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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轩编辑、少达审读
原题
从辛弃疾的悲情
看宋朝的国运
作者:马雅
宋王朝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异数。它的“国富”,它的“兵衰”,使它的兴亡令人迷惑。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北宋王朝是一个先天不足的朝代。它的开国皇帝赵匡胤“陈桥兵变”而“黄袍加身”,后来又“杯酒释兵权”。接着,赵匡胤的弟弟赵光义 “斧声烛影”,颇为蹊跷地取代了其兄。所以,这个王朝的统治者打一开始就具有某种阴暗心理。他们一贯推行的“重文抑武”的国策,固然有接受五代十国以来的历史教训,削减地方藩镇势力来强化中央集权的目的,但防止他人拥兵自重而故技重演的意图,也是相当明显的。
所以,北宋在军力上花费的钱财虽多,但军人一般不能执掌实权。不容否认,这是北宋社会逐渐丧失血性、阳刚不足而国防不力的原因之一。“因祸得福”的是,宋朝文人颇受重视,享受了开明的文官政治,并且“刑不上大夫”。他们的日子之好过,在中国古代历史上是空前绝后的 。
因福得祸的却是,北宋(公元960-1126)经济、文化上的空前繁荣,使得它成为其周边野蛮邻国垂涎的猎物。辽和西夏是其中相对文明程度高的邻邦,它们与宋有着经常的、当然也时有变数的外交和贸易关系。但是在1125年,辽国被北方的金国灭亡;金人接着占领了中国北方的大部,包括京城汴京(开封)。其灾难性的后果当时尚不甚明显,因为虽然北方沦丧了,可继而建立的南宋王朝保留了农业区和拥有地利的海外贸易基地,南宋的财富又迅速积累起来了。它的新都临安(杭州)不久就成为全世界最大的城市,成为了富庶和都市文明的中心,其上层社会的奢华和张扬也有胜前朝。
南宋的一隅偏安,不求光复,素来为世诟病。而金兵虏去的北宋徽宗、钦宗二帝,本是南宋高宗赵构的父亲和兄长,若是他俩回朝,哪有赵构当皇上的份儿?因此赵构抗金消极是必然的。岳飞精忠报国,却没能读懂新主的心思,自然就得被赵构借着秦桧之手给杀掉了。
北宋和南宋的开国者的种种特殊心态,决定了他们先安内后攘外,也决定了他们对于身怀武功的能人,本能地心存畏惧。
辛弃疾就是一个突出的例证。他23岁时从金国起义,归正南宋,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将帅之才。其实,南宋朝内也不是没有人才,但主和派一直占上风。皇上且不说,江南的权贵富豪,也不愿为北伐增加税收影响到他们自身的既得利益,因而一朝上下貪圖安逸,得过且过。即使像陆游这样世家出身的,都由于主战而一再受贬,何况是“投诚分子”的辛弃疾?
在当权者的眼中,辛弃疾是不是派来当“卧底”的?他有这么大的本事,是不是想取而代之?撑死了给他个“内控使用”吧,先派去当个地方官调来调去,再扣上个“贪腐”的罪名被弹劾,而多年被闲置。总之,40余年下来,耗得差不多了,从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到 “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到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直到最后:“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辛弃疾的报国无门,真是令人扼腕。
然而,君主卑怯、小人当道,当真是宋朝亡国的原因吗?南宋固然偏安,但国家富足安乐,即使从当时的异见者陆游和辛弃疾的眼里,这也能窥见一二:“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一夜鱼龙舞”,都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气象 。辛弃疾和陆游未必是在给苟且偷生的朝廷脸上贴金吧。
而据目前国内外公认的数据,在公元1100年前后,北宋的经济占当时世界总量的22.7%,当然也有50%,甚至80%的夸张说法,但它在全世界的领先地位是毋庸置疑的。
北宋时,税峰值曾达到1亿6000万贯,在它的中后期,一般年份也可达8000万~9000万贯文;即使是失去了半壁江山的南宋,财政收入也高达10000万贯文。后来明朝的财政收入,不及北宋的1/10,不及南宋的1/6,尽管这已经是南宋灭亡的300多年之后,尽管明朝的疆土要远远大于宋朝。直到清朝末年,估计此时中国的人口已为宋朝的2~3倍以上,国家的岁入才达到了宋朝的水平。明清两朝,国家实际上比宋朝穷了。
宋朝能获得如此庞大的财政收入,并不是靠加重对农民的剥削,而是靠国民经济的发展,工商业的繁荣和生产力水平的提高。公元1077年,北宋税赋总收入共7070万贯,其中农业的两税2162万贯,占30%,工商税4911万贯,占70%。这样,构成国家财政收入主体的已经不再是农业,而是工商业了。可以说,宋朝已经走出农业文明,当时中国的农业社会正开始走向工商业社会了。
作为一个传统的农业大国,对大量小自耕农直接征收农业税,一向是历朝历代国家统治的基础,像宋朝这样的情况,实在是绝无仅有的。又是直到清朝末年,中国的工商业收入才再一次超过了农业税收。
中国自古认为务农才是“本”,宋人却提出士农工商皆本业。宋代没有国家分配土地的制度,土地买卖流转频繁。由于大量独立的小自耕农已经不是国家生存的根本,宋朝得以采取了与其他王朝迥然不同的“不抑兼并”的土地政策。这样做的结果,不但使土地能够集约化地经营,提高了农业的效率,还腾出大量的剩余劳动力投入了工商业,从而推动了整个社会的生产力。
宋朝是中国古代唯一长期不实行"抑商"政策的王朝。自开朝起,朝廷即鼓励产业的开发,并号召人们 “多积金、市田宅以遗子孙”,宣传“政事之先,理财为急”。商贸的发达,促使钱庄业兴隆,促使宋朝在世界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了最早的纸币和银行。 因为经济的空前繁荣,宋钱币铸造量非常大,如宋神宗时全国年铸币506万贯。(唐朝最盛的开元盛世年铸币32万贯) 。 宋钱是当时周边各国最爱的坚挺货币,而成为南海诸国的镇国库之宝。
在公元998年前后, 四川民间出现最早的纸币"交子",这是我国也是世界上最早的纸币 。公元1023年,宋政府开设了世界上第一个负责纸币发行的官方机构"益州交子务",这是世界上最早的央行, 它的“交子”是从真正意义上讲,由政府发行的纸制的纯粹钱币。而西方最早的纸币是1661年斯德哥尔摩银行发行的,但这家银行很快就倒闭了。直至1694年,英格兰银行才开始正式使用纸币,比中国晚了700年左右。
宋朝商贸的发达的原因,在于其经济的生产率显著的提高:技术的稳步发展提高了传统工业的产量;水稻早熟品种的引进,使作物在过去只能一季一熟的地方达到一季两熟,从而促进了农业。此外,宋朝兴修的新的水利工程,大大扩大了水田灌溉面积。据估计,从11到12世纪,水稻产量增加了一倍。生产率的提高,使人口的相应增长成为可能,而人口增长反过来又进一步带动了生产。
宋朝经济活动的迅速发展,必然增加了贸易量,因此它的交通很发达。每十里设一邮亭,每三十里设一驿站,各地的官道星罗棋布、四通八达。宋朝也是中国社会市民阶级正式产生的年代,大批的手工业者、商人、小业主构成了宋朝的中产阶级。如此这般,中国首次出现了主要以商业,而不是以行政为中心的大城市。 北宋首都汴梁和南宋首都临安,都是超过百万人口的大城市。宋朝如泉洲那样人口超过二十万的有六个,它的十万户以上的城市,由唐代的十几个增加到四十六个。(南宋末期,西方最大最繁华的城市是威尼斯,只有十万人口。) 宋朝的汴梁城已经烧煤,而不是用木材生火做饭取暖了,而当时西方还都在使用木头劈柴。
而且,两宋时期是太湖流域社会经济发展水平跃居全国前列的关键时期。经过治理的太湖流域,成为宋代集约化农业的首善之区。 宋朝在南方的开拓与经营,奠定了南方的富裕。从此以后,历代南方都是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从此南北两方也不再分裂。
英国经济学家麦迪森认为:“中国从汉到唐,人均产值均保持在同一水平上。宋代是一个发展的高峰,人均产值增长了1/3。” 英国的李约瑟说:“每当人们在中国的文献中查考任何一种具体的科技史料时,往往会发现它的主焦点就在宋代,不管是在应用科学方面,还是在纯粹科学方面都是如此。”被马克思称为“预告资产阶级社会到来的“三大发明”:火药、指南针、印刷术,其关键改进期、应用普及期及向外传播期都是在宋代。 李约瑟还说:“中国的科技发展到宋朝,已呈颠峰状态,在许多方面实际上已经超过了18世纪中叶工业革命前的英国或欧洲的水平。”
确实,当时的北宋已具备了许多早期工业化的特征:有大规模的煤矿和铁矿,冶炼出来的铁用来打造钉子、链条和货币,用来建筑桥梁、房屋,以及在机械业、纺织业和农业中的使用各种工具。北宋时铁器在中国农业上的广泛应用,甚至有可能超过二十世纪初期铁器在中国农业中的应用。
然而,北宋绝大部分生产出来的铁制品用于国家的军工:政府每年制造百万的箭头、刀剑和成千上万的盔甲,甚至制造出为战车配备的铠甲以对付入侵的骑兵。据文献报道,北宋时中国的铁产量在7.5万吨到15万吨之间,相当于1640年英国铁产量的2.5倍到5倍,可以和18世纪初整个欧洲的铁产量14.5万吨到18万吨相媲美。
宋朝其他重要的工业还有盐业、造船业,和为满足相当一部分能写会算的民众所需求的印刷业。而公路和运河网络的营造管理权是掌握在国家手里的。由于享有水密船舱的造船技术,更使得宋朝的海外贸易如鱼得水。它可以通过丝绸、瓷器的贸易,换回太平洋、印度洋和波斯湾一些文明的国家和区域的奢侈品,可这种技术直到十九世纪,才为欧洲人所知。宋代大的海商所用的船只,可以容纳500-600人。
而国家经济上的繁荣,必然带来其文化上的昌盛。举例说,在宋朝的科举制度中,居官不得世袭,平民若能脱颖而出,亦可进入仕途。在它的文官制度中,固然有政治斗争,固然有党同伐异,但下场最多是贬谪。王安石、欧阳修、司马光、苏轼这些人既是政治家、文学家,又是实干家,虽政见不同,而多有私谊。像以王安石为首的改革派和以司马光为首的保守党,轮流执政近百年,几近英国近代的议会政治? 当时的士大夫“开口揽时事,论议争煌煌”,是中国历史上思想最为自由的时期之一。而且, 宋代学校教育异常发达,京师设有国子学,太学等等,鼓励各州县兴办学校,北宋末年全国由官府负担食宿的州县学生人数达到十五、六万人,这种情况又领当时的世界之先。
所以,有人拿十一世纪的北宋,与十六世纪意大利的文艺复兴的鼎盛时期相比,那是一个经济繁荣、文化昌盛,在诸多方面可令国人骄傲追怀的好时代。
令人费解的是, 这同时又是中国历史上一个最“软弱无能”“腐败透顶”的朝代。 究竟为什么会有这样自相矛盾的现象?是由于开明的文官政治?是由于昏君的无为之治?还是由于中国的封建社会已发展得相当完备,如果没有野蛮落后民族的铁蹄蹂躏,宋朝应当由于工商业的发达而提前近千年而进入现代社会?不幸的是,历史对宋朝不那么仁慈宽厚,北宋亡了,南宋后来也亡了,而且都是亡在文明差距极大的异族手里。
回顾历史,宋朝的灭亡的原因诸多,根子却可能在于北宋后期辽国的灭亡,而金国成为了宋朝各种先进技术(包括军事利器)直接流向北方的通道,这埋下了日后宋朝亡国的祸根。以上曾提到宋朝军事上的赢弱,而它在外交上的短视,缺乏战略眼光,又一再地给它带来同样致命的后果。先是北宋助金攻辽,这是自毁长城。后来南宋不接受北宋时的教训,又助蒙攻金,把自己的安全屏障完全拆毁,结果丧失了国防上的缓冲地带。唇亡齿寒,导致了蒙古骑兵长驱直入。
试想当初如果北宋能联辽抗金,或者后来南宋能联金抗蒙。以北宋的财富,加上辽国能骑善射的兵马共同抗金,或许北宋不至于灭亡;而富庶的南宋加上骁勇的金兵,集其财源、疆域和兵力之总和,兴许也能跟蒙古兵一争高下。像蒙古这种游牧民族组成的国家,不大经起持久战,百十来年后就气数将尽。宋朝不也曾跟金国对峙了二百年吗?如果历史能够那般重演,也许先进的华夏文明可免遭被蒙古征服的灭顶之灾。
又从当时的自然条件看,北方的气候不断恶化,草原不断沙漠化,迫使游牧民族不断地南下,与宋朝争夺生存空间。况且,自唐亡以后,北部中国的疆土,包括许多军事上重要的地理位置均被异族占领,使宋朝一直在国防上处于被动的地位,简言之,严重地缺乏“地利”,地理环境差。更加上宋朝的国策又使得国家“富而不强”。在这种大背景下,宋朝从农耕文明土壤上诞育的稚嫩工商文明的萌芽,便没有足够的外在张力,终于被落后的游牧文明打败并且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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