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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启阵:假如敦煌没有王道士

春秋视角 2022-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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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敦煌没有王道士

作者 | 丁启阵



参观敦煌莫高窟的中国人,心里都绕不开一个名字:王圆箓。

因为,这个人改写了莫高窟乃至敦煌的命运。早在清朝,甘肃通往新疆的道路,已经远远地撇开了敦煌,敦煌成为一个地处偏僻、交通不便的小城。

如果没有王圆箓,莫高窟有可能至今仍默默无闻,至少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国际知名度。充其量,它会像敦煌西千佛洞那样,只是一个普通的省级或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相应地,洞窟的颓圮情况,洞窟内文物破坏情况,一定都非常严重,远不是我们今天所看到样子。敦煌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吸引成千上万的国内外游客,怀着朝圣的心情,奔向自己,奔向莫高窟。

从这个意义上说,称王圆箓为敦煌莫高窟的发现者,称其于莫高窟、于敦煌均有杰出贡献,一点儿都不过分。

但是,遍览今人涉及莫高窟、提到王圆箓的著作,不难看到:人们对待王圆箓的态度,不但没有丝毫感激道谢的意思,反而充满了鄙视乃至仇恨的情绪,毫不客气地称其为罪人,小丑。王圆箓的农民出身,不高的文化水平,不出色的相貌,都成了遭人耻笑的材料。

说实话,对这种情况,我很不以为然。我认为,莫高窟藏经洞一事上,真正该鄙视、仇恨的,不是王圆箓道士,而是当时的政府官员,国家制度。在那种情况下,你、我以及一切撰文鄙视、痛骂王道士的文人雅士,所作所为,很可能还不如王道士,很可能比王道士还不堪呢!

没错,王道士是以低廉到令人难以置信的价格,将藏经洞中发现的包括佛经、道经、社会文书、绢画、纸画、香炉、法铎等珍贵文物,出卖给了来自英国(英籍匈牙利人)、法国、俄国、美国和日本等国的探险家和学者。按照今天的标准,称其为卖国贼都不过分。

但是,这显然是不公平的。

藏经洞所发现的文物,被公认为稀世珍宝,这是它们被散播到英法俄美日等国家并受到重视之后的事情。在那之前,几乎没有人认识到它们的真正价值。两位饱读诗书的地方长官,敦煌县令汪宗瀚和安肃道道台廷栋,或者只视其为普通古董,或觉得经卷文字不及自己书法,而不加重视。金石学家官员叶昌炽,虽然能正确鉴定出其为唐代遗物,但由于莫高窟不属于他的职责范围,而未能采取任何有效的保护措施。

王道士在发现藏经洞文物之后,最先采取的措施是,报告官府和朝廷。据说,这位道士曾经为此事直接给慈禧太后上过奏章。但是,均遭冷遇,不是以经费无着加以拒绝,便是根本不予理睬。就是说,文化水平不高的王圆箓道士,他也有文物是国有宝贵遗产的观念。地方官员、朝廷的拒绝和不加理睬,实际上等于告诉他:这些破古董,你想咋处理,悉听尊便!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王道士也没有将所有文物悉数卖给外国人。他已经够精明的了!

农民出身、文化水平不高、相貌猥琐的王道士,能于化缘路过莫高窟时,认为该处乃栖鹤伏龙的好地方,能选中早已废弃的部分佛教洞窟略加改造作为道观,能纠集一批信徒,发现藏经洞后首先报告政府官员,报告朝廷,能有所节制而不是一股脑儿地卖给来自不同国家的探险家和学者,凡此种种,均足以证明:王道士的觉悟、人品与能力,在国人的平均线以上。

有人以卖往英法俄美日的藏经洞文物,后来大多得到了远胜遗留国内部分的妥善保存,并成为对公众开放的公私图书馆或博物馆的藏品,可供世人借阅、研究,中国学者亦通过照相、手抄等方式传回了国内,用资研究,经籍发现才二十年左右便在国际上勃然兴起一门热闹的“敦煌学”,祖国悠久文明广受世界重视……等等理由,反推出王道士功大于过的结论。我觉得,这种推论,其实还是认定王道士是有罪的,对王道士的人品、能力、贡献的认识,仍然是不足的。


丁启阵

北京外国语大学中文系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汉语音韵学和中国古代文学。


王道士(1849-1931) 湖北麻城人。本名王圆箓,一作元录,又作圆禄。家贫,为 衣食计,逃生四方。清光绪初,入肃州巡防营为兵勇。奉道教,后离军,受戒为道士,道号法真  ,远游新疆。约光绪二十 三年(1897)至敦煌莫高窟,在窟南区北段,清理沙石,供奉香火,收受布施,兼四出布道幕化,小有积蓄,乃于莫高窟第16窟东侧建太清宫道观,即今“下寺”。



背景始末

藏经洞发现之后,王道士尽了最大的努力,做了他应该做的一切。

首先,徒步行走50里,赶往县城去找敦煌县令严泽,并奉送了取自于藏经洞的两卷经文。王道士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引起这位官老爷的重视。可惜的是这位姓严的知县不学无术,只不过把这两卷经文视作两张发黄的废纸而已。

1902年,敦煌又来了一位新知县汪宗翰。汪知县是位进士,对金石学也很有研究。王道士向汪知县报告了藏经洞的情况。汪知县当即带了一批人马,亲去莫高窟察看,并顺手拣得几卷经文带走。留下一句话,让王道士就地保存,看好藏经洞。

两次找知县没有结果,王圆箓仍不甘心。于是,他又从藏经洞中挑拣了两箱经卷,赶着毛驴奔赴肃州(酒泉)。他风餐露宿,单枪匹马,冒着狼吃匪抢的危险,行程800多里,才到达目的地,找到了时任安肃兵备道的道台廷栋。这位廷栋大人浏览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经卷上的字不如他的书法好,就此了事。

几年过去了,时任甘肃学政的金石学家叶昌炽知道了藏经洞的事,对此很感兴趣,并通过汪知县索取了部分古物,遗憾的是,他没有下决心对藏经洞采取有效的保护措施。

直到1904年,省府才下令敦煌检点经卷就地保存。这一决定和汪知县当初的说法一样,都是把责任一推了之。王圆箓无法可想,又斗胆给清宫的老佛爷写了秘报信。然而,大清王朝正在风雨飘摇之际,深居清宫的官员哪望能顾得上这等“小事”。王圆箓的企盼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1907年,斯坦因到来,他通过宗教精神的交流将王道士俘虏了。斯坦因说:“道士之敬奉玄奘,在石窟寺对面新建凉廊上的绘画有显明的证据,所画的都是一些很荒唐的传说……我用我那很有限的中国话向王道士述说我自己之崇奉玄奘,以及我如何循着他的足迹,从印度横越峻岭荒漠,以至于此的经过,他显然是为我所感动了。”

当时王道士把经卷卖给斯坦因有三方面的原因:一是在长达7年的时间里,他多次求助官方予以重视,而且是逐级上报,但无人过问,致使他灰了心。二是为了完成他的宏愿,清扫洞窟,修建三层楼,架设木桥。三是唐玄奘沟通了他们的思想,斯坦因这个探险家追求事业的精神感动了他。因此他虽则思想极为矛盾,极不愿意外国人将这些文物带走,但在无奈的情况下,也只好让了步。

当斯坦因把敦煌文物宣传于全世界之时,当朝命官这才懂得了其重要价值,但他们不是考虑如何地保护它,而是千万百计窃为己有。因此,一时间偷窃成风,敦煌卷子流失严重,这是敦煌卷子自发现以后最大的劫难,后来连醉心于壁画的张大千也加入了破坏的行列。

1910年清政府作出决定,把剩余的敦煌卷子全部运往北京保存。在运送的路途中,几乎每到一处都失窃一部分。

大量经卷的散失,曾经使王圆箓感到非常痛心,因为藏经洞是他发现的,多年来在他保管期间从未发生过无故大量散失的事,官方如此掠夺,又如此贪心,使他感到极大的愤慨。所以,当1914年斯坦因第二次到莫高窟后,王圆箓对他说了一段令人深思的话,《斯坦因西域考古记》是这样记述的:“说到官府搬运他所钟爱的中文卷子致受损伤,他表示后悔当时没有勇气和胆识,听从蒋师爷的话,受了我那一笔大款子,将整个藏书全让给我。受了这次官府的骚扰之后,他怕极了,于是,将他所视为特别有价值的中文写本另外藏在一所安全的地方。”敦煌千古事,苦乐谁心知?

敦煌文物的流失不应该把责任归因于任何个人,那是历史对整个中国的嘲讽。


人物争议

余秋雨在《文化苦旅》中认为王圆箓对敦煌莫高窟文物的破坏是毁灭性的,并就此感到伤痛。然而此文在引证资料上有很大硬伤,在描述王圆箓的时候与历史事实差距过大。此文称藏经洞是王圆箓一人发现的,这与历史不符,最早发现的是王圆箓的助手杨某。

斯坦因《西域考古图记》中说:“他将全部的心智都投入到这个已经倾颓的庙宇的修复工程中,力图使它恢复他心目中这个大殿的辉煌……他将全部募捐所得全都用在了修缮庙宇之上,个人从未花费过这里面的一分一银。”

根据相关史料记载(《西域考古图记》等),当时西方人来到中国带走文物的时候,是持有当地官方开据的许可证的,并且一路受到了官兵的保护,王圆箓本身并没有能力拒绝他们。

胡适曾在演讲中提到王道士时说,王道士一开始并不知道经卷的价值,最初以经卷能够治病为由向附近居民售卖,把经卷烧成灰烬和水让人吞服。这里的说法与之后王道士低价卖出经卷给斯坦因可以衔接,说明王道士一开始对文物价值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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