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矿小记/和谷文集(连载37)
前些天,有事赴潼关一趟,无意中听说山里有金矿,便 觉得是个探胜觅诗的去处,欣然前往了。
未曾料到山是那么高,金矿藏得那么深,车子上了路,足足盘绕了两个小时的光景。
这里,不像我当开山工时开采过的石灰石矿山,峭拔的高崖尽是矿石。这儿的金矿,只是几间石屋,一眼平井的出口。怀抱着金矿的,是属于大自然的雪峰、山林、溪流和鸟啼,还有一年四季都缠绵在这山谷里的乳白色雾霭,黏黏糊糊的,浓得能渗出水来。
说这里是金矿,可金子在哪里呢?我有些疑惑。
向导是这儿的矿长,四十来岁,大块头。倒也太巧了,他姓金,说大概是生来与金矿有不解之缘吧!
金矿长给我找来铝盔和雨靴,我们打着电筒进了平井。其实也就是个石洞,洞口冰柱如白玉门帘,洞里则是无数道水帘,叮叮咚咚地鸣响。
沿着伸延的小铁轨,直走了半晌工夫。接着又爬软梯,下到竖井的吊罐里,哗哗水声淹没了我们的对话。这竖井是做输送矿石用的,要穿透十数个平井,建井工程正在收尾。含金的矿脉迂回于崖缝里,宽处约一米,在电筒光下闪着绚丽的色彩。
在矿脉的横断面上,金矿长觑准一块妍丽的石块,用手锤轻轻敲下,递给我看。其形状嶙峋峥嵘,幽幽的,呈孔雀蓝色。山的精英,被锁得这样深邃,默默千百年,终于获释了。这倒使人们窥见了大山所以值得赞美的血脉和心……
山洞的路,我感到很长,而又曲回。
这天是假日,虽然矿工们出山进县城了。但冷清的矿井,却依然使我感到温热。
我同金矿长围在他宿舍的火炉旁叙谈着。他不善言辞,话语却像含金的矿石,叮当作响,很有斤量。他是东北人,祖宗三代都是开采金矿的。他说,这里海拔高,气温低,积雪终年不化,四季生火炉,晴天时一天仅有四个钟头的光照时间。要是白天下矿井,就更感到阳光的珍贵了。是的,这里生活很苦,可这里有黄金。是呵,金子是世界上最为贵重的东西。不苦若能得到金子的话,金子也就不值几个钱了。
走出宿舍,我同金矿长漫步在山路上。无意中,我发现山路上的石头也闪着星星点点的碎光。捡起一块来,见到金色的米粒状的星点,如嵌在石头的无数个金钉。
我蓦地感到,这里到处是金子了。而更为珍贵的,是这些具有金子般美好心灵的采金者。由此可以想见,我们国徽上闪射的金光,不也正来自这僻远的山谷吗?
归来,我将金矿长馈赠我的矿石,敬重地摆在书桌上, 体味着不尽的诗趣,心中律动着的丝丝缕缕的眷恋,迄今仍拂它不去……
1981 年 11 月于教场门《西安晚报》1982 年 2 月 14 日来源:孟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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