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tAlpha观察|“沉重的深度”抵不过“高颜值”和“治愈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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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艺术市场有几个非常显著的特点，前疫情时代的沉浸式展览，从几年前的兴起到如今遍布大街小巷；后疫情时代的潮玩以及二次元的持续火爆。那些具有普世性、大众性，以及看起来漂亮的作品和展览似乎更具有市场热度，新时代的人们更爱那些简单直接又“治愈”的艺术作品。

经营潮玩单品的李冬莉通过她的实际交易发现，“潮玩，第一是颜值，第二才是艺术家。看起来就丑的，牌子再大也没用。看脸的世界，对人对物都是一个标准。”

西班牙艺术家Javier Calleja（哈维尔·卡勒加）的艺术品周边，艺术家创作的透明大眼睛可爱男孩形象给人轻松、童真以及治愈的感觉，近年来市场非常受欢迎。图片致谢李冬莉

什么时候开始，市场变得越来越喜欢看起来“漂亮”且“治愈”的作品。

回望2019年，那个时候的市场已经在往这个方向不可阻挡的前进，Kaws在那一年一幅色彩鲜艳，且联合了披头士x辛普森两大IP的作品拍卖破亿，引起一片哗然，很多艺术批评家对于Kaws的成就并不认同，且不愿意把他归为艺术品。

Kaws除了原作，他的艺术品周边更是火遍全球，新品一经发售，都是秒空的状况。

 KAWS 布面丙烯《THE KAWS ALBUM》图源：苏富比

那一年，市场最热的点除了Kaws，还有奈良美智，草间弥生以及中国艺术家刘野，他们的作品不管从色彩还是内容上，都看起来颜色鲜明，内容简单直接，属于很“漂亮”“可爱”的作品。温暖的卡通形象具备了当代的“治愈系”特征。

2019年，苏富比春拍中奈良美智的作品2200万港币高出高估价落锤，而到了10月，另一幅奈良美智的大型油画以1.9亿港币成交，刷新了他的拍卖纪录

刘野在2018年上海艺术周期间在荣宅举办的个展，可以说非常亮眼，这之后，刘野的市场一路上涨

尼古拉斯·帕蒂凭借鲜艳的色彩和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成为了近年来从ins火爆艺术市场的新星，图片：尼古拉斯·帕蒂、豪瑟沃斯，摄影：Axel Dupeux

在这个审美特征中一直走在先锋的画廊贝浩登（PERROTIN），在2020年7月举办了一场名为“治愈”的群展，展览包含村上隆、Mr.、MADSAKI、TENGAone、龙家升、高野绫、青岛千穗、仓古惠美、ob、大谷工作室、上田勇儿、村田森。

群展“治愈”于贝浩登（首尔）现场, 2020. 村上隆作品. 摄影：Hyunjun Lee. ©2020 Takashi Murakami/Kaikai Kiki Co., Ltd. All RightsReserved. 图片提供：贝浩登

这个展览意在强调，“在西方，艺术建立在‘高雅’与‘低眉’文化、‘原创’与‘衍生’、‘艺术’与‘商品’之间的差异之上。而村上隆所代表的超扁平则认为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的界限是扁平的，过去与现在，原创与衍生，高雅文化与低眉文化合而为一，是一种真正自由的创造力表达。”

而从近两年市场反馈来看，贝浩登的这个方向显而易见的收获颇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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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方面，沉浸式的艺术展览，在疫情之前也是一个大的市场主题，在teamLab的大火之后，很多艺术展览都从白盒子里仅突出作品，到转换为与观众之间的互动。人们也乐意到这样被“关爱”的展览打卡。

展览现场，《草间弥生：每日我为爱祈祷》卓纳画廊纽约西第20街空间，2019，图源：卓纳画廊

莱安德罗·埃利希（Leandro Erlich）的大型个展“虚.构”，图片来源：昊美术馆

嘉德艺术中心最新的张光宇展览，为了观众更好的体验，策展人吴洪亮思考了很多与观众互动的展览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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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一代逐渐成为消费和购买主力

这其中的原因，一方面是市场主要购买力逐渐转变为千禧一代，他们生长在互联网文化以及二次元时代的背景之下，收藏倾向与上一代有明显的不同。

稀奇艺术的创始人，艺术家瞿广慈这样描述过这代人的特征：“社会现在变得非常萌，喜欢萌。现在年轻人没有以前的沉重感，开心是很重要的，因为物质水平提高了。”

而这些年轻人随着成长也逐渐成为市场主力军，开始影响市场风向。

收藏家曹军就曾在ArtAlpha的专访中谈到新买家的崛起：“新一代的藏家在崛起，80和90后逐渐成为市场主力。很多年轻藏家，进场就买潮玩，因为他们看得懂，是他们这代的语言。古画和近现代对他们来说太深了，看不懂也不想去看懂，他们只买自己喜欢的。另外他们也有自己的圈子，互相交流，他们将来掌握财富话语权以后，市场可能就会呈现出另外的一番面貌，这种趋势我认为是不可阻挡的。”

Mr.的作品《Goin To A Go-go!》（259x648cm），Mr.的作品非常吸睛，是这两年市场的热点

Mark Ryden的作品Salvator Mundi于ART021上海廿一当代艺术博览会展览现场. 摄影：Sebastiano Pellion. 图片来源：贝浩登，Mark Ryden近年来在亚洲市场备受关注。而贝浩登也在2020年为Mark Ryden在上海空间举办个展，作品也是一售而空。

延伸阅读：ArtAlpha观察| 新买家已入场

线上生活催生审美变化

佳士得亚太区现代及当代艺术部副主席暨国际主管的林家如在之前与ArtAlpha专访中就提到：“年轻的这一代藏家身上体现了新的购买趋势，就是经常不需要看到原作，而是通过手机就可以选择购藏心仪的作品。由于疫情不能旅行，这种现象就更加明显。

看手机买作品甚至成为一个比较流行的趋势，所以颜色、彩度高的作品比较容易受到年轻藏家的青睐。所以这几年相对比较受欢迎的艺术家，尤其是年轻的艺术家，都是颜色辨识度比较好的作品在销售。”

今年7月的佳士得香港拍卖，陈可的《19 5 5 ． 纽 约 ． 2 9 岁》以360.5万港币的成交价打破艺术家拍卖纪录

苏富比香港艺术空间在2020年末举办了西班牙艺术家Joan Cornellà 作品展售会，不管是原作还是周边，都销售一空。

恶劣的外部环境&“口红效应”

2020年以来的新冠疫情，仿佛是人类的一场噩梦，也让忙碌的人们开始放慢脚步来思考，以及回归家庭和生活。

全球的政治环境在这两年也让很多人喘息不过来，加之人们日常工作，生活的压力。诸多叠加，可以说犹如黎明前的黑夜。

在这样的重压下，人们的内心需求和外部环境是不一样的。这也导致那些“治愈系”作品受到关注。

2020年3月中旬，艺术家大卫.霍克尼（David Hockney）曾通过路易斯安那现代美术馆（Louisiana Museum of Modern Art）的官方Ins发布过一幅描绘水仙的画作，并配文：“请记住他们不能取消春天（Do remember they can’t cancel the spring.）。

而另一方面，疫情引发的全球经济发展困境，也导致了所谓的“口红效应”，这也促使了那些可爱又治愈，且价格触手可及的艺术品周边持续火爆。

Tips:“口红效应”是指因为经济萧条而导致口红热卖，也叫“低价产品偏爱趋势”。在美国，每当在经济不景气时，口红的销量反而会直线上升，因为，美国人认为口红是一种比较廉价的奢侈品，在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人们仍会有强烈的消费欲望，所以会转而购买比较廉价的奢侈品，这种廉价的非必要物，在消费者心中则像是“安慰剂”一样的存在。

百度百科

和“超扁平”概念提出的‘原创’与‘衍生’合而为一不同的是，李冬莉认为“艺术周边”和“艺术品”之间是有明显区别的，潮玩（或艺术周边）第一满足消费属性，要有产品属性，是购买人群拿来欣赏和把玩的；而艺术品第一位是艺术属性，可以材质不那么好，内容可以很丑很乱很看不懂，不影响他代表人类文明进入艺术史。

李冬莉也指出，在艺术周边领域，除了颜值，质感也很重要，一般玩家对品质要求极高，这和人们购买产品的经验类似。

近期发售的Be@rbrickX梵高自画像系列因为发售量大而曾遭受二手市场价跌破发行价，而后买家因为产品的高质量又开始追捧，价格回升，李冬莉认为潮玩具备产品特征，这和纯粹艺术品是不一样的。

反方观点：担忧和叹息

对于这样的现象，评论家杜曦云表示，“这背后是因为专业藏家们的隐退或观望，小康起来的中产阶级开始有了消费艺术的兴趣，艺术市场要讨好新入场的人群，艺术品的功能转变为打造视网膜奇观和装饰。艺术家变成了设计师、建筑师与科技团队的结合。艺术品走向了电影院模式，靠票房总额来赢利。

艺术的最高功能是触及心灵、精神、灵魂深处的世界，很多所谓的“治愈系”作品，从艺术史角度看是不值一提的，这类作品的功能类似一次性奶嘴，嘬完就扔了，过几年后再看时会觉得很老气很过时，怎么可能常青并升值？现在看十几年前流行的“新卡通”，不觉得很老气很过时吗？一次性奶嘴的属性决定命运。

而安迪·沃霍尔那个段位的艺术家，是看穿了消费主义文化的浮华空洞，利用它们让观者欣喜若狂，自己冷漠不屑的坐收渔利。”

安迪·沃霍尔，1962年的作品金宝汤罐头(Campbell 's Soup Cans)，摄于惠特尼博物馆(Whitney Museum)的“安迪·沃霍尔:从A到B再回来”(Andy Warhol: From A to B and Back Again)。ERIK PENDZICH/SHUTTERSTOCK

而关于为什么专业藏家会在这两年隐退，杜曦云说到：“舆论自由的半径越来越小；自由主义价值观遭遇瓶颈。视觉奇观和装饰，既看上去时尚，又在政治上绝对安全，又不涉及立场不同引起的纷争。但这其实是深深的无力和悲凉。

二战以来建立的世界秩序已在加速的分崩离析，新的世界秩序举棋不定。这种缓冲期，就是精英们暂时隐退或观望的时期。但市场不能停工，于是小白市场来补缺。”

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多长时间，杜曦云估计最起码还需四年——美国下一任总统的第一个任期结束后，新的状况大致能水落石出了。“但我们也不会慢慢熬。因为接下来的日子可能每天都会有出人意料的剧烈变动，一望无际的‘岁月静好’越来越不可能了。全球都如此。全球化了这么多年了，谁都别想着能够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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