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的推特被屏蔽了！社交媒体讲政治还是讲伦理？

1.总统是社交媒体大V

     特朗普是名副其实的社交媒体大V：他的Twitter推特账号的粉丝量已达8060万，在Facebook脸书上粉丝量也有2700万之众。

今年第一季度，推特的用户量约3.3亿；脸书活跃用户超过26亿，是全球最大的社交网络。

      今年1月22日，他创下任总统以来发推最高纪录：一天发了142条。但是他还是嫌粉丝不够多呢：

        2019年4月，特朗普在与Twitter公司首席执行官杰克·多尔西（Jack Dorsey）会面时，他因为失去的粉丝量向多尔西施压。因为推特清洗了僵尸粉丝。

        2019年秋天，扎克伯格在与特朗普的晚餐时，恭维特朗普是全Facebook的“最活跃的被粉者”。--Mr. Zuckerberg flattered Mr. Trump’s standing as the public figure with the “most engaged following” across all of Facebook.

       据纽约时报的记者统计，2017年1月20日特朗普作为总统发了第一条推特，到2019年11月的33个月中，他持续不断地发布了超过11,000条推文，内容是一系列攻击，愤怒之情和自吹自擂。

        抨击、攻击、攻击！（每一个小点代表一条攻击推文，最多一星期发布190多条攻击推文）

      赞美、自吹、自吹！（每一个小点代表一条自吹推文）

2. 推特把“推特总统”的推文屏蔽了！脸书呢？

       5月26日，特朗普连续发布两条推特，事关即将进行的选举。

特朗普反对以邮件的方式进行投票。

他的第一条推特说：“……住在该州的人，无论他们是谁或怎样到达，都会获得一份选票。接着所有这些人会接受专业指导，而其中很多人此前甚至从未想过要投票，以及怎样投票或投给谁。这将是一次可操纵的选举。绝对不可以！”

第二条说：“绝对不行（零容忍）！邮寄选票会造成实质性欺骗。邮箱会被掠取，选票会被伪造，甚至还会被非法印刷和伪造签名。加州州长却正在向数百万选民、任何人邮寄选票……”

推特的管理者在这两条推特后面都打上了带有惊叹号的蓝字核查标签：“请核查有关邮寄选票的事实”（Get the facts about mail-in ballots）。

链接：关于推特屏蔽事件，推荐阅读：辜晓进《总统与推特的战争》

（https://mp.weixin.qq.com/s/QxqWbV6znGE7fO5HBKgFNw ）

       推特还细说了处理的理由：

我们在两条@realDonaldTrump 推特上添加了标签。

这是我们执行公民诚信政策（civic integrity policy）的一部分。我们认为，这些推文可能会使选民感到困惑......

我们还希望提供有关选民欺诈和邮寄选票的更多背景信息和对话。我们有一系列的补救措施，并且在某些情况下，我们添加了标签可以链接到背景信息。

       推特此举，带来不少粉丝拍手称快，纷纷感谢推特，有的痛斥特朗普就是希特勒，有的还希望把特朗普的号给禁了！如：

       可是，此举惹恼了特朗普。立即采取行动，不惜上升到立法层面，威胁要关闭推特。5月27日，他就推特的标签事件连发两推：

“推特是在彻头彻尾地碾压言论自由，而我作为总统，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推特正在干涉2020年总统大选。他们说我关于将会导致大规模舞弊和欺诈的邮寄选票的阐述是错误的，而这居然依据的是CNN、亚马逊主导的《华盛顿邮报》这类假新闻媒体。”

       特朗普说到做到！5月28日，特朗普签署了一项针对推特等社交媒体的行政命令，试图推动联邦通讯委员会(FCC)修改《通讯传播正当行为法》的第230条款，以限制社交媒体的内容审查权力。

       命令称，大型社交媒体企业审查他们不赞成的意见时，是在行使一种危险的权力。推特、脸书等企业在解读公共事件时行使着巨大权力，审查、删除信息或屏蔽，以控制给公众阅读的内容。

      这个230条款令高科技公司在传播用户生成的贴文、图片和视频等内容方面得以免责，因而被高科技公司视为互联网运营的基石。

        5月29日，特朗普接受记者采访时更是生气：

“如果推特还是如此不光彩，我想我会异常关切，甚至将它关闭。”

       当记者追问“你如何可以关闭一家美国公司”时，特朗普回答：

“我不知道，我要问一下律师。我可能会走法律程序。”

       在网络界、媒体界对特朗普言论和行为一片错愕之时，5月29日特朗普发的一条推特（见上图，特朗普推文第3条）再次引发哗然，这条推特是针对美国黑人乔治·佛洛依德（George Floyd）被白人警察不当执法而死引发的抗疫和骚乱。推文内容：

“这些暴徒正在令对乔治·佛洛依德的悼念活动蒙羞，我不会坐视不管。我刚和蒂姆·瓦尔兹州长通话并告知他，军队和他站在一起。一切困难局面都可以控制，但一旦抢劫开始，枪击也会随之发生。谢谢！”

        总统的煽动暴力推文，引起许多人的谴责。比如拜登（纽约时报网）：

        推特毫不手软，干脆屏蔽了特朗普的这条煽动暴力的推特！

        推特豪气！！！

        但是，Facebook却完全不同。

       大家都知道特朗普是“推特总统”，其实他在脸书上不仅有帐号、而且几乎与Twitter同步发帖子。

        与Twitter形成鲜明对照的是：这次，总统在脸书上发了推特同样的帖子，却没有被打记号、也没被屏蔽，都还好好的：

      顺便说一句：脸书上，特朗普的粉丝，几乎都是拥护他的上述内容：

      首席执行官扎克伯格在一天前接受Fox News采访时表示，Facebook不会来评判特朗普先生的帖子（华盛顿邮报网）。

       扎克伯格说：“我们在政策上非常清楚，我们认为对政治家进行事实核查是不合适的。” “我认为，一般来说，私人公司可能不应该-尤其是这些平台公司-不应该这样做。”

        Facebook不会干涉特朗普的帖子，即使它们违反了适用于其他人的规则。有分析认为，其部分原因是他长期以来坚信他的公司应避免陷入政治困境，并让其30亿用户有发言权。

       可是Facebook的员工也很郁闷，他们可是希望自己的公司是恪守职业道德的。29日周五傍晚，扎克伯格发帖并向员工们致辞：

        扎克伯格在他的个人Facebook页面上写了一篇帖子，解释了为什么特朗普的帖子没有以任何方式被标记。他还通过问答视频会议向员工致辞。

       扎克伯格表示，尽管他称自己对特朗普的语言有“内在的负面反应”（“visceral negative reaction”），但他还是感到不得不将帖子张贴在Facebook和Instagram上，认为总统的语言没有违反公司的政策。

       “我知道很多人为我们留着总统的帖子感到难过”，“我强烈不同意总统的讲话方式，但我相信人们应该能够自己看到这一点。”

3.推特和脸书都有相关规则 （略）

       实际上，Facebook和Twitter的规则并没有什么不同。两家公司都表示，如果信息有威胁或煽动暴力，或企图压制选民的投票率或公民参加选举的能力，都可以撤下帽子，包括总统的帖子。

这是Twitter的相关规则的截图：

  这是Facebook相关规则的截图：

4. 对政治广告的不同态度：推特禁了，脸书却敞开接受

       其实推特和脸书两家大型社交媒体公司的分歧，早就存在了。之前最显眼的，就是登不登政治广告。

       政治竞选广告一直非常火爆，对竞选候选人造势、宣传十分重要，其实对媒体、网络平台的经济也非常重要。

        但是近几年先后出现了商业媒体拒登政治广告的案例。

       2019年10月，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拒绝了特朗普总统连任竞选活动的两则挑衅性广告。其中一则的中间30秒处，说到众议院民主党人进行弹劾调查是欺骗，其中有人说“无非是一场政变”，CNN认为这不符合事实，并且片中攻击了该台的记者，CNN认为这不公正。

      于是，CNN便拒登了！即使有钱赚，也不能违背基本的职业伦理。

       甚至一向与特朗普并肩而立的Foxnews，都曾拒登了这位总统的一则竞选广告，因为该广告有种族主义问题。

       种族主义既是新闻职业伦理不可触碰的原则，也是商业媒体立足市场的高压线。

      Twitter，一个商业化的企业， 为什么会放弃政治竞选广告--一块能带来商业利润的内容？（2018年Twitter年收入总额约为30亿美元）

      Twitter于2019年10月决定：在全球范围内停止所有在Twitter上的政治广告。首席执行官多尔西（Dorsey）说如果科技公司因误导性的政治内容而接受付费，不利于与在线虚假信息的斗争。科技公司正在努力制止虚假错误信息，“如果有人付钱给我们，以目标为目标，并强迫人们看到他们的政治广告，那是不正确的……”

      由于虚假信息问题以及虚假政治广告可能对公民话语造成的影响，推特将停止接受政治广告。

       他们认为应该赢得政治信息，而不是购买。为什么？一，人们作出关注某个帐户或转发的决定时，不应受金钱的影响；二，互联网广告尽管带来商业的巨大利益，但它却给政治带来了巨大的风险，可以用来影响选票和数百万人的生活；三，互联网政治广告对公民话语提出了全新的挑战，包括基于机器学习的消息传播和精准定位、未经检查的误导性信息以及大量伪造内容......十，这与自由表达无关。这是付费抵达、为增加政治言论的影响力，当今的民主基础可能还没准备好应对。

这下，该轮到Facebook表态了？

       当时参加总统竞选的蒙大拿州州长史蒂夫·布洛克（Steve Bullock）发推文说：“好。轮到你了，Facebook。”

         但是，Facebook却决定照登不误，即使政治广告内容包含虚假和错误的信息。  

        是的，Facebook继续接受政治广告，并表示将不核查广告内容。

      对此，Facebook首席执行官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有自己的说辞：

       2019年10月向华盛顿乔治敦大学的学生发表的演讲中，Facebook扎克伯格通过表达自由为自己对政治广告的态度进行了辩护。他说，从长远来看，Facebook的政策将得到积极看待：“人们有能力大规模表达自己的意见，这是世界上的一种新型力量，它是与社会其他权力结构并列的第五产业（a Fifth Estate）”。

        扎克伯格还认为，政治广告的下降将使预算较少、实力较弱的候选人，失去选举权。这是华尔街日报的评论页：

        Facebook的一些员工于2019年10月给首席执行官扎克伯格及其高级副手写信，谴责了公司当时决定仍接受政治广告业务、让政客在广告中发布他们想要的任何主张，甚至是虚假的信息。250位员工签名的信中，要求Facebook的领导人重新考虑这一立场。尽管这封信上的签名数量只是Facebook 35,000多名员工中的一小部分，但这标志着该公司现在在内部如何处理政治广告方面面临阻力。（纽约时报报道）

        政界和社会的反对声也此起彼伏。竞选总统的约瑟夫·拜登（Joseph R. Biden）升级抨击Facebook的虚假政治广告，并至今Facebook。

      当时参加竞选总统的马萨诸塞州的民主党参议员伊丽莎白·沃伦（Elizabeth Warren）在Facebook上购买了一个政治广告，该广告虚假地声称扎克伯格和他的公司支持特朗普担任总统。（事实并不存在）

       沃伦参议员想看看虚假信息可以在网站上走多远。她说，扎克伯格已经将他的Facebook变成了一个“虚假的营利机器”（disinformation-for-profit machine）。

      2019年11月，扎克伯格重申了言论自由的重要性、而不是限制言论自由。他说他计划继续在Facebook上投放政治广告，此决定并非因为贪婪--这类广告预计将在2020年占Facebook收入的0.5％。

        Facebook的员工正在监看该平台上的政治广告：

       其实，政治广告带来的收入，脸书还是相当看重的。这是

       共和党集中抨击Twitter不允许刊登政治广告的行为，并指责该平台双重标准，因为它允许伊朗等国家的政客发帖；民主党也批评Twitter允许特朗普发那么多虚假的、煽动性的帖子。民主党还集中抨击Facebook，认为它不讲职业伦理、见钱眼开、谋取政治利益。不少重要人物发帖反对社交媒体刊登政治广告。

       Twitter和Facebook都有共同的标准和政策，但是却选择了两种不同的方法和态度。因此，在传播领域，伦理观念和原则的情境化--其界定和理解、解读，对于传播实践至关重要。权力关系、利益考量等多方因素，都会影响到伦理的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