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tAlphaｘ泰和泰专栏 | “佳士得NFT作品4.5亿元成交”的法律问题思考

Original 艺术阿尔法 ArtAlpha艺术阿尔法 2021-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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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NFT的应用和市场，正可谓日新月异，各种令人惊叹的事件分分钟在发生。4月刚刚开始，富艺斯拍卖就宣布了将在春拍时段安排NFT作品的拍卖，这是紧接着苏富比宣布将拍卖Pak的数字作品之后。

而艺术品、歌曲、推文、火星虚拟房屋、人工智能机器人的创作都已经被纷纷上链，成了NFT，并创下高价，加之虚拟货币一路走强，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这一领域跃跃欲试……

对此境况，ArtAlpha邀请了在版权和艺术领域有多年经验的泰和泰艺术法中心的专业人士李静传律师，从专业知识层面来剖析NFT的特点和有可能会触及的问题，以期与朋友们共同分享和探讨。

多数人是从Beeple和佳士得

开始了对NFT的认知

北京时间3月11日晚11点，世界著名的大型拍卖行佳士得通过网上拍卖将首次呈现的以NFT（non-fungible Token非同质化代币）形式拍卖的纯数码艺术品《每一天：前5000天》（Everydays: The First5000 Days）以约合人民币4.5亿元价格成交，大幅度打破了NFT作品的世界拍卖纪录，在艺术市场引发了热烈反响。

延伸阅读：佳士得NFT作品4.5亿元成交，艺术品交易的里程碑！次世代艺术已来，什么是NFT一篇看懂

Beeple（1981年生）《每一天：前5000天》，非同质化代币(jpg)，21,069 x 21,069像素（319,168,313位元组），2021年2月16日作，底价：100 美元，成交价：6934.6万美元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家区块链公司购买了价值9.5万美元的街头艺术家班克西（Banksy）的艺术品，并在购买后通过网络直播的方式将这幅刚刚买到画烧毁，随后这幅画的NFT版本以约247万元人民币价格成交。

一家区块链公司购买了价值9.5万美元的街头艺术家班克西（Banksy）的艺术品，并在购买后通过网络直播的方式将这幅刚刚买到画烧毁

NFT的本质是基于以太坊这类公链所做的智能合约应用，其中涉及到对区块链技术的运用，目的是为了便于数字艺术品的确权与交易，即当一件作品创作完成后可以将这件作品的所有相关信息固定到某个区块中，这个区块可以被任何人访问，通过访问可以看到作品内容、作品所有者、作品流转历程等信息，而这个被固定后的作品就是NFT作品。

有观点认为，NFT作品具有独一无二、可复制、可确权等特点，即提供了一种将作品通证化的方式，每一件NTF作品都具有独特并且唯一的标记，相当于其独特的认证ID，并可以通过这个ID追溯该作品的有关信息，实现信息与价值的交汇。

本文以此为出发点，依据中国现行相关法律规定针对NFT作品进行探讨，旨在抛砖引玉。

NFT作品确权有风险吗？

原始确权有风险

虽然NFT最大的创新在于提供了一种标记原生数字资产的所有权的方法，但NFT为某件作品确权更大的意义似乎体现在某件作品成为NFT作品的权属确定方式上；而对于尚未成为NFT作品或即将要成为NFT的作品来说，原始的确权仍然存在风险。

或者对于某件作品真正的原始创作者/权利人来说，通过NFT形式固定在交易平台的作品，在最初上传这件时平台并不会对于上传者是否是这件作品的创作者/权利人进行实质审查，而仅仅只进行形式审查。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以下简称“《著作权法》”）的规定：“在作品上署名的自然人、法人或者非法人组织为作者，且该作品上存在相应权利。”同时“作者等著作权人可以向国家著作权主管部门认定的登记机构办理作品登记”。

而在NFT形式中，平台一般不会对于这件作品的署名或是否能够提供著作权登记证书等进行审查，至于上述形式证明以外的创作事实的审查更加无从谈起，这就给了冒名者、盗窃者、抄袭者可乘之机。

举个例子，最近有个艺术家，她用“Weird Undead”的名义发布了多个数字画作，但很快这位艺术家发现有人偷了自己的作品并制作为 NFT 出售。

Weird Undead 向 OpenSea （目前最大的 NFT 交易市场）提交了一系列法律通知，她的粉丝也向 OpenSea 提交了法律通知，希望该平台能够阻止相关 NFT 交易，用 Weird Undead的话说，这是一次“疯狂而毫无意义的版权侵权”。据悉，Weird Undead 的模仿者一直使用“Tokenized Tweets” 的ID 在出售她的作品。

Weird Undead在社交媒体上表示：我没有允许任何人用我作品的内容做成代币，对此我非常生气

除此之外，若我们再遇到如班克西（Banksy）画作一样的烧毁实体原作的事件，但毁坏者却并无处分作品的权利，那么给真正的创作者/权利人带来的损失或风险是巨大的。

后续确权有优势

虽然如前所述，NFT作品的原始确权存在风险，但当一件作品通过真正的创作者/权利人上传固定成为了一件NFT作品后，相比于传统的收藏和确权方式，其具有较大优势。

在当今信息爆炸的时代，通过网络下载、复制、截图截屏等形式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他人的作品，一幅画作一件艺术品在实体世界中甚至是网络世界中都会有无数的复制件，而NFT则通过区块链的方式将作品固定，虽然都是进行了“复制”，但NFT通过存证获得了独一无二的“密钥”，只有掌握了这个“密钥”的人取得的作品才是真正的正版，同时数字形式的作品相比实体收藏也更易于保存、展示、交易和传播，可以有效克服实体藏品易灭失、伪造，流转过程难以确认等缺点。

值得关注的是，通过NFT等区块链技术进行确权，固定证据进而加强版权保护也在实践中也得到逐步推广和广泛应用。

如，北京互联网法院于2018年上线运行的“天平链”实现了电子证据的可信存证、高效验证，让版权链和天平链“双链协同”。中国版权保护中心也通过搭建DCI体系，通过对互联网版权确权、授权和维权提供版权服务新生态，解决版权产业因权属证明缺失而造成的一系列问题。2020年北京市知识产权局与北京市知识产权保护中心签订的《海淀区联盟链数据链上营业许可与共识协议》同样也在为知识产权链上记录、交互应用和管理提供支持。

NFT的作品更能

提高商业价值吗

所有权的转移

根据现有的法律权利体系安排，作品的所有权与著作权是可以分离的，二者归属于两个不同的权利体系中。

所有权是所有权人对于自身的不动产或动产依法享有的占有、使用、收益和处分的权利；著作权法保护的则是独特的表达，而这种独特的表达引申出的作品的著作权相关权利与作品载体的所有权是可以分离的，这种特质在美术作品中体现的尤为明显。

同样，NFT作品通过拍卖或其他方式交易后，其载体的所有权发生了转移，但在一般情况下，著作权仍然属于作品的原作者/原权利人。在作品的传统交易模式中，即使通过合同进行约定，原作者/原权利人也难以对于作品的每一次交易行为予以控制进而保障自身权利，但NFT作品凭借其灵活多样的交易模式、全程可溯源等特点一定程度上可以克服传统交易模式中原作者/原权利人对于作品实际控制里较弱的情况。

例如，NFT作品交易的一种模式就是，在首次交易以后，针对此后的每次交易，原作者/原权利人都仍然能够获得一定比例的报酬，且报酬的比例一般可以由其本人在上传NFT作品时决定。

原作的价值是否变化

关于某件作品成为NFT作品后，这件作品本身的价值是否发生变化也是值得关注的一个角度。

在传统意义上，在多次复制后由于实体的原作品无法被完全替代，尽管产生了多个复制件，其价值仍然不会有所改变。但某件作品可以通过“复制”成为多件NFT作品，虽然每件NFT作品都有专属的“密钥”，但它们之间是同质化的，而作品的价值主要就体现于稀缺性和珍贵性，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NFT一定程度上会降低作品的价值。

但由于在艺术领域NFT作品仍然是一个新鲜事物，作品的价值与价格无法同等化，NFT作品在市场上的交易价格如何变化仍然应当交由市场判断。

NFT作品挑战展览权？

展览权的重要性

展览权是著作财产权中的一项重要权利，具体规定于《著作权法》中：“展览权指公开陈列美术作品、摄影作品的原件或者复制件的权利。”“作品原件所有权的转移，不改变作品著作权的归属，但美术、摄影作品原件的展览权由原件所有人享有。”

展览权对于作品尤其是美术等具有审美意义和艺术美感的作品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美术作品等通过公开展览体现其审美价值，促进传播，彰显创作者的创作艺术水平，传达创作者的精神；同时也蕴含着很大的市场和商机。

正如前述，虽然作品所有权的转移并不导致其著作权的随之转移，但展览权作为著作财产权的一项权利却较为特殊，在作品的所有权转移后展览权随之转移，由原件所有人而享有，法律之所以如此规定除了便于原件所有人能够在无权利障碍的情况下展示作品，想必也是为了促进作品的传播，让更多的人欣赏到具有艺术和审美价值的作品。

被挑战的展览权

回归到NFT作品中，从前述可知NFT作品实际上是通过创建链接以及复制的形式将原作品转化为数字形式。那么拥有NFT作品这种数字形式的的所有人是否享有展览权，在原作被毁的情况下展览权是否随之消灭或原作创作者是否还能享有展览权？这些问题可能是NFT作品给传统的著作权法尤其是展览权带来的一个挑战，值得思考。

在司法实践中，侵害作品展览权的案件主要可归纳为四种类型：一是使用涉案作品开办单独展览，或者在展览活动中使用涉案作品独立地进行展览；二是以壁画、图片（照片）、模型、雕塑等形式，悬挂、张贴或者摆放涉案作品作为店面装饰；三是将涉案作品玩偶、模型、图片等大量用于商业推广活动，尤其是在房地产项目推广中使用，甚至举办主题展览活动并邀媒体报道，以提升知名度、吸引客流；四是在展会布展中使用涉案作品，尤其包括陈列摄影作品复制件，如在婚纱摄影器材展览会上展示并销售婚纱艺术照。

可见，在实践中展览权规制的大多是“线下实体的展览行为”，对于在线上展示数字形式的作品来说，其究竟应该属于展览权权利范围的延伸还是信息网络传播的规制范围亦是值得关注的问题。

信息网络传播权是指以有线或者无线方式向公众提供，使公众可以在其选定的时间和地点获得作品的权利。信息网络传播权最大的特点即是“交互式”，而将NFT作品等线上展览或拍卖的行为一定程度上无法达到“交互式”的程度。

但同时，NFT作品的所有人是否是原件所有人，或者说当NFT作品实体原件被毁或因其他原因灭失后，NFT作品的所有人是否即为原件所有人而享有展览权，亦或是当成为NFT作品后，展览权随之消失进而进入到信息网络传播权范围内予以规制等这些问题，从当前现实情况来看都无法给出确定的答复，实践中对于“线上展览”的权利规制问题也存在争议。故NFT作品在一定程度上给传统的著作权法带来的挑战，也引发了我们的思考。

虽然NFT作品在艺术市场领域受到极大的关注，在交易价格上也屡屡攀高，但通过从法律角度对其展开分析会发现，其在原始确权方面仍在存在风险，同时对传统的著作权法产生的挑战而引发出的一系列问题在短时间内很难从根本上解决。因此随着法律的不断完善和市场的不断改变，NFT作品和传统实体作品未来会如何发展值得进一步关注。

李静传

ALB中国知识产权15佳律师

泰和泰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

END

文章部分来源于以下引用及参考：

[1]参见：微信公众号“ArtAlpha艺术阿尔法”《佳士得NFT作品4.5亿元成交，艺术品交易的里程碑！次世代艺术已来，什么是NFT一篇看懂》，

https://mp.weixin.qq.com/s/gdk3UkITubDWBTmRWXNJMA。

[2]参见：北京互联网法院网站http://tpl.bjinternetcourt.gov.cn/tpl/

[3]参见：中国版权保护中心网站http://www.ccopyright.com.cn/index.php?optionid=980

[4]参见：搜狐新闻网https://www.sohu.com/a/421096021_120209831

[5]参见：微信公众号“知产力”《法官说法-如何理解作品展览权》，作者白帆（贵州省高级人民法院），

https://mp.weixin.qq.com/s/BSMX37PigJu3gT1fkUyB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