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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然:宝岛拾翠(上)

心然 鸿渐风 2023-04-30

      【作者简介】心然,陈艳萍,天门人,现居武汉。从生命的原香出发,与美同行,抒写生活、乡愁、诗情以及远方。

      心 然  的 微 信  号:15818820884。

      心然的微信公众号: 心 然 的 原 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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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岛拾翠(上) 

                       

心   然



桃园橘色的灯火


 

      飞机降落在桃园机场时,已是下午四点多,从舷窗看出去,下着大雨。


        说到“桃园”一词,总觉得有很多的故事:脑海里会浮现出刘、关、张"桃园结义"的场景;继而又想到“桃源”,呈现那乌托邦式的世外桃源的胜景。


        湖南有桃源,台湾有桃园。不知是因这谐音故意重用还是地形的优势,台湾把进出宝岛的机场建在了桃园,取名桃园机场。中国人受陶渊明《桃花源记》的影响是深入骨髓的,既有向往的愉悦又有永远达不到的叹息。不论在何地,听到这两个音节,哪怕并不同字,也会想起桃花源天堂般的美景,眼前有良田,美地,桑竹和阡陌.......附带五味杂陈的万般感受


        我们一行好几个人,你等我我等你,你找我我找你。停顿下来后,身边的莉说,你看,这机场灯光这么暗。莉平日里飞来飞去,瞬间在视觉上把握住了不一样的情愫。听她一提醒,我才开始回味。走出机舱后长长的通道里,是一眼昏黄得近乎黯淡的橘色灯花,听不见人声鼎沸,越走越升腾起家的温暖和美的遐思。而行李箱哗啦啦的摩擦声,又分明在告诉每一个人,这里是机场,是最不能称为家的地方。



       古人有枯藤老树昏鸦的词句。身处异乡,倘若不是机场,这样昏黄一抹光亮,会让人心生惆怅。但正是在机场,屋宇宽大高敞,各种各样好奇的语言和面孔,现代化的设施,又准备踏向陌生的向往地,有一颗暂时抛开了旧日琐碎后轻松跳荡的心。太亮,反会让人心浮气躁。朦朦胧胧的灯光,心安静下来,如家里般轻手轻脚。


        是啊,谁会在家里喧哗?脚步越来越轻,声音越来越小,心越来越暖。安静,容易心生信任。此后几天行程,会证实,安静是台湾人刻意营造的风景。我们的安静之旅从这里出发。在这风景里,彼此信任着。


        验证身份的大厅里,灯光更暗。世界各地的旅客们排着长队,等着从这里走进台湾。人们或轻声交谈,或独自沉思,没有引颈频望和乱走乱窜。


        很多事情,你急与不急,都要那样办,何必被改变不了的事情再让心受伤。这是一个说出来就明白的道理,但心有时候做不到。它需要营造,需要引导,如桃园机场橘色的灯光,这是人性化的设计和铺排。其实,越是嘈杂凌乱的地方,越需要安静,安静让一切更有序。



        灯火昏黄朦胧是美,如画作的留白,文字的悬念,让心境走得更深远。微弱的灯火里,一边排队,一边想起了千里之外几十年前的故乡。那年月,乡村还没通电,乡村的夜晚从一盏昏黄的油灯开始。煤油有计划,凭票证购买,一家只能点一盏灯。


        入夜,奶奶划亮煤油灯,先是端进厨房,搁在灶台上做晚饭。再端进堂屋的桌上,一家人围着吃饭,偶尔有微风过来,灯火在每个人的头顶明灭闪烁。油灯点久了,像跑累了的人,火尖上一渺渺青烟,在喘气。灯光底下洗嗽完毕后,这盏灯被端进房间,放在摞起的纸箱上,孩子们围着它写作业。奶奶提出缝衣篓子,远远就着灯火缝补衣服。孩子的头凑得有些近,噗嗤一声,一阵焦糊味儿发散开来,忙用手捏搓几下。


        那时候,我们对电灯的渴望差不多是人生的理想。突然一天,架电线的工人师傅们来了,全街人倾巢而动,去田野里围观。通上电的第一天,围着它看呀笑呀,一夜没有关灯。


        电给我们带来了光明,我们却不知道它潜在的危险。一天,邻村一个淘气的男孩爬上了几十米高的电线杆,触到高压电线,粘在上面。当电力工人掐断电源,抱他下来时,成了一块焦炭。


        有了电,也只点一个灯泡,挂在堂屋通向房间的门框上。夜晚,从村庄的外围看房屋,一家一团温暖的灯火。


        后来,我来到大城市,带着这抹昏黄的灯火。才知道灯光可以那么璀璨,可我却越来越怀念故乡的煤油灯,怀念那黯淡昏黄的灯光。眷恋它,走到哪里,都在寻觅。武汉到广州的火车途径韶关那一带,有一条蜿蜒在大山间的河流。薄夜时分经过,星星点点的昏黄格外让人动情。昏黄和夜色相溶,是旅人的闲愁,归人的张望。


        老子说:“五色令人目盲”。此话不假。人们总说灯光太暗会坏掉眼睛,可我们那时节在煤油灯下长大,眼睛却并没有坏。现在,灯是亮了,孩子们的眼睛也早早近视了。这不是电灯光不好,而是太耀眼。家庭里,马路上,公共场所间,全是绚烂的灯火。


        一直不太明白,人们研究太阳镜来对付炽热的阳光以保护眼睛,却又在本该昏黄的晚间制造五彩的灯光去坏掉眼睛,这是为什么?



        是的,白天我们有太阳的明亮。入夜,就该在昏黄的灯光中迎接黑暗,余秋雨在《行者无疆》中写罗马城的灯火时,说到了历史和灯光之间的关系,那其中的自相矛盾和两难境地格外有美感。但我想说,黑是夜的本质,就算制造灯光,也不能太突兀,不夜城也还是夜。不要因为灯光而珍惜夜,而要因为黑而珍惜夜。顾城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黑夜是光明的前奏,是思考的起点。


        灯火和历史扯上关系,是男人的天下幽怀。飞机场,几乎是倦客和羁旅,漂泊和孤单的代名词。一灯如豆的灯火里,我作为旅者感受心底最深处的眷恋,在这最不像家的地方感受家的温暖,在这本不应该安静的地方感受安静的人文情怀。


        人生,漂泊和孤单是注定,但唯有这眷恋,是最好的消解。而安静,是生命的归宿。


        人对人有第一印象,人对城也有第一印象。在这个叫桃园的机场里,第一时间见识了台湾的安静哲学。这是一座城池敬献给来访者的洁白哈达,醇香美酒。


         大雨淋漓,我怀揣温暖,仿佛不是走向陌路,而是走向内心。


岁月浸润的榕树


         到达台中时,已是晚上。在大巴上就着灯火观望四周,比预期的要简陋,像我们大陆这边的县城。这还只是主干道上的感觉,稍微偏些的街道,店铺打烊,行人稀少,恍如乡村小镇。


        次日,一觉醒来后,拉开厚厚的窗帘,往四周一望,眼底却是一亮。


        低矮简陋的一丛丛房屋之中有一栋建筑如鹤立鸡群,房顶日式,如人字,也如翻开的大书页,中间穿插着一座巴洛克式建筑风格的钟楼,几条铁路在它的怀抱里流淌纵横。


         这就是台中火车站。


        我们在台中的时间不多,一瞥之间又觉得这里可看,心里着急起来,匆匆整好行李后下楼往火车站方向走去。正好有拖行李箱的路人,跟着他们走准没错。


         翻过一座地下通道,头一抬。巴洛克式钟楼是主楼,两边是深灰木质驿站,红砖墙体,繁体“台中车站”几个大字。一瞬间,走近的仿佛不是人来人往的车站,而是静止不动的岁月深处。站内面积不大,陈设和建筑一体有复古的感觉。儿时,生活在乡村,向往外部世界,内心里总有车站和火车的意象。此时,仿佛走进了那里。


        转了几圈后,走到外围的花坛边找个地方坐下来。建筑是一门艺术,不管当初这个设计者有没有被现实所扰,但前提必须是美的展现。他接到这个任务就如同孕育一个孩子,有无限的期待和祝福。


        这么多年后,建筑肩负起了岁月的淘洗和人心的磨练,建筑师无疑是优秀的。我管中窥豹,作自我的猜测,他美的灵感既来自对东方建筑的认可,也来自对西式建筑的膜拜。什么东西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最终成型还得是一种特殊时期,复杂环境,有文化之间的冲突,方方面面的僵持与和解。


        人们都公认混血儿美吧!眼前的台中火车站就是一种混血的美,这是它最勾人的地方。这混血儿已不年轻,她展现给人的不是五官如何精致,而是内涵,是光阴和历史陶冶之下融通和修为之后的气韵。



        要出发了,起身,眼睛正好对上一位老人的眼神。老人笑眯眯的脸庞,淡淡地写着乡愁。不知他是第几代大陆客,应该很远吧。他的乡愁是和颜悦色的。好像只是知道自己从那边来,但没有离愁。老了,开始怀念自己的根,替自己,也替祖辈。海峡两岸联通后,每天有很多人来台湾观光。作为人流集散地的火车站,老人坐在这里,是在寻根,寻找骨子里的亲缘关系。


        我们去了宫原眼科,这栋建筑是日据时期一个叫宫原武雄的医学博士开设的眼科诊所。西式风情,外观朴素。一进去,十几米的内空高大气势,像电影里的宫廷。直通顶部的柜子,一层层一格格,又像藏着古代典籍的书馆。里面一些曲径通幽的小门,很低矮。我这种身高,还得猫着腰走。


         这座当年的眼科,后来的台中卫生院,现在的伴手礼商店。里面陈列着各种各样伴手礼礼盒,用眼花缭乱形容丝毫不为过。走在这样的地方,看图闻香也会享受到对食物的满足。


        这种不显山露水的格局让我想起对整个台湾的印象,进去了才知道它好在哪里。日据几十年,台湾受日本的影响毋庸置疑。所到之处途经的一些小火车站,不大,都有味道,古朴陈旧又清新婉约。配上繁体字,别具一格的美。他们的公共汽车站,要么简陋得是一块站牌,上面写着小小的字体。要么就像是台中火车站这种驿站式风格诞下的孩子。精致小巧,一眼就知道它的母亲在哪里。


         金瓜石的矿山,当年日本人在这里挖矿,丛山峻岭间至今还存有砸毁的桥梁,运金的矿道,日本人建的房子。我们在金瓜石住的民俗,房东把床做成榻榻米的样式,桌子板凳是日本式的低矮。偏街深巷里寻吃的,远远的,亮着几盏小灯笼。想起了电影《幸福的的黄手帕》 。黄手帕飘着爱的承诺,长灯笼亮着家的温馨。店里,主人挥着膀子忙得热火朝天,却又没见凌乱。很久前曾被一篇叫作《一碗阳春面》的文章感动过。那是一篇好文章,人情至善至美,仁义山高水长。


         其实不光此时想起这篇文章,走在台湾的大街小巷,停留在一家家面馆里吃面时都会想起。这里的生意人都有文字里北海亭面馆老板的影子:热情,细致,温和,感恩。很难说谁在影响谁,谁在跟着谁。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如同学生学写作文,学自己缺的,扬自己美的,糅合自己需要的。


        金瓜石丛林深处那间民俗,门口有棵苍老的榕树。清晨五点被鸟叫声惊醒。轻手轻脚来到屋外凉亭盘腿看风景。这棵榕树苍翠丰腴,枝枝杈杈间爬满绿萝,还有不知名的植物环绕着它生长,像一个热闹的大家庭。我会说它不是榕树了吗?它永远是榕树。从这棵大树身上,能看见很多种意象,譬如丰富、包容,共享、延展等等。榕树的顶端,有一个大大的鸟窝。这也是一种占有,但它为大榕树带来了美妙的欢畅,也是生命对于生命的凝视和抚触,消长和转化。


        记起了白先勇的一篇文章——《树犹如此》树如此,建筑如此,人心如此。任何侵略在形式上都是一种占有,意味着失去。但在文化上,会有所不同。包容和演绎,其实就是共享。


        对台中的印象,第一眼以为是简陋,再看,如同进了一位早年老祖母的房间。陈旧简陋的随意之下,一抬头却发现祖母日用的衣柜上挂着一把工艺精湛的老锁,梳妆台上一面古色古香的铜镜,顿时感到日月悠长岁月静好起来。在看似简单中,却满蕴着岁月沧桑的阅历和丰富多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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