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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托 | 西北之行:情寄山川古意

梁倚岚 深圳大学报
2024-09-13


整理旧物,偶然翻出以前的旅行手记,在一些零碎的感想间竟找到了一沓明信片。但大漠的马嘶驼铃,风沙阵阵被扑面而来的晚风冲淡,南方特有的潮湿、闷热诉说着与那片土地的遥隔万里,我才惊觉,疫情之后距西北之行,已经四年了。


一直想为西北之行赋一篇游记,可我却捺住蠢蠢欲动的心,把它深埋在一日又一日深不见底的消磨中。然后,在某个下着微微细雨的清晨,在阳光凝滞在厚云层的时刻,在和风撩起鬓发的瞬间,缓缓打开了那沓明信片,恍若再次陷入西北的驼铃风沙之中。


祁连山


风声沙沙作响,鹿王轻踏着仙泽缓缓而来,仿佛一切尘嚣都已远去,只有一片绿洲秘境——祁连。  


对祁连的印象,只有梁羽生的《七剑下天山》:草色连天,侠客豪情。后来祁连果真如我所料,一川草色青莽莽,有豪迈的草原儿女的歌,也有温柔的草原儿女的情。


有同伴说空荡荡的祁连无趣。但在我的眼里,空荡荡的草原上有牛羊点缀,连绵不绝的山脚容得下大开大合的策马奔腾,悠长的山谷装得下嘹亮的歌,晚风呼啸而过的寂静里有篝火点亮的面带笑意的容颜……


祁连是匈奴语,意为“天”。在这里,一切一切都朴素得如同一首小诗:敕勒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翡翠湖


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我们的到来,最是时候。翡翠湖没有大雪覆盖,而在风掩盖其凌冽意味的夏日里,就连阳光也并不灼热耀眼。游人三三两两,欢声笑语织连一片。


“天空之镜”茶卡盐湖声名在外,大柴旦翡翠湖却鲜有人知。水天共色,湖成了天的倒影。我走在岸边,不停地回望水中的另一个我,恍恍惚惚,也不自觉地沉浸在这片欢乐中。


“只是……”当地居民对我说,“湖边的细沙本来更好看一些,但来旅游的人多了,沙子慢慢就踩黑了。”我一时间竟怔愣住了,眼前这秀美的湖与四周灰黑色的土地倏忽割裂开来,土地上的道道裂痕仿佛是道道疤,无声地向世人展示伤痕累累的躯体。


我开始局促不安起来,脚也不知该往哪里放,只好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跑离湖边。


站在沙地向下眺望,湖中仍是碧波荡漾,因含钾镁锂等金属元素和卤化物,湖内或淡青、或翠绿、或深蓝交替,与苍青的天相倒映,像一块翡翠嵌在黄沙之中。本以为景因有人方显其美,如今被一语点破才发现,其实是翡翠湖以其宽容包容了我们。


踏上归途时远远地仍能望见翡翠湖,被距离模糊了摄人心魄的美,却更能凸显其温柔。也许这凝在沙漠中的一汪清泉,正是莽莽黄沙的满腔柔情吧。


莫高窟


甘肃毗邻青海,同样是赏玩风物的好去处,更遑论甘肃还孕育出了中华文明的瑰宝——敦煌。我们一行人便继续北上,直奔敦煌。


对大多数人来说,每提起敦煌,第一个反应即是莫高窟,敦煌不就是因此才闻名于世的吗?后来我踏上了敦煌,看了王潮歌执导的室内情景体验剧《又见敦煌》。那时我才明白,莫高窟是敦煌的骄傲,但敦煌不止造就了莫高窟。


随着时间的流逝,演出的内容有的已忘记,只记得白色沙砾铺就的舞台上,索靖、米薇、悟真和尚、常书鸿一个个敦煌历史中的人物向我缓缓走来;只记得当他们走过漫漫丝路,穿过茫茫黄沙,大声回答“我在”时,我的心和他们的心一起跳动;只记得王圆箓跌坐在地上掩面而泣时,那一声声穿越了千年的“孩子,让我摸摸你的头”;只记得演出的尾声,年轻的学者与诗人王维的对话——“一千年,有多长?” “不过一瞬间。春一去,冬一来,一千年就过去了。”


塔尔寺


塔尔寺地处青海西宁市,得名于为纪念黄教创始人宗喀巴而建的大银塔,藏语称为“衮本贤巴林”,意思是“十万狮子吼佛像的弥勒寺”。酥油花、壁画和堆绣被誉为塔尔寺三绝。塔尔寺前数座白塔矗立,红白底座上的金色塔尖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然而我只见人流涌动,在这香火弥漫,酥油醇香浮动的地方,我竟然找到了在上下班高峰期挤地铁的感觉。鼻尖传来的汗馊味,身上黏黏腻腻的感觉,耳旁是一声盖一声的“请让一让”……在人群熙攘间我不经意抬头,便看到那浑身金箔包裹的佛像悲悯地看着众人,我摇了摇头,在人与人的缝隙间,挤出了大殿。


绕出大殿来到了一个像是中庭的地方,出乎意料的,这里竟如此开阔。我的目光很快停驻在那一排铺着毯子,身向大殿,长跪朝拜的人群中。我知道,他们不远万里而来,披星戴月、风餐露宿,只为在这里磕足十万个长头。我看着他们:老的两鬓花白,小的也不过五六岁光景,人群参差不齐。只是,他们同样的动作,同样的汗流浃背,乌黑眼睛里,闪烁着同样的光芒。我凝望着他们:一个,两个,三个……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这里自成一片天地——纯粹而虔诚,寂静中只有那磕头的轻微响声。我静静地移开双眼。然后,自入寺来一直垂在两侧的双手合十,对着远处的大殿,遥遥一拜。


室内情景体验剧《又见敦煌》


最是记得一句话:如果你没有了解敦煌,请不要轻易去莫高窟,因为我们的体温和每一次呼吸,都是对壁画的伤害。


而当我真正踏足莫高窟,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在这片沉淀了一千多年历史与风沙才铸就浑厚色彩的土地上,曾有过无数个传唱千年的故事,然沧海桑田,它们终被掩埋在黄沙之下。可在壁画里,天女是在的,鹿母夫人是在的,美人图上的美人是在的。她们焚香沐浴,她们点妆描眉,她们披上华服把最美的时候,永远地存留在这壁画之上。红颜易逝,但后世敦煌的保护者们却不愿让那美人的容颜蒙上灰尘,就此香消玉殒,化为尘埃消失在面前。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壁画,然后轻轻地离去。飞天婀娜的身姿萦绕四周,历史的厚重悉数压在身上,我却恍若未觉。当阴暗的洞穴霎时明亮,我蓦然回首,却已是仙乐飘飘处处闻。


敦煌不远处即是阳关,其实说是不远处,也仍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幸运的话则能走一段公路,但更多的时候是行走在不平的沙地上。司机用方言哼着一些西北小调,而车伴着他的节拍,摇摇地驶向远方。


阳关烽燧


初识阳关,是在摩诘居士的《渭城曲》中,彼时年幼的我还读不懂“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声情沁骨、语老情深。但在心里,已然朦朦胧胧地感受到离愁别绪带来的伤感,于是“阳关”也轻轻浅浅地留下了痕迹。


后来横渡西北,见到地图上的“阳关”二字,提笔犹疑之时,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吵吵嚷嚷着“风沙大”“没什么好玩的”“舟车劳顿”,心里悠悠晃晃的却是王维的那杯酒——瑶瓮酥融,羽觞蚁闹。


当我乘坐去往阳关的大巴时开始有些懊悔:时间、经费、旅途的疲惫……一座座大山朝我压来。我不禁怀疑,为一时冲动而千里迢迢跑去一个“素未谋面”的地方,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但就在我万分苦恼之际,阳关到了。迎接着骄阳似火,任凭那滚滚热浪朝我席卷而来,我一步步踏入阳关。


那日碧空如洗。


关内的各色建筑不消说,历经千年的磨蚀,大多一色土黄融于戈壁。行至外围,则见刻着“陽關故址”的石碑矗立在风沙上,朱红的字迹下是饱经日晒风蚀而显得沧桑的石躯,不远处则有一长亭。继续绕行,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状如土丘的石堡出现在眼前,一听介绍才知道,这竟是大名鼎鼎的阳关烽燧。


自西汉以来,许多王朝都把阳关作为军事重地派兵把守,这里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边疆关隘,也是与玉门关相呼应的丝路咽喉。千百年来,多少将士奉命戍边、马革裹尸、掩于黄土;多少文人骚客当阳关、凭栏杆、挥洒文毫;又有多少僧商使臣栉风沐雨、横穿大漠、扶出驼铃阵阵。  


我久久伫立在断壁残垣前,身边的游人来来往往。


漫漫黄沙,座座古城,好像就是这片大地的无声召唤,而我剧烈跳动的脉搏,则是对它的遥遥回响。


阳关


一张张明信片,记录了一个个曾踏足的地方,一直以来以为旅程是为了发掘自然之美,直到后来才发现,原来在旅途的过程是自然归还本真之心,让我们遇见更好的自己。


也许旅行就像席慕蓉在《初相遇》里说的一样吧:明明知道已跋涉千里,却又觉得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好像你我才初初相遇。




文字 | 梁倚岚

图片 | 梁倚岚摄 部分来源于网络

排版 | 梁倚岚

责任编辑 | 郑琳

监制 | 楚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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