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大珉：有关朱屺瞻的一些绘画
朱屺瞻最初短暂在上海图画美术院任教，而已经远赴东京美术学校学习的汪亚尘常写信劝说朱屺瞻去日本深造，后经其推荐朱屺瞻便辞去教职，东渡日本留学。在日学习时间虽然短暂，但对于朱屺瞻来说，接触到各种西方现代派艺术令他痴迷不已，并对塞尚、梵高等后印象派，尤其是马蒂斯等现代派大师格外热爱，朱屺瞻在《学画自述》中曾表露其学习西画的路径："学西画，接触到各派画家。始则喜欢塞尚、凡·高，色彩好，用笔爽快。后来兴趣转到马蒂斯，觉得他笔调朴质，且能突破物体的本来形象，有东方绘画的作风"。
《艺苑》第一卷“美术展览会专号”封面上的朱屺瞻画作 1929年
《朱屺瞻画集》第一集 1931年再版
后因家事，朱屺瞻中断留学返沪，而此时的绘画也逐渐显现出受到后印象派和野兽派画风的影响，"1916年后，朱的艺术进入沉思期，尽管他画了许多倾向塞尚、梵高、马蒂斯画风的油画"。在大东书局1930年出版的《朱屺瞻画集》中，一幅《寺院》画作展现出具有的后印象派绘画风格，画作接近于塞尚式的画风，以规律的笔触塑造出景物体积和空间感，色彩运用也温和含糊，还未展现出此后朱屺瞻在绘画上的强烈表现风格。而画集中的其它作品，则显示出朱屺瞻初期绘画面貌还是以较扎实的写实和印象风为主，而"色彩好，用笔爽快"成为朱屺瞻这一时期受到后印象派影响的主要画面特点。
朱屺瞻早期油画《寺院之树》
朱屺瞻早期油画《浙江路桥》
但朱屺瞻显然并没有止于印象派相关流派，他对于马蒂斯创作生涯前期——野兽派和尼斯时期绘画的色彩和笔法颇为钟爱，"我从马蒂斯，学得鲜明的施色，强烈的对比。"朱屺瞻还评价马蒂斯道："后期作品，鲜明饱满，看来神采奕奕。他还运用了黑线条，给人以浑厚之感。"而朱屺瞻早期西画实践能够体现出来自马蒂斯的画面因素，如对形象的夸张与变形，造型的单纯和概括，以及构图上的概括取舍，"这在他参加'天马会'几次展览和以后的作品中可以看出来"。
朱屺瞻 《海滨》 1937年
朱屺瞻 《静物》 1950年
尤其在早期西画作品《寺院之树》和《浙江路桥》中，朱屺瞻用粗硬的线条来强调景物轮廓和结构，实景空间被概括成平面化的平涂和色调；而朱屺瞻在1937年因教育考察出访日本期间所作的油画《海滨》中，用长条形的短笔触铺接成画面的形体与色调，用颇具狂野的书写感来表现出富有表现性的场景；同时期的另一幅《静物》被用淡色系平面化地填充起物象内容，背景铺以整体的深色平面，对于苹果的刻画更偏向处理成简化的几何状，并用深色的笔触来勾勒和明确出静物外形，这些粗犷的轮廓线颇具力度感，有着野兽派的相似画风。
朱屺瞻早期油画《风景》
而在朱屺瞻另一幅早期油画作品《风景》，画面上的笔触和书写的痕迹更为鲜明，类似有着特朗和弗拉芒克的表现手法，并转化为较为本土化的笔法表现，尤其对于远景物象的概括处理，而中景和近景的船坞则以线条勾勒出形象结构，留白的意味明显。朱屺瞻在这些早期画作中所采取大面积扁平化色块和突出轮廓线条的表现方式，以及形象塑造的单纯简化手法，都流露出其西画实践是介于后印象派和野兽派之间的互相协调。
朱屺瞻早期油画《瓶菊》
朱屺瞻在绘画生涯初期更多地徘徊在印象派和后印象派之间，直到中国早期西画运动中后期朱屺瞻才有较为明显的泛野兽派倾向作品出现。虽然朱屺瞻较早地接触到马蒂斯绘画，但相关风格的实践成果相对比较晚成，尤其朱屺瞻在艺术生涯中后期把主要方向转向中国画创作，但依然能辨别出他的画面与马蒂斯画风的潜在联系，尤其在晚年变法之中，朱屺瞻在中国画中表现出用色和笔墨的强烈表现意味，显然是对于早年西画经验中野兽风表现性实践的某种"反刍"："我施色彩用强烈对比法，迟到六十年代才开始……使色浓厚鲜明，在我几乎是心灵上的渴求，情难遏止。马蒂斯的风格过去忽略了，到此时，才被唤回"。以此，朱屺瞻所展开的中国画实践一定程度上与马蒂斯用线条来塑造平面，强化色彩以实现画面空间等的表现性的绘画方式，是互为贯通的。
如果说朱屺瞻早期部分西画作品是受到野兽派的影响，不如更具体地说是马蒂斯前期作品给予的影响更为恰当，而朱屺瞻并没有对整体的野兽派风格产生兴趣，而是集中于马蒂斯野兽派时期的作品给予了积极的个人回应和吸收。
作者简介：
陶大珉，艺术家，1979年出生于上海，现生活工作于上海。他曾举办的个展包括：墨方“空屋”（2018）、指纹画廊“无处”（2017）、上海油雕院美术馆“万静方物”（2016）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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