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刊导读
美国东部时间5月7日,白宫新闻发言人桑德斯(Sarah Sanders)称美国总统特朗普当天上午听取了美国访华代表团的汇报,并宣布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国国务院副总理刘鹤将于下周到访华盛顿,与美国经贸官员继续举行经贸磋商。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耿爽8日表示,已注意到美方表态,“我们认为这表达了美方希望就经贸问题与中方达成共识的愿望,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他同时强调,通过平等磋商化解分歧、处理摩擦,保持中美经贸关系健康稳定发展,符合双方利益,也符合世界利益。
5月3日—4日,美国财政部长姆努钦、美国贸易代表莱特希泽等一行人组成的贸易代表团来华,中美双方就经贸问题进行了初步谈判。从新华社随后发布的通稿来看,中美目前达成的一致是,双方都“致力于通过对话磋商解决有关经贸问题”。
从通稿中可以看出,5月3日、4日的谈判中,中美主要是在“扩大对美出口、双边服务贸易、双向投资、保护知识产权、解决关税和非关税措施等问题”上彼此开出了“条件”,但5月4日谈判结束,双方并未发布任何联合声明,这显示出双方“在一些问题上还存在较大分歧”。
下一步,如果刘鹤访美很可能就这些矛盾和分歧进一步谈判。但是,面对美方开出的“价码”,中国将如何回应并妥善解决贸易冲突?
中泰证券首席经济学家、研究所所长李迅雷在最新文章中认为,中国将采取克制的方式、有限的冲突来应对美国的贸易保护政策,同时,将实行降低关税、增加知识产权保护力度、扩大进口等举措,来赢得更多国家对中国的理解和支持。也就是说,以开放来应对封闭,以全球化来应对逆全球化,以国际主义来应对民粹主义。
下文节选自李迅雷文章——《中美贸易冲突:更少选择之下走更对的路》。
5月3日、4日,美财政部长姆努钦率七人贸易团队访华
1
如何扩大内需?
尽管2017年中国出口增速已从负转正,但仍未扭转出口全球份额下降的趋势。从美国、德国和日本的历史案例看,12%的全球份额似乎很难长期维持。因此,今后中国出口增速可能很难超越全球总增速。但全球出口增速又是低于全球经济的平均增速,这意味着今后中国出口低增长甚至负增长将变为常态。
既然出口作为经济增长的动力之一要减速,那么,今后更要走扩大内需之路。在4月下旬政治局会议的公报中,时隔三年重提扩大内需,引发市场对于下一步政策取向的关注。
扩大内需无非是两种路径,一是追加投资,二是扩大消费。投资主要分为三类,即基建投资、房地产投资和制造业投资,目前面临的问题是基建投资持续高增长已经导致债务率过高,制造业投资面临产能过剩的难题,而刺激房地产投资不是长久之计,且面临泡沫破灭的风险。
有人认为,我国可以增加在高科技领域的投资来拉动内需,这当然没有错。问题在于,中国经济结构是以传统经济为主的,新旧动能转换是长期过程,当前新旧之间大约是1比10的关系,增加新领域的投资固然是应该的,且目前新兴产业投资增速已经很快了,如2017年我国在高技术产业的投资增速达到16%。
因此,我理解的当前及今后扩大内需的正确路径,应该是扩大消费。尽管最近两年来消费对GDP的贡献有所上升,但主要原因是因为资本形成(通俗称为投资)对GDP的贡献下降而导致消费对GDP的贡献相对上升。
数据来源:WIND,中泰证券研究所杨畅供图
如果扣除通胀因素,我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增速自2008年之后就开始下行。从过去五年中国的资本形成在GDP中的占比平均水平看,仍然超过40%。从全球范围看,资本形成贡献率超过中国的,只有四个国家:赤道几内亚、阿尔及利亚、莫桑比克和不丹。
消费增速的下行背后,实际是居民可支配收入中位数增速的下行。2017年居民可支配收入中位数增速为7.3%,低于平均数增速的9%,远低于名义GDP增速11%。由于中低收入阶层是消费的主力,而这两年高收入阶层的收入增长较快,这就意味着总消费增速的回落与消费升级升温同时出现。
为何居民的收入差距会出现扩大趋势呢?我觉得这与产业升级、经济结构转型和房价上涨有关,前者使得IT、金融服务等高大上行业的从业人员薪资水平更快上升,后者则增加拥有多套房产者的财产性收入。
数据来源:WIND,中泰证券研究所杨畅供图
因此,提高中低收入阶层的收入水平或福利水平,应是扩大消费的关键。从2018年第一季度的数据看,居民可支配收入的中位数已经回升至8.46%,与中位数比较接近,如果增长能够持续,就意味着消费增速也有望回升。
但是,居民收入的增幅又与GDP增速相关,未来经济增速下行是大趋势,所以,不能期望居民收入增速有较大上升。因此,要扩大内需,最能立竿见影的工具就是减税了。2017年我国税收收入增速为8.7%,规模达到12.6万亿,其中营改增的退税额达到9186亿。
今年第一季度,全国税收收入增速超过17%,几乎是去年的两倍,尽管一季度税收超高增长有去年年末的缓征因素,但今年税收增速维持在10%以上的概率仍很大。这说明,中国减税仍有较大空间,包括增值税、消费税等。
此外,减税应该与税制改革结合起来,这是缩小贫富差距的有效手段。例如,2017年我国个税收入总额不到1.2万亿,但居民可支配收入总额超过40万亿,即实际平均税率不到3%,尽管个税的最高级差税率达到45%,说明征税质量不高,难以对高收入阶层进行有效征税。美国个税要占税收总额近50%,我国则不到10%。
无法有效地向富裕阶层征税,也是导致贫富差距扩大的一个重要因素。当初提出个税改革要从分类税向以家庭为单位的综合税推进,这一口号已经喊了15年,但迄今未见动静。如果能够把严厉打击偷漏税、加速税制改革和减税政策结合起来,那么,国民收入再分配就会更加合理,贫富差距就会缩小,就能提高有效需求,扩大内需。
2018年是中国改革开放40周年,改革将继续推进,机构精简、财税改革的空间还很大,如减少行政性财政支出、增加对低收入阶层的福利等举措,都能提高内需。2016年以来,解决产能过剩的主要通过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来减少供给;今后,应该更多从扩大有效需求出发来解决产能过剩问题。
2
更加开放——
只有融入全球经济中才能强大
经济社会从封闭到开放,才是中国过去40年实现高增长的重要因素。事实证明,越是开放的行业,该行业的企业的在全球的竞争力就越强,越是受保护的行业,该行业重点扶持企业的竞争力就越弱。如家电行业,中国充分开放,龙头企业竞争力就大幅提升;汽车行业,正在走向开放,但开放度不是很充分,故国有车企的国际竞争力还是不够强。
金融领域的开放度与实体经济相比,开放度要低得多,尽管从市值看,不少金融企业在全球都是巨无霸,但国际业务收入的占比极低,故国际竞争力明显偏弱。大量的资金流入到房地产或其他金融市场,潜在的金融风险也已经成为当前国内经济的最大风险。
尽管中国的金融体量已经非常之大,但国际化程度却非常低。如货币的持续超发,使得中国的货币规模全球第一,中国的M2余额比日美的M2之和还要多,但人民币作为国际货币,在全球外汇储备货币中的占比只有1.23%,美元则达到62.7%。
同样,中国股票市场的市值总规模排名全球第二,但时至今日,才有部分股票被纳入MSCI的新兴市场指数中,且权重只占该指数的0.73%,也与中国的经济地位和资本市场规模严重不匹配。这类现象实际上反映了市场过度保护问题。
好在中国近日已经宣布了金融业扩大开放的多项举措,同时也提及加快推进利率市场和人民币国际化,这对于改善金融业的竞争环境是有利的。
对于中国而言,过去由于缺乏资金和技术,必须通过开放来引进外资和技术;如今,中国不仅出现了产能过剩,同时还出现了资本过剩。因为资本过剩,所以大量的钱在金融领域内空转,大量的钱流向房地产,流向PE、VC领域,导致资产泡沫。因此,中国不仅需要输出商品,还需要输出资本。
对美国而言,由于贫富差距的扩大,使得民粹主义势力扩大,这也是特朗普当选总统的主要原因,因为他提出限制移民和保护贸易,他要让美国再工业化。这就必然导致中美贸易出现了冲突。
如何来应对冲突呢?如果以贸易战升级的方式来扩大冲突范围,那么,中国受损面将更大,毕竟中国是贸易顺差国。而且,不排除欧盟、日本等迫于美国压力而成为美国的盟友与中国对立。
因此,我认为我国将采取克制的方式、有限的冲突来应对美国的贸易保护政策,同时,将实行降低关税、增加知识产权保护力度、扩大进口等举措,来赢得更多国家对中国的理解和支持。也就是说,以开放来应对封闭,以全球化来应对逆全球化,以国际主义来应对民粹主义。除此之外,中国几乎没有更佳的路径可以选择。
当前中国不仅要应对“防范化解重大风险、精准脱贫、污染防治三大攻坚战”,而且还要为实现2035年还2050年的两大目标而奋斗。在人口不断老龄化的背景下,任务可谓非常艰巨,选择机会也越来越小。因此,必须走更加对的路,“中国开放的大门不会关闭,只会越开越大。”
转载自“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版权事务请与编辑联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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