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加油站 | “女性主义”视野下的全球性别公益资助现况
同语「彩虹加油站」栏目聚焦国内外性与性别公益可持续发展，为致力性别平等工作的社会组织及个人提供资金定位、公益前瞻、推广支持等一系列资讯服务——为多元性别及其ta少数群体链接资源，也助力在公益和组织发展领域纳入更加多元的性别视角。
前期「彩虹加油站」主要关注国内性别公益，定期推送资源简报，并在腾讯“99公益日”展开为性别草根筹款项目募捐的行动（点击查看《性别公益还没死！99公益日懒人包·性别草根筹款项目合辑发布》 ，《“99公益日”之后，我还能为性别公益发展做些什么？》 ）；从本期开始，我们转向国际视野，为大家带来国际“女性主义资助”（Feminist Funding）专题。
女性主义资助
（Feminist Funding）
旨在通过公益慈善作为第三次分配程序，改善所有妇女和女童、性与性别多元人群及其ta位于最具边缘性、最弱势处境下的人群的生活处境，反对特权以及“权力至上”的社会结构给该类群体带来的不公待遇。
第一期内容来源于“妇女发展权利协会”（AWID）2021年发布的一项关于性别组织资助的报告（以下简称“AWID报告”）1。AWID是一个针对国际女性主义者和女性权益活动的支持性组织，致力于实现性别平等、可持续发展和妇女权益保障。通过分析南方国家妇女权益组织的资源及预算，AWID在该报告中指出，妇女权益组织和女性权益活动的资源仍严重不足。通过评估政府和慈善部门的资金流向，该报告试图回答以下问题：
1. 为什么公益资助中的“女性主义价值观”很重要？
2. 用于性别平等建设的资金现状如何？
3. 如何引导更多资金流向基层女性权益组织？
1 AWID, 2021. Where is the Money for Feminist Organizing? Data Snapshots and A Call to A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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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击“阅读原文”获取报告
I
性别权益组织需要资金，但资助现状仍然是暗淡的
“Human rights are women’s rights, and women’s rights are human rights !”
当这句话成为1995年联合国第四届世界妇女大会上最响亮的集结号时，就已经预示着性别平等和妇女权利将被坚定地置于国际议程中。而在会后的二十几年间，越来越多的国家和政府间机构也纷纷将性别平等列入发展纲要，在针对性别平等的发展资助上作出前所未有的承诺。2017年至2019年期间，各国政府和国际组织累计承诺将超过10亿美元（约71亿人民币）的新资金投入性别平等目标2。
在2021年，由联合国成员国政府牵头、由联合国妇女署组织、在与各国公民社会的合作与推动下举行的“平等的一代”论坛（Generation Equality Forum）于巴黎召开，政府、国际组织、私营企业和慈善家等利益相关方宣布了超过1000项政策行动和财政承诺，承诺在2026前付出超400亿美元（约2800亿人民币）的新投资3。
然而，即使「性别平等」现今已成为各国竞相施展的“外交政策”，女性权益活动——尤其是在全球南部——仍在以微薄的预算运作。在新冠疫情及其催化的各类国际危机之下（点击阅读《Ta山｜脆弱加剧：新冠疫情如何影响LGBTIQ？》），性别权益运动在前二十多年取得的成就很有可能化为泡影。
2 Staszewska K., Dolker T., and Miller, K. 2019. Only 1% of gender equality funding is going to women’s organizations – why? The Guardian: https://www.theguardian.com/global-development/2019/jul/02/gender-equality-support-1bn-boost-how-to-spend-it
3 Generation Equality Forum. 2021. Generation Equality Forum Increases Momentum: Action Coalitions Preview: https://forum.generationequality.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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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阅读：什么是“女性主义外交政策”（Feminist Foreign Policy）
“女性主义外交政策”旨在通过外交关系传递价值观和良好实践，以实现性别平等和妇女权益保障。
2000年10月31日，联合国安理会出台了一项旨在促进女性参与冲突预防、和平进程与安全政治的决议（第1325（2000）号协议），成为了发展女性主义外交政策的支柱。2014年，时任瑞典外交部长瓦尔斯特伦（Margot Wallstrom）首次提出将女性主义作为一项外交政策，其目标是“反对一个制度性且普遍的问题，即女性处于从属地位的问题”4。瓦尔斯特伦指出，该国政策框架中的性别平等不止于社会议题，更包括了国际政治经济援助计划、贸易、国防和外交。
此后二十年间，加拿大、法国等国家也先后将“女性主义”纳入其官方政策，并许诺提供国际援助，通过妇女赋权来消除世界各地、特别是全球南方国家的贫困。截至2022年10月，拥护“女性主义外交政策”的国家包括瑞典（2014年）、加拿大（2017年）、法国（2019年）、墨西哥（2020年）、西班牙（2021年）、卢森堡（2021年）、德国（2022年）、智利（2022年）、哥伦比亚（2022年）和利比里亚（2022年）5。
点击“阅读原文”，获取妇女署关于“女性主义外交政策”的报告
4 The New Yorker, 2015. Who’s Afraid of a Feminist Foreign Policy? https://www.newyorker.com/news/news-desk/swedens-feminist-foreign-minister
5 UN Women, 2022. Feminist foreign policies: An introduction.
根据AWID基于全球妇女资金（Global Fund for Women）数据库所作的分析，在2015年至2019年间提交资料的3739个南方国家女性主义和妇女权利组织中，几乎有一半（48%）报告其最近一个财政年度的预算不足3万美元（约21.4万人民币），预算中位数只有2万美元（约14.3万人民币），这意味着98%的组织难以顺利筹到下一年项目运行所需的全部资金，甚至有50%的组织未能获得充足的核心项目资金。
这一数字还面临着显著的地域差异，并随着不同的背景与资源获取路径而变化。南方地区之中，拉丁美洲-加勒比地区和东欧-中亚地区分别有58%和57%的女性权益机构的年预算低至3万美元及以下，其余地区也都有超过三分之一的组织只能将年预算维系在这样的水平。
2015-2019年间，女性权益组织年预算情况及地区差异
｜图源：AWID报告
从具体议题上看，关注LGBTI+、无证移民和难民妇女、年轻女性主义者和性工作者权利的组织的资源状况甚至更加严峻。根据“正义女神”基金会（Astraea Foundation）2020年的报告（以下简称“Astraea报告”），酷儿女性（LBQ Women, *报告中将其定义为女同性恋者、双性恋者、和/或顺性别/跨性别酷儿女性、和/或所有在性别谱系中自我认同为LBQ的非二元性别人士）团体的运营预算中位数仅为1万美元（约7.1万人民币）左右6。在FRIDA（弗里达青年女权基金）和AWID共同进行的一项调查中显示，35%的性工作者权益组织预算不足1万欧元（约7.4万人民币），同时有91%的受访者将缺乏财政资源列为ta们的首要挑战7。
预算缺失直接导致了性别权益组织、特别是其中最为边缘和最为弱势的团体缺乏发展动力，易催生人力短缺等一系列困难。Astraea报告显示，超过四分之一（28%）的酷儿女性团体没有全职工作人员，另有四分之一的团体只有一或两名全职工作人员。
6 Astraea Foundation, 2020. Vibrant Yet Under-resourced: The State of Lesbian, Bisexual, and Queer Movements
7 FRIDA, and AWID. 2016. Brave, Creative, Resilient: The Global State of Young Feminist Organiz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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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阅读：酷儿女性（LBQ Women）团体预算情况
Astraea发布的基于全球378个酷儿女性团体的调查显示，酷儿女性团体的预算情况在具体金额和地域差异上呈现出与一般性别组织相似的困境。从金额上看，除年预算中位数仅为11,713美元（约8.3万人民币）之外，还有25%的团体没有任何可供支配的预算；从地域上看，针对酷儿女性的资金集中于北美等发达地区，东欧、中亚等地区团体能够获得的外部资金十分有限，这些地区的组织中有近一半（43%）未能获得超过5,000美元（约3.5万人民币）的年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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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儿女性团体年预算（地区差异）｜图源：Astraea报告
酷儿女性团体年预算（金额）｜图源：Astraea报告
从以上数据看来，尽管自《北京行动纲要》8以来，全球在性别平等和妇女权利方面取得了一些进展；但显然，交叉性女性主义组织的资金生态系统，乃至国际女性权益运动的发展前景，仍然是暗淡的。各国政府及国际组织承诺投入的资源并未能达到女性平等权益活动所需的广度和深度，也未能触及其中最受压迫和最具边缘性的团体，这一点在全球南部地区组织的生存境况中反映得最为深刻。
而从实质性平等的角度来看，资助机制必须做到“回应女性主义和性别公正运动的多样性”，珍视不同处境和身份的女性群体、性别权益组织和性别平等行动者为社会改变和发展带来的新鲜活力。正是这些人——尽管面临巨大的风险和压迫——仍在重新想象和建设一个更加多元、平等、公正的世界。
8 1995年第四次妇女问题世界会议通过了《北京行动纲要》，《行动纲要》是一项赋予妇女权力的纲领。其目的在于通过充分而平等地参加经济、社会、文化和政治决策，加速执行《提高妇女地位内罗毕前瞻性战略》，并移除妨碍妇女通过积极参与公共和私人生活所有领域的障碍。
Southerners On New Ground (SONG) at a rally
｜图源：Astraea报告
II
性别资金哪里来？
社会公益组织的主要资金来源有二，分别是①民间基金会拨款和②政府的官方发展援助（ODA，Official Development Assistance）。据AWID报告指出，尽管政府和私人捐助者承诺为性别平等建设提供资源，但超过99%的款项并没有直接用于妇女权利保护、性别公正运动或女性权益运动：
民间基金会拨款和ODA中的性别资助情况
｜图源：AWID报告
从【基金会慈善部门】来看，报告显示，2017年全球共产生了1.5万亿美元（约10.7万亿人民币）的基金会资产总额和990亿美元（约7千亿人民币）的拨款总额，但其中只有11.4亿美元（约81.7亿人民币）拨款流向权利倡导组织/项目；而在该类别下，流向妇女权益组织的款项金额为4.223亿美元（约30.2亿人民币），相当于仅占2017年基金会捐款总额的0.42%。
而从【政府的官方发展援助（ODA）】来看，针对“性别平等”目标的资助仅占ODA的4%，而惠及妇女权益组织（包括政府和非政府性质）的资助仅占0.3%，完全针对妇女权益组织的资助仅为0.13%。
综合数据来看，最终只有不到1%（0.94%）的性别相关援助被真正分配给妇女权益组织。
而为【多元性别群体】争取权益的组织能够获得的资金则更少，并且全球南北地区的差距十分显著。一份全球性报告显示，2017至2018这两年间用于LGBTI+群体的资金为5.6亿美元（约40.1亿人民币），不到国际发展援助总额的0.04%9。其中，用于全球南部地区的资金（1.73亿美元，约12.4亿人民币）几乎只有北部地区（3.23亿美元，约23.1亿人民币）的一半，大部分资金集中在以美国为主的北美地区。
9 Global Resources Report, 2018. Government & Philanthropic Support for LGBTI Communit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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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阅读：酷儿女性（LBQ Women）组织的资金分布
根据800家基金会和15个捐助国政府及多边机构的数据，在2017-2018年全球范围内的5.6亿美元LGBTI+资助总额中，只有5%（2600万美元，约1.8亿人民币）可以确定是针对LBQ女性的专项资金。这体现了在多元性别群体中，女性仍是被资金忽视的群体。尽管通过对比2015-2016年的2%（1200万美元，约8600万人民币），这一现状已然是LBQ运动发展和性别平等倡导的结果了。
LBQ专项资金在LGBTI+相关资助中的占比
｜图源：Astraea报告
在LBQ专项资金中也呈现出显著的地区差异。具体而言，为欧洲及中亚地区组织提供的LBQ专项资助数量最多（38%），紧随其后的是北美（35%）；其中，欧洲及中亚地区的资助数量虽多但金额不大，资助中间值（1150美元，约8200人民币）远低于北美（244,202美元，约17.5万人民币）。北美的LBQ组织拥有最大的资助金额，背后原因包括美国慈善事业的制度化、北美LBQ团体的知名度、北美的慈善资金倾向于流向本地团体等等。
而亚洲和太平洋地区（8%）、非洲（9%）、拉丁美洲和加勒比海地区（10%）的团体获得的针对LBQ的资助数量较少，再加上这些地区的团体的外部资助金额和预算规模中位数较低，更说明全球南方的LBQ活动家所拥有的资源是多么稀少。特别是中东/西南亚地区的LBQ团体，数据显示，只有不到1%的捐赠者向该地区的团体提供了针对LBQ的资助。
LBQ专项资金的地区性分布
｜图源：Astraea报告
III
我们呼吁：为性别权益组织建设更加有好的资助环境
AWID及Astraea等报告中的数字毫无疑问地表明，只有一小部分资金能够真正用于支持女性权益行动者和性别权益组织展开行动。而这场挑战不平等和不公正的奋斗需要更多资助者对性别平等作出更有力的承诺，从根本上改变资金生态系统中的权力和价值观，并最终改变发展援助的构想、设计和分配方式。
对政府、企业、个人等不同层面的资助者一方而言：
首先，应当开放视野，认识到妇女及少数群体权益组织工作对社会发展的助力是不可或缺的。
其次，应当简化申请要求，对被拒绝的申请提供反馈和建议，确保不同能力的申请者在申请时都持有信息和机会上的平等。
最后，应当与公共基金会、妇女基金和专门接触并支持小型和/或未注册团体的中介机构合作，建立资助方与被资助方互相了解的渠道，通过信托此类桥梁将善款直接用于资助性别平等项目和关键人群。
正如《性别不平等，归根到底是个文化问题》一文中指出的那样，私人慈善事业可以在扭转性别与文化层面的观念方面起到重要作用，通过支持基层妇女权益组织网络和建立对话式的反思项目，逐步打破性别规范，并通过支持本土社会创新者网络来进行社会规范的变革性工作。
我们所想要的资助生态系统 ｜图源：AWID报
这是一种极其诚挚的邀请，邀请所有利益相关者直面所有统计数字所构成的现实，同时仍然能重新想象一个良好的资助生态系统的样貌，通过资助、倡导和变革将权力和资源转移到捍卫权利和正义的前沿实践中去。
下期预告：
在接下来的“彩虹加油站”专栏中，我们还将与大家分享：
1. 性别资助的良好实践
2. 女性主义资助理念（Feminist Funding Principles）
如果你对性别资助现状感兴趣，或想要及时跟进国内资金信息，欢迎关注「彩虹加油站」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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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译｜阿醒
编辑｜Meng
排版｜y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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