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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未见过的藏地民间收藏 ▎从收废品到博物馆的开创者

迦入 CHARU 2021-09-15



居·索南多杰


民间文化研究者
果洛民俗博物馆开创者

经过二十多年的收藏及深入研究藏族古董,掌控预测古董的时年与背景历史文化。同时,关于矿物与植物研究方面也深入学习很多年,包括特殊深入地研究过农牧民的民间文化等。民间文化研究者、植物及野生动物与鬼神文化关系研究者、古董收藏家,果洛民俗博物馆开创者,米拉子子生态文化联合创始人。



被采访人:居索南多杰
采访撰稿:普桑加
翻译:刘时
图片来源:居索南多杰


博物馆的黑帐篷内部场景还原,很多用具和装饰细节都是现代很难再看到的。


创建民俗博物馆的初心

我叫居·索南多杰,是一名来自青海果洛久治县的普通牧人,靠做生意养活自己。就我们而言,做任何事想要成功都必须凭着坚持、忍耐、毅力与远见等。

二十多年前,我与妻子就开始收藏古董。那时生活条件还不太好,我们依靠废品回收度日。

头饰


我们收购以金属、塑料与纸类为主的大量废品再卖到内地。那时牧人们不再使用祖先传承下来的的铜器与铁器,有些人将之丢在垃圾堆中,有些人将之卖掉。我们对此感到震惊与惋惜,劝说他们不要卖掉,如果能够陈列在各人自己的家宅中该有多好。

有些朋友问我们是否收购这类物件,有些朋友带来这类物件问我们是否收购,有些朋友说这类物件很好。如此一来二去,我们夫妻俩觉得做古董生意并不难,也就开始做起了古董生意。

行乞用具

箱子和氆氇制作的衣服


那时古董的价格并不高,也鲜见膺品。这些年以来,我们收购了不少民俗物件,通过买进卖出做起了生意。我们收购的一些古董独具特色,从制作方法上可以看出过往的祖先们非凡的智慧,故而极具研究价值。

通过了解这些古董背后的故事与历史价值,虽然这些古董的材料并不珍贵,但将来极难获得。因此我们夫妻俩惊喜之余而舍不得卖掉,越来越多的古董陈列在我们的家宅中。

民俗博物馆内景 

我们夫妻俩经过商量后决定以后不卖掉这些古董,希望将来可以创建一座民俗博物馆。从那以后,这些古董没有损毁丢失,加上我们历经二十多年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收购的藏靴、编织袋、瓷器等工艺精湛、图案优美的古董,靠着这些收藏创建了一座民俗博物馆。

民俗博物馆内景 

建民俗博物馆的经验

关于创建民俗博物馆,我认为需要了解历史与传统、风俗习惯、社会文化、各地的不同服饰与生活方式、古董上的艺术图案、不同的宗派观点、神灵鬼怪的传说、生物分类、藏药、工巧明、矿类、水生类等,也要了解不少物品的名称、用途、年代与来由等。

然而,我认为如果要创建一座民俗博物馆,必须从古代的传统物件如藏靴和编织袋等中挑出品相较好的,也要从古董中挑出没有破碎、裂纹与瑕疵的物件,这样当其他民族的人看到它们时将不会给他们留下这些展品工艺低劣的印象。


 角质酒壶和角质鼻烟壶。


陶制酒罐


民俗博物馆的主题

民俗博物馆陈列了展现现代物质文明与机器出现之前的古代藏人先民的生活及生活方式的物件。例如,牧人的放牧方式、农民的耕地方式、军队的战斗方式、强盗的抢劫方式、结婚的仪式、盗窃的方式、古代藏人的盟誓方式、医生、卦师、历算家、降神师、舞蹈者、断行者、歌者、禳解人、乞丐等的生活物件。

总的来说,博物馆的陈列展现了人与自然界、动物、神灵鬼怪之间的关系等古代藏族人先民的传统生活方式。

祭祀供品

最珍贵的展品

我个人觉得这座民俗博物馆的展品都很珍贵,然而它们中最珍贵的是一幅具光佛母(摩利支天)的唐卡。

具光佛母(摩利支天)的唐卡

具光佛母是大多数牧人所信奉的不共的财神,它是牧人祈愿人畜兴旺、免受狼患、避除盗匪等的首要归依之处。关于这一点有太多故事可讲。例如,在具光佛母的唐卡前牧人敲钉子,在牲畜丢失的方向和睡觉的地方放石头等。

彩箭

另外,我也有祖先留下的一支彩箭,这支彩箭以牦牛的胸毛装饰之。还有舍弃轮回、归隐山林而遁世修行的上师们代代相传的一只珍贵的钵碗。还有一只古代西藏风俗中的根据毒神“昂杰纳布”(དུག་ལྷ་ངམ་རྗེ་ནག་པོ་)仪轨制毒所用的陶器。现在西藏工布地区和康区某些地方依然还留存有此风俗,过去我们果洛也有这一风俗。

钵碗

毒神“昂杰纳布”(དུག་ལྷ་ངམ་རྗེ་ནག་པོ་)仪轨制毒所用的陶器

首先这些珍贵的展品具有历史和研究价值,这些展品背后有着不同的故事,关于青藏高原的牧人与农民的生活,与早期社会之间的紧密联系,因此我认为这些展品都很珍贵。

肩胛骨

展品属地分类情况

果洛在过去既不属于安多也不属于康区,居于安多与康区之间,被称为“羌卓岭”(བྱང་འབྲོག་གླིང་)。博物馆的展品中有百分之五十来自果洛本地,百分之二十来自嘉绒,剩下的百分之三十来自康区、安多和卫藏。

珍珠鱼皮包裹着的乌龟壳

消失的黑帐篷象征物

黑帐篷文化是博大精深的。就历经多年搜集的经验而言,游牧文化是依着黑帐篷而形成的。黑帐篷文化也是一时半会难以被详尽地介绍。

如果要简略介绍,黑帐篷文化也好,游牧文化也好,关于黑帐篷有许多种象征物。例如:将珍珠鱼皮包裹着的乌龟壳放在黑帐篷里的干牛粪上,是为了能够回遮天灾与冰雹。

黑帐篷门前放置的铜镜

在黑帐篷的门前放置一面铜镜,象征着防止妖魔鬼怪进入,它们来的时候会在镜子上映出自己的身影而逃窜,这是为了对治非人鬼物。

黑帐篷门顶放置的兔头

在黑帐篷的门顶上放置一兔头是为了回遮一种厉鬼,如果这种厉鬼窜入家中会导致家族的“央”和“俱”(བཅུད་精华)衰败等。

灶台上的土或石块,或者在木具上刻上蝎子的形象

在灶台上的土或石块,或者在木具上刻上蝎子的形象是为了守护灶台,是为了回遮饿鬼在灶台附近徘徊所引起的灶台的“央”(གཡང་福禄)衰败,食物失去滋味,食不果腹等各种灾厄。


黑帐篷里的干牛粪上放置的鼢鼠尸体

在黑帐篷里的干牛粪上放置一只鼢鼠的尸体,象征着干牛粪取之不尽。

央热

在黑帐篷上会系上黑白细绳,这种细绳被称为“央热”(གཡང་ར་)。牧人卖牦牛时会剪下它们胸口上的一小撮粗毛,在牦牛的口内过一下,说道:“带着聚集的福禄从外返回吧”,寓意着家族的“央”不致衰败且从外返回。

麝香

过去在黑帐篷中放置一块麝香,是预防蛇类入侵家宅的缘故。还有不少关于黑帐篷的知识没来得及介绍,希望将来有空可以详尽介绍。

猫头鹰的翎毛


橛绳索


 马腿骨髓


羊耳烙印


博物馆的四大特色展品

招运狐鼻

招运狐鼻:用狐狸的鼻子制成,如果放在孩子的身上,他们将会能够找到玩具与朋友。

熊皮眉帘

 熊皮眉帘:用熊皮制成的护眼额罩,像是戴在眼睛的上边的帽子,有五指宽。戴上后就像眼镜一样,可以遮挡阳光,老年人戴用后不会流泪,可以看得很清楚,对眼疾有益处。

抓绒夹克

抓绒夹克:由一岁牦牛的背上垂下的绒毛制成的一种衣服,小孩穿身上的话很柔软,也能抵御寒风。

日晷

日晷:在古代被用于指示时辰与月份,用木材制成,在太阳的照射下可以通过观察投影从而得知时辰。

收藏中难忘的故事

在创建民俗博物馆的过程中所经历的每一件事都是难忘的。我在哪里买的哪一件物件?花了多少钱?如何取名等等都是难忘的。

以前我收购古董的时候,有一位老人来到我们的商店,在店里左看右看。他对我说:“昨天一位上师算卦说我们家里有一件会招致不详的古董被扔在某个地方,今天我去找了没有看到那件古董。它兴许是被一个孩子拿走并卖给你了。你有许多古董。那件古董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也记不清了。你也要找上师算个卦,你们家也可能会有不详的事发生。”

虽然家中并没有发生好的事,但是老人的一片善意和责任,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工具

纺织物和纺织用具

对地方民俗文化的影响

民俗博物馆中设有数千个展品,它们都被命了名,也说明了其使用方式,来自多卫康三区农牧地区的哪个地方等。

第一,对于研究多卫康三区的名词术语的人来说,他们可以来此做这方面的研究;

第二,对于研究古代传统文化的人来说,他们可以来此做这方面的研究;

第三,对于研究历史的人来说,如果不了解历史上的文物与古董的话就难以进行研究,他们可以来此做这方面的研究;

第四,如果想要给孩子们讲解古代传统文化,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这是很重要的;例如,说非洲有大象是不够的,还需要亲眼见到大象是什么样子。

第五,我们藏区没有人是以古董为专业而升学的,因此对于一个古董商而言,他可以来此结合自己的经验以身临其境地参观学习。

第六,对一名商人而言,他可以尝试传统与现代的融合,例如帽子、靴子、服饰、首饰、提包等融合传统与现代的设计创意等,可以来此参观学习。

总而言之,我认为民俗博物馆可以极大利益到那些研究上古时代的思想观念与生活方式、现代的思想观念与生活方式、人类的行为与思想、智识发展与经济增长,视野与眼界等,还有古迹与摩崖石刻、化石、新旧石器时代与铁器时代、陶器时代等各方面的人们。

各种灯具

民俗博物馆最大的困难

这座民俗博物馆遇到过也正经历着不少困难。例如,在现代,不少古代的传统物件越来越少甚至消失。过去长辈的口传、遗址发掘出的甲胄文物与展在博物馆的格萨尔唐卡,它们与当代制作的甲胄有所区别。希望研究格萨尔文化的学者专家能够深入研究这一问题,诸如此类是目前博物馆最大的困难。

鸟枪


串铃


皮袋和布袋



民俗博物馆的未来愿景

这座博物馆的未来愿景是在社会上尽可能完整收集来自多卫康三区的传统农牧文化与宗教相关的物件,还有锻造、塑像、石刻、木雕等手工艺品。


民俗博物馆内景 

民俗博物馆内景 


但是,一些物件仅存在在口头上的介绍,现今已无处可觅,在商店中也买不到,也无法向老人询问物件的形状与用途从而重新制作相应的物件。需要研究是否能找到仿制古董的办法,我的心愿是将来能够努力将象征着古代传统社会文化的物件完整地展现给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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