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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曲:松林园记--渔薪曹家米粉小传

一天一曲 鸿渐风 2023-04-30

松  林  园  记

——渔薪曹家米粉小传


一天一曲


说起天门小吃,真可谓品种繁多,味美色香。除了常见的面条(碱水面、杂烩面、炸酱面、热干面……)、馒头、稀饭、米酒、豆腐脑、面窝、小笼包、天门独特的桶炉锅奎、窖(gào)水包孑以外,更诱人而又回味无穷的,那就昰天门傳统糊汤米粉了。


傳统米粉历史久远,相傳在明朝崇禎年间,皇太后生病,山珍海味吃腻了,想吃米心。于是下头的人便使出浑身本事,以做出皇家喜欢吃的东西,老百姓的忠孝勤劳大都用来供奉了皇家。


首先把米淘干净,用水泡上几个小时。然后磨成米浆,用筛子把米渣筛出来,再把过滤干净的米浆沥干成米粉团,最后把米粉团压成米粉条(就是米心了)。这是一种繁复而沉重的体力劳作过程。


解放前我家就是做粉馆生意的,招牌叫《曹松林园》。雇了三个的师傅。吴师傅和我祖父母同龄,我记事时他刚退休了,听父亲说他在我们家一直做到老。还有杨光裕师傅,我叫他光裕伯。杨欢喜师傅(欢喜叔)。两个师傅和我父亲一天到晚忙碌不停。



首先是推磨。一个直径约两尺的大磨盘,需要三人协同操作,把泡好的米用大磨盘磨成米浆。中间一人用双手掌磨担的重心和平衝,左边一人用右于掌磨担的左边,右边一人用左手掌磨担的右边。右手还要拿着两尺多长的瓢子,把泡好的米连米带水舀进磨眼里,推呀拉呀转呀转呀磨成米浆。这样一浆盆米就得几个小时完成。现在直接用钢磨就完成了。


筛渣:是用直径为一尺左右的有横把的圆箩筛把米浆一筛一筛地筛到一个大水缸里。筛的时侯是手握横把在水缸里反复正转反转,待浆水全部进缸,米渣就出来了。


沥浆:一个直径为一尺多,高为两尺多的木桶,木桶底部是漏水的。大水缸上放两块厚木条,把木桶搁在水缸上,再放一个类似木桶大小的布口袋到木桶里,把米浆一瓢一瓢舀到布口袋里,先扎紧袋口,再用几个一尺见方的青石磴压在上面,口袋和木桶之间用四根竹片板直立隔着,好出水。压的差不多了就解开抖几下,再扎起来,再压……直到把水压干,就成了米粉团了。这是料坯,是先一天的工作。


第二天鸡叫起床,点火烧灶。把米粉团搓成拳头大小的小砣,放在开水锅里煮熟捞起。再放到长2米、宽1.5米、高0.5米的案板上,用三人来回打扛揉合,再搓成一个一个小砣,放进直径为四寸左右,高为一尺左右的铁圆筒里。铁筒下面是一个铁筛子,铁筒中间处有一圈荷叶边,把铁筒的荷叶边卡在一个公鸡型的大木架子的卡口处上。木架前半头没有脚,搁在灶上,筒底对准开水锅,用撬扛把米团从铁筒里压出来,就成了细细的米粉了。这时须很快用长大的筷子和笤笈把米粉从锅里捞出来,倒进冷水缸里,就成了又细又长,又白又嫩,又韧又软的米粉条了。


鳝鱼臊子的做法也很精到:先一天就把喂养(吐掉泥水)了几天的鲜活鳝鱼倒进滚开的水锅里,煮一会儿捞起来,放在桌上。用小竹片沿着鳝鱼的脊背从头划到尾,肉就下来了,头和脊骨放到紫酱水里一起熬汤,肉再用油炸。我母亲每天凌晨起来卤肉、炸鳝魚臊子,切好待用。


父亲在掌瓢


吃的时候,把米粉用小捞箕装好在开水里加热,从锅里提起捞箕,一甩一甩的,然后倒在碗里,加点米糊糊,配上熬好的鲜鳝鱼汤,冲上一个鸡蛋,撒点葱花、糊椒粉、淋上猪油,放上鳝鱼臊子或卤肉。就成了一碗鲜味扑鼻,吃起来香甜可口、入口即化的糊汤米粉了。如果泡上一支油条或炒米,就更爽了。


我记事的时候,是祖父掌瓢(捞箕子),父亲掌勺(铁瓢子)。后来祖父只掌一下开张粉,以后就是父亲掌瓢了。父亲站在灶台边左手拿捞箕,右手拿筷子,一碗一碗地甩。那时候生意真红火,一厅和二厅一溜儿摆着四张方桌,每天都是顾客满堂,有时还得加一个活动桌。小商、小贩、赶集的……客堂上坐,大商家,金货铺,杂货铺的老板、太太、少爷、小姐们就专门派伙计来订,父亲一碗一碗下好装在盒盘里,由师傅们用头顶着送去,隔一段时间我父亲去结账。


1949年后,工商业经过了三反、五反、公私合营、反右斗争,粉馆成了国营企业。所有生意上的工具和房子都公私合营了,父亲拿工资吃饭,成了国营企业一名普通员工。



曹家粉馆在周围小有名气。解放前,上至永隆河,下至黄潭,南到张港,北到石家河,钱场……这些地方都是赶渔薪河的集市。所以,从七十年代起,我父亲就相继被人请到石河、黄潭、京山、佛子山、荆门等地传授技艺。如今“黄潭米粉”名扬四方,其与曹家米粉之间有何渊源关系,尚有待知情者和热心人揭开迷雾。

改革开放之初,我小弟曹天香说:“大爷(父亲)!我们自己开粉馆吧”!父亲不干,怕别人说走资本主义道路。所以他一直是帮别人打工,怕担风险。九十年代,小弟再三提出自己开粉馆,这时才大胆打出了《曹大粉馆》的招牌,自己跟自己做亊了。


我父亲今年(1998年)七十七岁了,还像当年那样,站在灶台边,一碗一碗地甩,越甩越有劲,越甩越健壮,越甩越精神。


现在,我小弟和弟媳都会亲自操作全套过程了,我弟媳也像父亲当年那样,很熟练地一碗一碗地甩着。真是傳统米粉的传人啰!岁月,也在这一甩一甩之中,悄然流逝……


         1998年稿,2018年修订


                         (责编:糊汤粉)


作者前期文章链接:

一天一曲:渔薪河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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