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副主任、主任医师，抢医生大战背后，互联网医院哪家强？

目前中国互联网医院盈利模式尚不成熟，绝大多数处于亏损状态。即使实现盈利，超过70%的互联网医院盈利收入也不超过500万，盈利能力有限。（根据健康界研究院发布的《2021年中国互联网医院发展研究报告》）

晚上九点，王佃灿依旧没有下班。

在闪烁的电脑屏幕前，他熟练地敲击着电脑键盘。作为北京大学口腔医院口腔颌面外科副主任医师，他正在认真解答「电脑对面」每一位患者的问题。

「像我们在互联网上执业的医生空余时间是比较少的，在已经繁忙的线下医疗工作中，只能抽出下班时间来回复网上患者的问题。」即使当天的工作再忙，王佃灿也很少把当日网上患者的需求推迟到第二天解答。「患者来自天南海北，他们愿意在网络上找到你，就是对我们最大的信任，不能辜负。」王佃灿说。

来自江苏省人民医院的内分泌科主任医师曹越（化名），与王佃灿有着同样的感受。一位年近80的冯姓老奶奶找他复诊后，他们便成为了「网友」。在曹越的精心问诊下，冯奶奶的病情逐步恢复了稳定，还专门给他写了一封感谢信。「互联网医疗平台给以冯奶奶为代表的患者，创造了一种全新的医患距离——虽然医生不在身边，但需要的时候近在咫尺。」曹越说。

虽然来自不同的线下医院，但王佃灿与曹越有一个共同的身份：他们都是在互联网医疗平台上的执业医生。王佃灿在好大夫在线，曹越在医联，他们每天都会通过闪烁的屏幕连接千里之外的患者，这种新型的医生职业模式正在改变着传统的医疗就诊模式。

但与此同时，互联网医生也呈现出苦乐不均的生存现状。资本助推下，不少企业互联网医院不惜重金吸引规模化的医生入驻，而有的企业互联网医院却陷入拖欠医生诊疗服务费的窘境。同样是医生，同样辛苦有加，为何境遇却相差如此之大？健康界带你看清各地互联网医院的真面目。

互联网医院风往南吹？

王佃灿和曹越都是在线上问诊已有数年的「老资格」。据王佃灿介绍，早在2015年，他就通过线上问诊服务患者。

也正是在这一年，国内首家互联网医院——微医乌镇互联网医院开业；随后，在银川和海南等地，互联网医院申领牌照蔚然成风。

据医联相关负责人介绍，医联2014年在成都成立时，利用互联网技术搭建了连接医患需求的枢纽型平台，短短两年内便吸引了数十万职业医生在平台上进行注册。

 2017年，医联成为中国首批获得互联网医院牌照的企业之一。此后，医联聚焦在互联网慢病管理领域，越来越多的医生将自己的患者带到医联平台上，在网上进行长期的随访、复诊、开处方等服务。

2016年4月，好大夫在线也建立了网上诊疗试点——银川智慧互联网医院，希望从互联网医疗1.0向2.0过渡，从轻问诊切入诊疗。

「互联网医疗1.0时代的商业化空间是有限的，这也是2016年很多互联网医疗企业大力向互联网医院进军的原因。」好大夫在线相关负责人表示。

然而，中国互联网医疗发展迅速，短短几年之后，小小的银川已经装不下更多的互联网医疗平台的涌入。于是，越来越多的进入者开始把目光转向中国的最南方，那里有着官方最新规划的一片试验田——海南自由贸易区。

2019年3月，海南省出台《海南省促进「互联网+医疗健康」发展实施方案》（以下简称「方案」），掀起新一轮互联网医院审批潮，一大批互联网医院落地海南。

根据统计显示，截至今年4月30日，在海南注册并处于「存续」状态的互联网医院有限公司共计264家。其中，2019全年、2020全年、2021年前四个月分别注册38家、126家、117家，而今年4月份就注册了55家。

第一家落地海南的互联网医院是博鳌超级医院健康云互联网医院，于2019年1月获批。该院建设的主体企业珠海健康云科技有限公司方面曾公开表示，选择将互联网医院放在海南，一方面来自于合作伙伴博鳌超级医院强大的医学实力吸引；另一方面便是受惠于当地的政策利好。

更大的政策支持还在继续。2021年4月7日，国家发改委、商务部联合印发了《关于支持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放宽市场准入若干特别措施的意见》。根据该意见，网售处方药将在海南放开销售，而此前网售处方药一直处于灰色地带。因此业界普遍认为，本次海南政策的放开，意味着在当地将会出现更多互联网医院牌照的申领者。

选择在银川还是在海南注册，一个重要的区别在于是否有上下游的联动。健康界通过梳理发现，在银川建设的互联网医院多以互联网诊疗平台居多，比如医联、好大夫集团。而在海南落地的互联网医院，则有很多的药店参与其中，比如益丰大药房、大参林和医药电商康爱多等。

「这些药店建设的互联网医院，可助力药店从『销售』向『服务』延伸，能够依托互联网医院提供慢病管理、健康管理等专业服务。」知名医改专家徐毓才表示。

事实上，无论是在海南还是在银川，两地的互联网医院政策环境还是大致相同的，只是政策发布的时间有先后问题。徐毓才认为，银川的互联网医院模式是从0到1的过程，而包括海南在内的其他地区则是从1到n的进化。

「就目前来说，企业注册成立互联网医院，无论是去海南还是银川，两地差别不大，但是从前景上来说，海南的空间更大。」徐毓才告诉健康界，海南未来毕竟是自由港，而且海南的医疗基础比较差，自由度高，在一张白纸上画一张蓝图应该会更好画。

僵尸互联网医院是如何成形的？

自2018年《互联网医院管理办法（试行）》推出后，代表着互联网医院有法可依了。此后几年，互联网医院发展势头强劲。

中国医药物资协会常务副秘书长李锦全曾表示，随着2021年北京互联网医院审批细则的出台，标志着全国31个省市已全部完成省级互联网医疗监管平台的搭建，互联网医院的建设及申办进入全国全面布局阶段。

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3月，全国已建成了超过1000家互联网医院，但量多的同时，「僵尸」也多。国家远程医疗与互联网医学中心联合健康界撰写的《2021中国互联网医院发展报告》显示，许多互联网医院的业务处于入不敷出的境地，支出和收入严重不匹配，大部分互联网医院运营得并不理想。

在发布《2021中国互联网医院发展报告》时，健康界研究院院长刘晖认为，2020年的互联网医院运行数据相较2019年有较大提升，但每日55人次的线上诊疗量与线下成千上万的门诊量相比，互联网医院的运营水平明显不足。

根据海南省卫健委披露的数据显示，在58家公立医院互联网医院中，真正有效运营的不到10%，其余90%以上处于「建而不用」的僵尸状态。

被医生和患者交口称赞的互联网医院，会出现哪些窘境？2020年10月拿到牌照的怡本肾医互联网医院CTO孙振中认为，「目前大多数互联网医院只是实现了基本的线上问诊功能，没有一站式的诊疗工具，并没有满足医疗服务的核心需求。」孙振中说。

在徐毓才看来，由企业建设的互联网医院，很少出现没有流量的「僵尸」状态，「僵尸」状态多出现在一些公立医院。许多公立互联网医院之所以成为「僵尸」状态，很重要的原因在于管理者没有互联网运营思路。「很多公立医院的院长，对互联网并不熟悉，当初建设互联网医院可能就是跟风，后续并没有认真运营」。

除了没有流量的互联网医院之外，那些拥有流量的互联网医院也逃不过人们的质疑，许多曾经很火的互联网医院，最后也会因为没有成熟的商业模式而走向没落。

例如，广东省第二人民医院在2014年联合差点后来成为国内「互联网医院第一股」的友德医申领了广东省第一张互联网医院牌照。牌照下发之后，新建的互联网医院很快就冲到了每天四、五万的接诊量。

这个数字不可小觑，因为当时广东省第二人民医院的线下门诊一天才几千的量。不过到了2018年，广东省第二人民医院与友德医剥离。近期以来，友德医更是被爆出拖欠医生诊疗服务费的「欠薪事件」，一度引发网络热议。

为何原本被看好的互联网医院，如今却陷入困境？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家互联网医院一直没有找到盈利模式。北京鼎臣医药咨询中心创始人史立臣认为，企业在自家平台上开展了专家诊疗业务，但这些平台究竟有多少医生资源，目前质疑的声音很大。「互联网平台通过网络平台对患者进行诊疗，所能够得到的收益只有挂号费，依靠延伸服务实现盈利现在还没看到成功的模式。」史立臣如是分析。

根据健康界研究院发布的《2021年中国互联网医院发展研究报告》显示，目前中国互联网医院盈利模式尚不成熟，绝大多数处于亏损状态。即使实现盈利，超过70%的互联网医院盈利收入也不超过500万，盈利能力有限。

但也有从业者并不认同唯商业模式的判断。「互联网医疗经过几年的发展与规范，已经从抢流量阶段开始向精细化管理阶段转变。无论是民营的还是公立的互联网医院，存在的核心在于医疗，而并非单纯的商业模式。」

在孙振中看来，互联网医院成功的核心，在于能够使线下的诊疗在线上得到充分补充和服务延伸，解决我国医疗资源分布不均的问题，使线下和线上相互融合，真正做到降低整体的诊疗成本，提高效率。只要做到些，互联网在医疗领域一定会成为标配。「要想实现这一目标，需要我们在探索过程中不断总结和完善。」

对于公立互联网医院与企业互联网医院的区别，孙振中认为，前者的模式是「医院+互联网」，本质上是为医院插上互联网的翅膀；而后者的模式往往是「互联网+医疗」，本质是通过互联网的方式而不是工具，整合各方资源，建立各类服务场景为患者提供源自线上的全方位的健康服务。因此，企业建设的互联网医院，可以更加开放，更少地域限制，会有更多的资源加入进来，也更符合互联网开放、包容的特点。

抢医生大战能打多久？

6月11日，波士顿咨询公司（BCG）携手腾讯云医发布《2021医生互联网诊疗行为洞察报告》（以下简称《报告》）。《报告》显示，83%的医生愿意尝试在线诊疗，超过一半的医生会主要聚焦1-2个平台，来满足其所有线上诊疗需求。55%的医生主要通过碎片化时间处理线上患者诉求，57%的医生会在工作日晚上或节假日与患者线上交流。

互联网正成为医生日常工作的标配。「无论是公立还是民营，医生都是平台之本。」王佃灿认为，建设互联网医院就和盖房子一样，在盖之前要先打好地基，否则地基不牢，房子也会变成危房。对于互联网医院来说，地基就属于患者和医生。

要想避免互联网医院的「僵尸」现象，主办方还需加大优秀医生的引入。在王佃灿看来，未来的互联网医院这一赛道，将会呈现两极化趋势。「那些没有流量、没有医生和没有病人的医院，可能就会慢慢被淘汰了。」

而医生「人才」，也正成为互联网医疗平台争夺的重要资源。去年以来，借势疫情需求暴增和政策鼓励，各大互联网医疗平台已经紧锣密鼓地网罗了大批公立医院的医生加盟。根据企业自行公布的数据显示，目前，微医有27万名注册，好大夫在线有超过23万名医生实名注册，京东健康超过11万，阿里健康平台活跃的医生超过6万名。

分别在海南和银川落地两家互联网医院的百度健康，更是在今年4月底宣布推出「医+计划」，拿出十亿现金补贴，重点扶持千名医生和10家金牌 MCN。目前，入驻百度健康平台的专业医生已经超过30万。

在互联网医疗平台此起彼伏的「抢人」大战中，越来越多的医生开始涌入互联网医疗平台。

面对各大平台的抢人大战，医生群体应该如何选择自己网上执业的平台呢？徐毓才建议，医生要根据「前途」和「钱图」两个方面去做选择。「对医生来说，哪家平台给的钱多就去哪家；其次，相对于其他地方，海南当前处于政策的高地，因此建议医生尽量选择注册在海南的互联网医院合作。」

需要提醒的是，互联网医疗目前还属于一个新事物，官方对互联网医院的发展依然保持谨慎态度。国家卫生健康委远程医疗管理与培训中心办公室主任卢清君认为，互联网医院虽然是一个新模式、但本质是医院，而不是企业，需完成医疗机构该完成的任务，需按照医院管理流程，所以政策要求互联网医院必须要依托实体医院。

对于监管部门来说，或者也需要保持开放包容的心态。徐毓才认为，「互联网医疗目前还属于一个新事物，监管部门要更加包容，对于行业发展，不宜管得太死。」在他看来，包容性政策可以有很多，比如放开网售处方药的管制、建立互联网医院医保支付的统一平台等。

不过，徐毓才同时也表示，对于监管的包容不能太乐观。「就像这次海南省放开网售处方药，文件是国家发改委与商务部下发的，但是作为互联网医院的主管部门——国家卫健委的名字却并未出现，可以看出官方还是比较谨慎的。」徐毓才说。

对于企业互联网医院的未来发展前景，业界也有着不同的看法。医疗战略咨询公司Latitude Health创始人赵衡认为，所谓互联网医院，不过是市场的过渡形态，难以成为未来发展的主流模式。「企业要想建好互联网医院，就必须与大型的公立医院合作，如果缺少了大型公立医院的支持，必定走不远。」

在卢清君看来，相对于公立医院建设的互联网医院，互联网医疗平台企业所主导的互联网医院要将自己定位为「第三方」起辅助作用，譬如提供技术服务或者商业服务，而非提供医疗服务。他认为，过去多年来，各大公立医院探索互联网医疗助力患者管理，但一直难以做起规模的原因是缺乏运营团队。

因此，他呼吁各大医院将运营机制委托给第三方平台，并与之建立合作机制、物价和分配机制、金融服务机制，以此让互联网医疗运行更便捷，让数据更互联互通。

孙振中对企业互联网医院的发展前景保持乐观态度。他认为，由于公立互联网医院与企业互联网医院的出发点不同，会导致这两者在系统建设上、产品体验上、运营方式上的各类不同，未来这些不同会更加的明显。因此，这两者在未来应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企业要尽快接受并融入这个浪潮中去，不要想着怎么与其直接竞争，而是要想着怎么抓住这两者各自的优势，相互合作发挥最大化的效益。

资料来源：健康界，作者：梁建、严树。版权归原作者所有，所有内容仅供专业人士交流分享，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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