识了其妹穆丽娟,并于1936年结婚。


戴望舒与穆丽娟的婚纱照


与穆丽娟相识后,戴望舒的生活颇为安定。他将心思全力放在事业上,聚南北诗派、全国诗人于一堂,创办了《新诗》月刊。《新诗》的编委是一个极为豪华的阵容,由卞之琳、孙大雨、梁宗岱、冯至、戴望舒等人组成。


与此同时,他数量稀少的诗作中开始弥漫着“人道主义的思潮”,诗风也变得洒脱、自我,甚至是奔放。这于他而言是很少见的。


或是我将变成一颗奇异的彗星,/在太空中欲止即止,欲行即行,/让人算不出轨迹,瞧不透道理,/然后把太阳敲成碎火,把地球撞成泥。


《眼》是他写给穆丽娟的新婚诗,但又不单纯是写情。其中融入了人与宇宙万物之间的观照,观感上清亮有力。


《望舒诗稿》,1937年出版


戴望舒中前期绝大部分诗作都收录于《望舒诗稿》中,对于他前半生的诗歌成就,朱光潜有精彩而准确的评价:


“《望舒诗稿》所表现的世界是单纯的,甚至于可以说是平常的,狭小的,但是因为是作者的亲切的体验,却仍很清新爽目。”


他也如实指出了戴望舒的缺点:“戴望舒先生对于文字的驾驭是非常驯熟自然,但是过量的富裕流于轻滑以至于散文化,也在所不免。”


不过,他说得极为委婉,他认为望舒的优点中就蕴涵着缺点,所以成于斯也败于斯:“戴望舒先生所以超过现在一般诗人的我想第一就是他的缺陷——他的单纯,其次就是他的文字的优美。”


在暮色冥冥里
我将听了最后一个游女的惋叹,
拈着一支蒲公英缓缓地归去。——《二月》


1937年8月13日,中日淞沪战争爆发,上海沦陷,戴望舒逃往香港。战争击碎了他的事业——《新诗》停刊,也使他的生活摇摇欲坠。


在香港,戴望舒开始参与到实际的抗战工作中。“人民”、“自由”、“解放”等词也开始出现在他的作品里,他把自己的命运跟大众的命运结合了起来。


但另一方面,听闻穆时英叛国被杀,戴望舒感到极大愤慨,他甚至迁怒于穆丽娟,不准她回去奔丧。穆丽娟一气之下返回上海,随后要求离婚。戴望舒又以自杀相威胁。


他已然被婚姻折磨得有点变态了。


1942年春,戴望舒受到端木蕻良的牵连入狱。他在狱中时间不长,但受尽酷刑。期间写下了一首可以称得上他一生的代表作之一的作品《狱中题壁》:

当你们回来,从泥土/掘起他伤损的肢体,/用你们胜利的欢呼,/把他的灵魂高高扬起,/然后把他的白骨放在山峰,/曝着太阳,沐着飘风:/在那暗黑潮湿的土牢,/这曾是他唯一的美梦。


出狱后,他的身体与精神都很虚弱。但在诗歌创作上,却又陆续写出了《我用残损的手掌》《萧红墓畔口占》《偶成》等佳作。


这些作品后来大多收录在《灾难的岁月》里


1942年11月,戴望舒给穆丽娟去信,表示“同意离婚”。第二年,他与杨静结婚。


爱情始终是戴望舒所追求的,尽管幸福于他总是昙花一现。


婚后的前三年,两人在乱世里相依为命,过的相当平静而快乐。戴望舒是很喜欢并感激杨静的,因为杨静使他感到了幸福。他给杨静写诗:

不如寂寂地过一世,/受着你光彩的熏沐,/一旦为后人说起时,/但叫人说往昔某人最幸福。(《赠内》)


但这幸福也并不能维持很久,1949年,他与杨静离了婚。


婚姻生活的不幸、几次的牢狱之灾、抗战胜利后被诬为汉奸,彻底摧毁了戴望舒的身体和意志。1950年2月28日,戴望舒因注射麻黄素过量不幸去世,年仅45岁。


他曾在长篇文史随笔《读〈李娃传〉》中,考证出作者白行简只活了51岁。因而感慨道,“萎谢得那么快,那么早,真是感到无限惋惜”。


这话有点像是谶语——预设的自悼,想不到他自己的寿命比白还要短。他的夭折让当时方兴未艾的中国文坛着实心碎了一阵子。


对一个诗人来说,最好的墓穴就是他的诗歌。他逝世后不久,一些遗著在众人合力下陆续出版。人们对他诗歌的评价也随着时间日久弥香。


艾青评价他:“望舒是一个具有丰富才能的诗人。他从纯粹属于个人的低声的哀叹开始,几经变革,终于发出战斗的呼号。每个诗人走向真理和走向革命的道路是不同的。望舒所走的道路,是中国的一个正直的、有很高的文化教养的知识分子的道路。”


看来,戴望舒为自己营构的诗歌之墓是牢固的,他完全可以安息。


只要还有人读诗,我想戴望舒的声音便不会消散。


书籍推荐:《让灯守着我:戴望舒传》,北塔 著,九州出版社。 
《让灯守着我:戴望舒传》是著名诗人戴望舒的传记作品,谨以此书纪念“雨巷诗人”戴望舒逝世70周年。本书初次披露大批极为珍贵资料,全面、翔实、客观还原一位被严重低估了的“诗坛领袖”,勾画历史与现实的戴望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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