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西雅图地区曾经是全美新冠风暴的前沿，全美第一例确诊病人，第一例社区传播，第一例死亡，第一片爆发…… 现在，华盛顿州战事稳定，基本不会冲垮医疗系统。不仅如此，还可以送出呼吸机驰援他处。4月5日，州长将包括300名战士和250 张床的野战医院归还联邦紧急物资署，以便派往需要的地方。虽然战役远未结束，但是，樱花已经开过，尖峰已经压平。还需坚守阵地，等待疫情平息。这一期，选录了西雅图高医生的几篇日记，一起感受西雅图的抗疫经历。
高磊，MD, PhD, FACC，美国西雅图地区Franciscan医疗机构心脏科医生。美国华裔心脏协会 CNAHA 终身会员。
03/09/2020
今天早晨西雅图很冷，出门时看到草地和屋顶上都积了一层白色的霜冻，汽车里的温度计显示外围温度华氏31度。七点三十到诊所，读了一些昨晚留下来的心超和心电图，处理了点门诊的文书工作。八点钟，我的医生助理和一个四年级的医学生来了。我所工作的单位是个规模很小的医院，一共150个床位，如果放到中国国内应该是个区医院都轮不上的规模。但是，麻雀虽小也是五脏俱全。基本的手术和心脏科操作都有了。很多朋友曾经问起如何区分美国医院规模大小或者说医院能力的大小。在这里给个简单的科普，看医院的创伤处理级别（Trauma Level），很多州把这个能力级别分为5级。以前我在纽约的培训医院是Trauma Level 1，是最高级，我现在的医院只是Level 4。大家是不是有了点基本认识？医疗组通常组成是医生 （我），加一个医生助理，还有一个四年级或三年级的医学生。这个医院没有住院医师培训。我把医院新会诊和需要随访的病人名单跟我的组员一起过了一遍，给他们布置了今天的工作计划。然后，我们穿过走廊，走过天桥，来到医院（我们诊所和医院是连在一起的，通道都在室内的）。ICU的新冠病人还上着呼吸机。昨天89岁的老慢支病人新冠阴性，她很平静的和我交谈，她将选择临终关怀服务。80岁的养老院病人结果还没出来，还在隔离。昨天我看的一个胸痛病人，诊断非ST抬高心梗，因为有气急咳嗽，内科医生也送了新冠检查，如果新冠阴性，明天做冠脉造影检查。到目前为止，我们医院只有一个新冠阳性病人。
查完房，走廊里碰到我们医院的行政执行官COO和医疗执行官CMO。他们向我汇报，大家没有看错，确实是他们向我汇报，一则是为保持透明度，二则不把我们底层医生哄开心，我们会把他们的工作搞砸的。他们说了最近医院在抗击新冠中做的措施，很多我已经知道，新开辟了26个单间的负压病房，这么多的新病房容量在整个华盛顿州都是没有的，COO担忧可能过一阵会有其他医院的病人转来我院治疗。护士短缺问题上，已经招了从其他州过来的15个短期护士（Traveler）来帮忙。医院要减少出入通道以及减少家属的探视人数和探视时间，以减少不必要的交叉感染。COO告诉我，我们急诊室的停车场开始了为职工做新冠检查的“开车通过检测”（Drive Through Test）。我知道华盛顿大学已经开始为职工做这个开车通过检测（下午也看到美国东部州也有这个便利措施）。最后COO和CMO问我还有什么建议和意见，我强调了医护人员的防护，慎重慎重再慎重，他们表示同意。
中午在回到门诊办公室的时候，看到我们的前台小姐在和一个老人交代，我们助理上周看过这个老人，今天回来复诊，但是她有发热咳嗽，前台小姐已经给她戴上了口罩，很遗憾，因为发热咳嗽，我们门诊不能看她了，建议她直接去急诊。老人没有埋怨，和她的老先生一起去了急诊。下午我们接到急诊室的两个新会诊要求。我和助理一起去，临行前，她抓上了两个口罩，我说你之前怎么不戴，她说这两个急诊病人在负压区，不可不防。我点头称是。下午回家前，助理查看了之前送去急诊的老人情况，很忧愁的和我说，胸片显示双下肺肺炎。我的天，助理上周门诊刚看过这个病人，叫助理马上打电话到急诊室，强调测新冠。助理打过去说，他们已经送检了，希望结果是阴性。美国的疫情在一天天紧张，防控措施也是一天天扩大和加深。今天我的同事问我，他和家人原打算6月暑期去土耳其，我说先缓一缓，看样子学校停课是随时的事，这样的话暑假会推后，计划会有变，还是再等等看看。
03/12/2020
今天我们医院有5个新冠病人，其中2个是从Life Care老人院转来的。看来是被我们的行政主管说中了，今后会有更多的病人转到我们医院来隔离和治疗。目前我们医院没有医护感染，再敲敲木头。昨天肾脏科的C医生据说是感冒，今天好了。上午去急诊室，看到氛围有点变化了，随着新冠的不断蔓延，美国人开始一点点紧张起来了。今天的急诊室基本有一半的工作人员戴了口罩。我的要求会更高一点，我让助理问急诊护士长要了护目镜，有不同颜色的。助理先拿了一个蓝色的想换个黄色的，护士长说不行，你碰过了已经污染了，不能放回去。我随手拿了个红色的，正好和我的胸卡配色。急诊科主任告诉我，计划把这个急诊室都用来看新冠和疑似病人，把以前旧的急诊室用地征用，这样进出不同的门，这样其他病人特别是心脏病人不会耽误。上午忙着做了两个食道超声。一个是50岁的病人有菌血症败血症，需要排除心内膜炎（就是心脏细菌感染），本来可以昨天做掉，但是病人酗酒，昨天戒酒谵妄神志不清，不能谈术前准备和签同意书。今天一早去看他，精神不错，对答如流，马上签了同意书，通知心超室做食道超声。食道超声就是用一个管子放到病人食道和胃部，管子头上有个超声探头，因为食道及胃部接近心脏位置，这样的超声可以看到更清楚，比平时经胸壁做的心脏超声分辨率更高。心脏细菌感染常会在心脏瓣膜上产生赘生物，食道超声是检测的好帮手。这个病人已经排除了流感和新冠。但是，目前的状况下是一定要小心，我还是做了全副武装，带脸部保护屏的口罩，防护服和手套。平时做食道超声很多时候偷懒，口罩都不戴，一般食道超声也就5-10分钟，管子一进一出很快。这个病人有酗酒历史，本来考虑镇静剂会用高量，没想到给了3毫克的速眠安效果就很好，插管顺利，结果是没有心内膜炎，皆大欢喜。另一个病人是70岁的老人老慢支肺炎菌血症呼吸衰竭，在ICU上了呼吸机。昨天的经胸心超看到二尖瓣膜处有一个小块需要排除心内膜炎赘生物。病人用呼吸机镇静中不能签同意书，打了电话给他女儿，没想到女儿是另一个心脏诊所的护士，很理解，马上在电话上做了同意书承诺。同样这个病人是新冠阴性，处理上还是全副武装。病人已经有气管插管了，管子进食道就相对简单了，从口部进去就两个通道（要么气管要么食道）。结果发现很有意思，那个小块在二尖瓣环上，样子更像是粘液瘤，当然不能完全排除感染赘生物。这个病人2个月前在另一个医院住院做过一个心超，我把结果告诉了病人女儿，下午过来签个同意书，我们把以前的心超调过来看看，如果以前小块就存在，基本铁定是粘液瘤了，如果以前没有，那些现在出现的小块就应该是感染所致。心脏科医生是不是也要搞好逻辑学。下午，助理紧跟州长英斯理的报告会，州长宣布，西雅图大地区的所有学校停课至4月24日。助理说，明天让她老公在家带孩子。我说州长不是说了要为医务人员的孩子办免费托儿所吗，助理回答道，还是在家最安全。NBA宣布了停摆。NCAA做了修改，March Madness取消了。Tom Hanks夫妇也感染了。从我们医院的一两周的变化看，美国的抗疫措施在随着疫情的发展不断加强。个人认为，到目前为止，美国没有犯大错，而是步步为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控制传染源，隔离病人；切断传播途径，勤洗手，保持Social Distance；保护易感人群，60岁以上年龄和有慢性疾病者避免出门，不旅游。
03/17/2020
今天早上西雅图很冷，华氏31度，汽车挡风玻璃上都结了一层冰。看来要靠气温的升高来抵抗新冠在西雅图是行不通的，等到七月份，西雅图的温度也才七十几度。
路上交通车辆明显减少，有很多人在遵循规定呆在家里了。
过去的三天我休息在家，这个长休确实给我的身体补充了很大的能量和体力。上周一周的医院值班，特别是在新冠的爆发，身体上和精神上都是一种压力。今天开始两周的门诊。我们目前组里有三个心脏科医生，我们轮流做医院值班一周。我们还有一个独立的私人心脏科医生，他和我们分享周末的值班，这样下来，每三周我会有一周的医院值班，每四个周末有一个周末医院值班。是不是有点复杂？
今天医院的新冠病人还是稳定在5个，没有病人死亡。周五看的那个精神科的病人，新冠结果出来是阴性。她有两次检查阴性了，应该是最安全的了。
新冠疫情的不断升级，医院的防控也不断加大，每天都有新的措施出来。医院的探视制度上升到严格的Phase 3，就是没有必要的理由如产妇临产或病人死亡，拒绝所有探访人员进入医院，医院的每个门口都有人把关。医院人员进病房要求戴口罩。明天起进大门口需要测体温。今天在门诊我确保我们门诊的所有人员都戴口罩。我们门诊目前有八盒手术口罩，又让护士订了三盒，应该足够。看了一眼隔壁几个科室的门诊前台，大多都没有戴口罩。周一我接到带教医学院的电子邮件，医学院已经取消了所有医学生的见习机会，我们的医学生被要求回家参加网络课程。
我们的心脏科门诊还需继续进行。今天我们给每个预约的病人打电话，如果没有紧急或确实需要处理的事务，都让病人延期。我也把之后一周的所有病人名单过了一遍，然后注明哪些需要来哪些延期，我们助理再一个个打电话确认。明天将有个远程视频门诊Virtual Visit的培训，之后我们可以开展远程视频门诊，减少病人的外出。门诊预约心超检查全部推后两周，除非是较为紧急的心超，而且也不做全套心超检查（一个全套心超需要30分钟），只做局限心超（limited echo），这样可以保护我们的心超技术人员。上午我们医疗系统在金郡（King County）的7个心脏科医生开了个电话会议，建议领导层考虑，以目前的疫情，取消门诊服务，每个诊所安排一个医生值班看些较为紧急的病人，医院查房按照假日的值班制度，这样的措施有利于安排其他医生休息，万一有在班医生出现身体状况，另一个医生可以马上顶上去。这个建议在我们签名后递送管理层做决定。
今天收到很多病人的电子咨询和电话咨询，都是关于如何应对当前新冠病毒的话题。电话随访一个病人，去年做过心脏支架的她在周末因为咳嗽气短刚去了医院，回顾了她的检查报告，告诉她心超显示心功能是正常的，心肌酶谱正常，没有心梗和心衰的表现，应该是支气管炎导致的症状。她听到后很开心，告诉我她在医院查的新冠，虽然结果是阴性，但是她还是不会来门诊看我，因为现在我是最重要的人，要保护好，不能让我有被感染的机会。听的我心里还是暖暖的。
随着美国测试人数的增多，美国新冠阳性人数增加很快，纽约昨天增加700多，一下跳过华州成为美国最高发州。看来我们西雅图的“美国的武汉“名头很快可以甩锅给纽约市了。今天NBA巨星Kevin Durant也被查出新冠阳性，一个赛季没打的他看来也没闲着。不断有各行各业的人员诊断阳性，说明这个新冠病毒在全美国以及全球已经渗入到了各个角落。完全抑制已是不可能，美国和欧洲国家的抗疫政策已经从抑制containment变为放缓政策mitigation strategy，就是减缓疾病的传播速度，避免出现疾病高峰，避免挤兑医疗系统，降低疾病致死致残率以及达到社会经济影响最小化。
目前来看这个病毒还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被消灭，人类在寻找与这个病毒共存的方法。“群体免疫”的概念最近成为了个大话题，我们要做好50% 的人群被感染的可能，保护好易感人群。但是，新冠这个病毒是RNA病毒，有很强的变异性，会不会和流感一样，每年来一次而我们之前的免疫无效？希望科研人员加快疫苗和有效药物的研制，战胜新冠病毒一定是全球共同合作的结果。
今天是周一，又一个新的星期开始，这周我还是坐门诊看病人。
我们目前还没有取消门诊，做远程也需要在办公室做。这样的规定是为了方便患者，如果有较为紧急的事务和病情变化，可以直接来门诊让我们处理；同时可以保证病人的安全，尽量不去急诊，也可以减轻急诊和医院的工作量。
上午我们门诊的全体成员都经过我们护士的体温检查和登记，然后每个人再到医院系统的内部网络上回答一些问题，是否有咳嗽发热等等，通过之后才可以开始门诊工作。我发现门诊有人员介意从医院查房回来的医疗人员。我告诉他们，现在医院其实是安全的，住院病人接受了急诊室和医院医生的双重筛选，测了体温，做了血液检查和拍了胸片，有问题的都隔离开了，而且医院还严格限制了外人的进入，因此医院是安全的。倒是我们的门诊病人是有隐患的，我们只是做了口头提问筛选，会漏掉新冠病人，大家需要多注意。我们门诊所有人员都戴口罩。看了一下隔壁的胃肠门诊和楼下的癌症中心前台都没有戴口罩。让美国人戴口罩真的很难。
今天医院10个新冠病人，有2个在ICU。
中午在医生休息室吃午饭，我们医生都很自觉的保持Social Distance，一个位置隔一个位置坐。一个60多岁的外科医生开玩笑说，是不是他现在应该去感染一下病毒，没事就有免疫力，如果病重的话，我们还有ICU床位提供，万一以后有问题是不是床位都不够了。我们异口同声，好主意。择期手术都停下来了，医生都没事干了。妇产科医生说生孩子的还和以前一样，没有少。当然，生孩子是停不下来，也不能择期的。我们说10个月后你们的生意会更好，大家隔离在家会造很多孩子出来，又是一个Baby Boom了。
今天打电话随访周五涨体重的病人，她说好多了，体重回到基线了。现在华州的餐馆都关了，她的体重控制应该没有问题了。
美国人是自由散漫惯了，而且超级不信任政府，居家令很难对他们有效果。新闻报道，周末公园里人满为患，有休息的，有锻炼的，全没顾及Social Distance。更多的社会知名人士和影视明星们已经站出来劝告大家。Tom Hanks已经被新冠中招了，在推特上发言，他们的话语是有影响力的 （现在Tom Hanks夫妇已经痊愈回到美国）。卫生部门官员也出来告之，这次病毒很厉害，有53%住院的是中青年人。希望这些措施和警告对大众执行居家令防止新冠蔓延有帮助。
上周发表临床观察羟氯喹对轻中症新冠病人有效果，当然最后疗效需要等到大型临床试验出来证明。就是这样，羟氯喹迅即在美国脱销。诺华制药公司宣布捐赠5000万库存剂量羟氯喹来帮助抗疫。“人民的希望”药物在重病人中效果也很可观，华州新冠第一例和最近的新泽西州第一例的好转出院都是一个见证。今天Gilead公司取消了原来规定的个人申请“同情治疗”的方式而改为“扩张用药”方案，这样更多的病人可以用上“人民的希望”。
对于美国医疗物资短缺，刚刚传来好消息，位于明尼苏达州的3M公司，在过去的两个月内将产量提高了一倍，目前每个月能生产一亿个N95口罩，提供给美国医疗机构。通用汽车已经宣布，与Ventec LifeSystem 合作生产呼吸机，以对抗新冠病毒。特斯拉和福特汽车也表示随时转型生产呼吸机。意大利是欧洲的重灾区，有报道，由于医生紧缺，意大利政府公开招募300名医生，结果在24小时内接到近8000个报名志愿参加医院一线抗疫。（这是85岁的退休麻醉师贾皮埃罗·吉隆（Giampiero Giron），重新上岗回到抗疫一线。）在美国，疫情正进入高峰期，各个医院都已经筹备了医疗后备队（Labor Pool），有很多医护也写下遗嘱应变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在西雅图，各个医疗机构发出通知，无症状的新冠阳性医务工作者将继续上岗值班。今天下午，我收到了西雅图华人社区捐赠的第一批口罩。明天我将把这些口罩上送到我们医院，急诊室和重症病房是最需要这些口罩的。衷心感谢华人社区，你们的捐助和支持，是一线医护的坚强后盾，我们众志成城，共抗新冠。华州“居家令”第二天。上午去家隔壁超市购物，顾客人数和平时差不多，大家表情自然，没有恐慌迹象。看到两个戴口罩的，一个华人妇女，一个美国老头。老美戴的还是N95，让我吃惊不小。超市里货物充足，价格公道。不像几天前我去的中国超市，那儿价格飞涨的厉害。
西雅图附近的Bellevue市，是中国人聚集的城市，据说三月份枪支购买是平时的300%。该市的警察局长不得不出来表态，华人社区是安全的，警察会保护好华人的，没有必要恐慌，油管视频申明中还贴心的配备中文翻译。看来要远离恐慌，需要远离华人圈，远离微信。两天前英国的查尔斯王子被新冠感染了，女王尚好。今天消息英国首相约翰逊也确诊新冠了，在家自我隔离，并继续领导英国政府和人民进行抗疫斗争。联想到之前约翰逊发表的“群体免疫”言论以及最近英国众多知名人士感染，看来英国的新冠感染率不低，似乎正走在“群体免疫”的大道上。“群体免疫”的道理是在没有疫苗和特效药的前提下不可为而为之的土办法，执行这个措施的重要部分是一定要保护好高危易感人群，避免大量人员死亡。全球如果真的到了需要进行“群体免疫”来抵抗新冠病毒的地步，那么这场战役的结局是人类的失败。牛津大学研究人员的数据模型显示，意大利目前的情况已经接近群体免疫（他们是被动做了群体免疫），意味着意大利在经历了惨烈的疫情阵痛之后，第二波的大爆发可以避免了。在我们看到坏结果的时候，也应该看到有利的一面。是不是在英国首相约翰逊康复之后，他或许就是最安全的西方领导人了？昨天美国新冠确诊人数已经升到全球第一。美国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包括医护的保护和高危人群的保护，特别是避免医疗系统的超负荷和崩溃是紧要任务。美国联邦政府和州政府在一起协同作战。重灾区纽约已经开建了方舱医院和野战医院；部分纽约的大学贡献出学生宿舍改建病房；纽约州长昨天宣布医护个人防护用品目前够用，为应接更大需求还在积极购买筹集；纽约州呼吁退休医务和医护学校学生登记加入后备医护力量，几天来得到40000多人响应；另外纽约有6175名精神和心理专科登记成为志愿者，开通心理咨询热线为民众提供免费服务。这些行动就是众志成城共抗新冠的表现。美国人民被调动起来后，同样可以和天地斗。经常有朋友问到，新冠控制后怎么办，下面等待我们的是什么？鉴于新冠和萨斯是堂兄弟，当初萨斯是经过一段时间后消失了，我们是不是也乐观的估计，新冠也和萨斯有同样的表现最后消失？如果是，那是人类的福气。新冠感染人群具有免疫力，目前的抗体检测结果已经证明，最近美国FDA也批准了使用抗体血浆治疗新冠的方法。和流感病毒的易变不同，新冠病毒到目前为止没有观察到明显的变异，一个较好的估计是，新冠的免疫力可以持续至少2-3年。我们期待的是疫苗和特效药的早日出现，这才是我们现代人类利用现代技术积极主动的抗疫结果。这次新冠病毒的全球大爆发，一定需要全球各国共同协调共同努力而完成，没有一个国家可以独善其身，任何一个国家地区的短板将是全球的短板。中国在疫情爆发后的控制做得很好，超严格的隔离管控基本控制了疫情。但是这样严格管控措施在经济上是不可持续的，停滞的经济需要复苏，随着全国的复工复产，人员的流动增加以及人员的聚集增加，特别是与国外的交流增加，不排除有二次新冠感染的可能性。另外，全球新冠爆发导致全球经济疲软也连累到中国。据统计，有九成的国内外贸订单已经被取消，很多工厂复工就意味着停工。川大嘴有一句话是有道理的，经济崩溃了会死更多的人。因此，大敌当前，我们需要同仇敌忾，共同的敌人是新冠病毒，全球各国一定要紧密合作而不是互相拆台。再次强调，抗击新冠的胜利一定是全球各国共同努力互帮互助的结果。大家不要再在所谓的政治制度上大做文章，如果继续纠缠于政治制度优越性，那么可以预见若干年后，另一场的全球性灾难还会出现。
今天开始做一周的心脏科病房班。这就是我周而复始的工作循环，两周门诊然后一周病房。在我上一次病房周的时候，说过我们这个小医院新成立了一个26间负压病房区，专门用于收治新冠病人。我们整个医疗系统就只有这个得天独厚的新资源，可以预料的是，医院会好好利用这个资源的。从上周末起，这个负压病房开始收其他医院转过来的新冠病人，也就是说我们医院的新冠病人数会快速增加。因此，询问我们内科治疗组的同事，医院现有多少新冠病人，他们都开始搞不清楚了。26间负压病房今天有17个确诊和疑似病人（美国有HIPPA法案，不是我的病人不可以看他们的电脑资料，因此不知道具体有多少是确诊的）。另外，有三个病人在ICU，其中两人上了呼吸机，一人在观察。由于新冠病人的增加，以及为了减轻医院内科治疗组的工作负担，我们已经开始讨论专科医生进病房做普内科工作管病人，这样内科治疗组就可以专心看新冠病人。我在纽约的心脏科医生朋友已经开始这样做了。我的内科认证（Board）早已过期（美国医科认证要求每10年考一次），看来现在要去复习一下基本内科知识了。今天去ICU，也有一个好消息。我们医院的第一个新冠肺炎病人，2月27日入院的，之后一直插管上呼吸机，在3月25日，成功拔管下呼吸机了，目前在我们的负压病房区康复。上周末看西雅图的电视新闻，有一则报道很鼓舞人。一名90岁的老太成功从新冠肺炎康复。这个病人年初因为中风住入LifeCare老人疗养院（是，就是那个西雅图著名的老人院），她恢复的很好，后来能够行走自如，正准备出院回家。然而三月初LifeCare老人院爆发了新冠病毒，整个老人院被隔离，她也不能出院。3月5日，老人又不幸摔倒股骨骨折，进了医院，医院一查，新冠阳性，而且她的病情很不乐观。医生同老人与家属交代，最后老人进入安慰治疗（Comfort Care），每个家人都来和她道别。后来的日子里她只是要求了家做的土豆汤为食，可是奇迹出现了，老人情况渐渐好转，最后新冠转阴，上周老人喜洋洋地出院回家了，而且是走着出院的。记者采访她最后问道，你想对这个讨厌的新冠说什么？老人镇静的说，Goodbye。多么励志的故事，我想故事中的关键一点是他们家的土豆汤配方是什么？新冠爆发以来，很有意思的一个现象是，急诊室的病人减少了，医院的住院病人减少了，各个科的病人情况都是如此。我看了一下我们医院，目前也就是60%的床位使用率。我们心脏科的心梗病人都不见了，急性心梗也不出现了，问了西雅图其他医院的心脏科医生，他们也有同样的感觉。是不是在家隔离，有了家人的关怀，降低了心肌梗塞的发病率？还是因为新冠病人害怕来医院，心梗也能忍忍？看来，可以做个流行病学调查，这个“禁足令”后，是不是全美的自然死亡率下降了？今天是国家医生节。平时每年医院都有各种各样的活动，今天的医院静悄悄，连每周一的医生免费午餐也取消了。看到ICU窗上贴的病人家属画的图画和写的字句，很是感动。大家万众一心，有什么艰难困苦不能过去？！今天继续医院病房班。医院心脏科病人很少，病房也很空，但是有更多的新冠病人转移到我们医院来。看来不排除我们会成为一个新冠医院。昨天和医疗总监谈时，他不认为会这样。但是，谁知道呢？关键是看新冠疫情的发展。昨晚接到医院系统的通知，今天（4月1日）开始全医院全诊所所有工作人员无条件全部戴口罩。每次看到4月1日的通知都有点发怵，是不是假的？记得当年我医学院毕业后在苏州医院工作，每次愚人节都会给我们那帮小年轻们骗，高医生，急诊室有挂号信，兴冲冲便跑下楼，而且我每年都不长记性。我以前的小伙伴们是否还有这个记忆？听说那幢急诊楼已经拆了？早上来上班，还是例行查体温，上网填写是否有症状，工牌上贴一个注明日期和颜色的标签（每天颜色不同），证明你被测试通过了，可以在医院内走动。今天医院的景象完全变了。昨晚的通知之后，真的是所有人戴口罩，医生护士护工技术员以及清洁工都戴上口罩。是不是美国口罩产量上来了？连一直不戴口罩的胃肠门诊和癌症门诊前台，他们今天都戴口罩了。互相保护，是个好的开始。医院的医护防护用品（PPE personal protective equipment）还是缺。我们看新冠确诊和疑似病人使用的是CAPR系统，其中的脸部密封罩是一次性用品。由于供应不足，我们要求医生和护士都准备一个塑料袋，用完清洁后放入袋中，多次使用。想想以前一次性医疗用品大手大脚用的日子，现在的状况多么捉襟见肘。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上星期有个明尼苏达州的心脏科医生因为驾车超速被警察拦停。警察核对了她的驾照和身份后，给了她一个警告，而且警察拿出了州里发给他保护用的5个N95口罩给了医生。心脏科医生瞬间泪奔。她把这个故事发在Facebook上，泪奔全国。现在医护人员是最可爱的人，谁是更可爱的人？大嘴川普在中国国内很不受欢迎，当然，他是美国总统，不需要中国人民的支持。这个大嘴川上任总统以来一直被媒体和对立党派追着骂，今年年初还被搞到了弹劾运动。纵观美国历史，他绝对是个特殊时期的特殊总统，美国人民把他选出来是有一定的历史原因和背景的。在抗击新冠病毒前期，政府和CDC都犯过错误，但是民选政府的特点是纠错能力强。比如一开始的CDC官僚垄断新冠测试而且进展缓慢，川普团队果断废除制约政策引入竞争机制导致各公司争相研制最佳检测药盒，创新不断。在接下来进行的疫情攻坚战中，大嘴川表现出坚定的自信和顽强的领导能力，而且身体力行。最近调查中他的工作能力得到美国人民认可，支持率一路上扬。连以前一直骂他的媒体也开始说他的好话。关于11月份美国大选有个笑话（目前趋势基本是川普和拜登的竞争），说是这两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在这次疫情中谁能撑到11月份谁就是总统了。我看可以改成，大嘴川如果可以撑到11月，他将连任总统。今天继续医院病房工作。早上来诊所，依旧是测体温网上填症状调查表。今天给的标贴是绿色，昨天是红色，看来一周5天用不同颜色。想起以前在纽约生活的时候经常去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它的通行币也是每天不同的颜色，去了N多次也没把所有颜色凑齐。美国的新冠疫情正在攻坚战的紧要时刻，未来两周是关键，特别是对于重灾区纽约和新泽西。纽约目前每3天死亡人数翻一番，还在快速上升，远没有缓解的迹象。华盛顿州目前在全国重灾区里表现是不错，死亡人数是每9天翻一番。但是，我们整个西雅图地区的医院还在积极准备中，迎接可能的高峰到来。我们医院的负压病房今天已经住满了。医疗总监刚发出电子邮件，医院6楼病区已经开始负压处理，可以承受更多的新冠病人。心脏科医生和其他专科医生接到要求做好去第一线工作的准备。今天接到一个会诊要求，50岁的墨西哥女性，因为咳嗽气急昨晚入院，没有发热。她的咳嗽症状在新冠流行的时刻让很多人惊慌。马上查了新冠测试，是阴性（目前住院病人新冠检测12小时出结果）。我们的医院内科医生还是不放心，认为她高度疑似，继续把她放在隔离房，还叫了感染科会诊。会诊心脏科是因为内科医生也考虑病人的症状会不会是心衰。我看了病历，胸片和实验室检查结果，这个病人是典型的急性心衰表现。胸片上的显示是典型的肺水肿和两侧胸腔积液。马上叫了我们心超技术员来做心脏超声。进病房之前我和内科医生交流，这个病人在隔离，医护防护PPE的要求是什么。内科医生说，这是疑似新冠病例，病人没有用高氧，口罩上只需要手术口罩，不需要戴N95或CAPR。我很惊讶的问，真的吗？不是以前疑似病例也都是用CAPR？内科医生说有新的通知。对于这个病例我有99%的自信她不是新冠，为了放心，我还是让我们技术员全副武装CAPR进房间做心超。回到办公室我查看了一下电子邮件，那是一个上周五发出的PPE通知，那天我休息给错过了。医院系统的PPE指南有更改，新冠确诊或疑似病人，只要没有气溶胶产生的操作，都只需要手术口罩，而且此类病人还不需要负压房。关于这个通知，和我们科的其他医生确认了一下，答复是现在的政策就是如此，咳嗽不属于气溶胶产生。西雅图的华盛顿大学医院也是这样做，朋友在波士顿的和远在澳洲的医院也是这个指南。这个指南的依据是来自新加坡和香港的数据。哈，那两个地方才多少病人，那些小样本数据也可以用吗？我和科室同事说，我们尽量做好自己的防护，我们知道CDC有很多道道不可靠，不能因为物资不足而降低防护标准。看新冠确诊或疑似病人的时候我们戴上自己的N95口罩外面再戴医院的手术口罩，医护健康最重要。下班回到家，欣喜的看到门口放着快递送来的一个包裹，是我们华裔心脏协会在上海的一名医生给我们美国灾区捐赠的N95口罩。真是及时雨，雪中送炭啊。感谢所有朋友一直的关心，我们大家一起小心保重，共渡难关。今天休息。回顾一周的病房工作，总结一下自己的新冠防护经验，看看大家有没有补充？周一进病房我开始穿手术衣（Scrubs），外面罩白大褂，白大褂留在单位。说来你们不相信，自从专科培训结束之后，我就没有穿过手术衣，每天上班不论是门诊还是病房都是衬衫领带。现在的疫情下这样的装束太不卫生了，特别是领带，是受污染最严重的部位。每天的手表也不戴了，尽量减少可能被污染的物件。我有近视需要戴眼镜，出门上班换一副镜框大的眼镜，是不是也有护目镜的作用？回家第一件事是进入离家门最近的卫生间洗澡，而且这个卫生间不让家里其他人使用避免可能的病毒存在。把大号的眼镜留在卫生间，在家里戴另一幅眼镜。洗完澡马上把我所有的衣物包括手术衣放入洗衣机洗，加入漂白水，然后高温烘干，烘干机有Sanitize选项。早上来办公室，第一件事是用消毒湿巾擦电脑键盘电话座机办公桌面和座椅扶手。办公桌上放了一瓶免洗液，几乎每个小时都会擦洗一下手。接触到其他物品或看病人前后都会用水清洗双手。心脏科病房工作主要是会诊工作。接到会诊，先和内科医生打电话，了解详细病情，询问是否有可疑新冠，然后调看电子病历，自己看每一张胸片和CT。比如，有个病人虽然新冠检测阴性但是内科医生还是怀疑新冠，我自己看胸片是典型的心衰表现，新冠可能很低。进病房要目的明确，准确迅速，不要多逗留。如果是疑似病例（目前还没有被要求去看确诊病例），先打电话到病人房间，在电话上把需要询问的问题都问掉。进病房按要求穿PPE，介绍自己，简单体检和总结。周一开始医院所有病人都戴口罩，也相对安全很多。周五有了国内朋友捐助的N95，外面再戴一个手术口罩，医院有规定不能戴外来的口罩，这样用手术口罩遮盖也不会有人反对。尽量不在医院病房使用电脑，看完病人后回办公室写病历开医嘱。目前还没有看过新冠确诊病例。所有看的疑似病例最后都是阴性。回家前用消毒湿巾擦手机和BB机，出医院门后拍打一下衣裤，上车后都会再用备在车里的免洗液擦一次手。回家后的手机还会再用免洗液擦一次，因为手机经常用，微信经常看，防范是不是做的足够了？今天上午去超市购物。顾客明显比上周少了，整个店里，4个人戴了口罩，一个工作人员，三个顾客。昨天CDC建议大家外出戴口罩，我还准备了一个口罩在身上，看到大部分人没戴，我也就没有戴了，完全的从众心理。不过超市人不多，社交距离保持没问题。超市供应充足，收银台和Costco一样竖起了大块的有机玻璃隔开顾客。收银员戴了一次性手套，没有戴口罩。禁足令后朋友之间的见面少了，但是朋友之间的交流多了。今晚我们有一伙在美的华人医生举行一个Zoom视频派对，很多都是微信朋友，从未见面，今晚可以一览他们的尊容了。
在看病人之前去了趟医院病房，给医院内科医生继续送口罩。美国医院内科医生（Hospitalist）的工作时间大多是上7天休7天，就是连续做一周的病房班（每天早上7点到晚上7点），然后休息一周。我们医院的班次时间是周二到周一。今天是周二，新的一组内科医生上班。当我把国内捐赠的N95口罩给他们的时候，看到他们眼中闪动着感激的泪光。到目前为止，我们医院内科医生我都碰见了一遍，没有一个新冠，谢天谢地，敲敲木头，保持零感染率。今天医院有新冠病人31人，大部分是外院转来的。我们医院一开始准备的5楼负压病区26间病房已经住满，6楼也已经成为负压病区，有一半的病房完成了负压病房配置，看来还会收更多的新冠病人。美国的新冠疫情开始向好的方面发展，特别是华盛顿州和加州，得到了白宫的表扬。认真执行居家令和保持社交距离显现了效果，flatten the curve。华盛顿大学的模型揭示华州疫情在4月2 日到达高峰，目前进入平缓期和下降期。由于州内的压力减轻，华州和加州分别拿出了400台和500 台呼吸机支援他州。上个周末纽约也传来好消息，有见顶的迹象。我认为说纽约到拐点还为时过早，目前还处于至暗时期，希望挺住接下来的一周，曙光已经开始慢慢出现。今天看病人是正常门诊，视频门诊和电话门诊三者相结合，看了12个病人。其中一个病人上周已经约好做视频门诊的，前台说病人直接来诊所了，来了当然要看的。这是个65岁的白人男性，去年做的心脏搭桥手术，恢复很好，随访也是聊天为主。他说他在去年12月底就开始关心新冠的消息，并且主动出击买了5盒口罩，后来口罩都脱销了，他很是得意，告诉我，他有时候Shining。我明白了，他是来向我显摆他的口罩的。下午接到路州以前工作单位同事的电话问候，我来西雅图已经三年了，感谢他们还记得我。路州的新冠疫情比华州还严重，互道珍重。也经常有来自中国国内朋友的询问和关心，很想跟他们解释清楚美国发生的具体情况，但是大家接受的信息不同，感知有很大的偏差。看到下面这张图片，一图胜千言。
樱花已经开过，一切开始向好，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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