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光 丨 大调悼亡曲：告密催生人类最残酷的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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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 调 悼 亡 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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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密催生人类最残酷的暴力
图注 《 雷霆的话语 》 三联聖壇畫 九个局部
140X70cmx3 2017年 島 子
题记：在具备人类基本文明的社会里，人人都该以告密所求之荣为耻，以不出卖他/她人为良知底线，这才是现代文明的良序之本，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底线之义。然而可悲的是：许多人相距人类这种基本的文明甚远！甚远！
告密，是暴力时代的一种邪恶的产物；告密者，是暴力机器上的按钮，当它被按动时，暴力就会向被告密者实施残酷的迫害，而告密者亦由此因害人而害己。
当人人自危地生存于告密盛行的时代及其社会里，人人都有可能沦为被告密的受害者，或成为出卖他/她人的害人者。无论朋友、亲族，甚或至亲，无一可得幸免。
斯大林时期有一位少年英雄叫帕夫利克·莫罗佐夫。在前苏联，曾有无数街道、学校、图书馆、集体农庄、轮船和飞机以莫罗佐夫的名字命名，多名作家为他树碑立传，很多诗人为他写诗，许多画家为他作画，邮票、明信片和火柴盒上都印着他的像。前苏联的宣传机构铺天盖地宣传这位告密少年。
1932年，乌拉尔农业集体化的那年，年仅12岁的帕夫利克，向苏联政治保安局（即后来的克格勃）告发自己的父亲特罗菲姆，说他是“人民的敌人”，他的“罪行”是私开证明信给富农，让这些被流放到当地的人回到家乡。
结果，三四天后特罗菲姆被捕，最后死于北极地区的劳改营中。帕夫利克因“大义灭亲”而成了英雄，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达对布尔什维克的“忠诚”，帮助苏联建设社会主义。
据当时的苏联官方报道：后来，帕夫利克和他八岁的弟弟被“苏维埃的敌人”杀死在森林中。就这样帕夫利克被宣布为“少年英雄”。此后，全国的青少年便在课堂上学习帕夫利克的“英雄壮举”，不少人以他为榜样，也向苏维埃政权告发家人，不放过任何一个“阶级敌人”，尤其以告发自己的父母为极大的“忠诚”。
据俄罗斯的解密档案及当事人披露，真实的情况是：他的父亲因家庭矛盾离家出走和另一女人生活。一切的家务都落在年幼的帕夫利克肩上，母亲帮不上忙，弟弟们年纪又太小，家里没有成年男子撑不下去。母亲想用惩罚手段吓唬特罗菲姆，让他回心转意，于是要儿子帕利夫克去告发父亲特罗菲姆。
五十年后，当年的乡村女教师卡宾娜回忆道：“她是个愚昧的女人，整天惹丈夫生气，结果丈夫把她抛弃了。她唆使儿子告密，她想，特罗菲姆一害怕，就会回家。”帕夫利克的小学同学则直接指出：“特罗菲姆不离家出走，帕夫利克便不会告密，也不会被杀害，也就成不了英雄。可当时不能这样写。”
原来，少年英雄是用诬告炼成的！
然而，中国文革中期的张红兵可没帕夫利克那么幸运！
1970年，张红兵的母亲方忠谋在家发表了一番反对文化大革命的言论，大大地惹恼了“根正苗红”的张红兵，他向当地军代表揭发自己的母亲方忠谋“为刘少奇翻案”，是十恶不赦的大反革命，并在揭发信中呐喊“枪毙方忠谋！”。
恁时，方忠谋像“粽子”一样五花大绑地被带走，经过几番批斗大会，两个月后，张红兵的母亲方忠谋以现行反革命被宣判枪毙。16岁的张红兵也从此戴上了一顶“现行反革命家属”的帽子。
社会上没有掀起学习张红兵的热潮，没有任何一条街道、学校、图书馆、集体农庄、轮船和飞机以张红兵的名字命名，没有作家为张红兵树碑立传，没有诗人为他写诗，没有画家为他作画，邮票、明信片和火柴盒上也没有印上张红兵的像。直到近几年他发文反思自己“文革”中因“告密”而害死了母亲，国人才知道张红兵这三个字。
近几年，告密与出卖，如不散的阴魂附着于某些人神经。
到底什么叫告密？通常意义上，告密是一种无关正义的行为，是带有“出卖求荣”甚或“打击报复”色彩的采取语言暴力手段的“阶级斗争”行为。
再譬如，最近在某建筑大学的概率论课堂上，老师在讲台上讲课，可许多学生在下面玩手机，于是老师批评玩手机的学生“你们如果总是这样不学习，日本人就成为优等民族，中华民族就会成为劣等民族……”由于事发当天是“9·18”，这位老师被学生匿名举报为“精日”。为此，老师受到学校的处分。
从这个事件真相来看，错在学生在课上玩手机，然而，对教育负有民族使命感的老师却被“精日”。
告密是以出卖别人以求前程的行为。但往往告密者所承受其恶的惩罚至少是内心的抑郁难安。
《圣经》叙事文本中有一个经典的卖主求荣反得自死的案例：犹大以三十两银子出卖了耶稣，并带领抓捕耶稣的人，以与耶稣行“亲嘴礼”为暗号向兵丁告密，以便准确地抓捕耶稣。并且，亲眼看着他所出卖的耶稣被捕、受审、遭刑罚、被钉十字架。事件的最后结局是：当犹大看到耶稣被钉十字架而在悔恨中自缢而死。
在中国古代皇权社会里，告密是一种宫廷互害文化，以至于邪恶至极的《罗织经》这种诬告大法能以大肆盛行于世。
如今，在具备人类基本文明的社会里，人人都该以告密所求之荣为耻，更当以不告密为良知底线，这才是现代文明的良序之本，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底线之义。
而可悲的是：许多人相距人类这种基本的文明甚远！甚远！
2018年06月12日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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