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励：当疫情结束，如果中国电影只倒退10年，那我们就算是幸运的
■ 本期轮值毒叔 ■
■诸葛奇谭·谭飞■
以下为采访节选，完整内容请点击视频观看
一
如果只是倒退10年，那我们就算是幸运
谭飞:欢迎著名制片人方励老师来到《四味毒叔》，咱们再来聊聊这次“黑天鹅事件”对电影界的影响。方老师，你觉得这场打击会让中国电影有退步吗？退步多少年？
方励:最少10年。当疫情结束的时候，我觉得倒退最少10年，10年前就是2012年，那个时候多少，100多亿，刚好过百亿，大概过百亿。所以如果能只是倒退10年，我们就很幸运。
谭飞:还算万幸了。
方励:那就很万幸了。我觉得可能倒退不到20年，有可能倒退10~15年，但是如果新冠肺炎的疫苗能出来，我们的人群未来没有恐惧感，没有超大规模的传染度。疫苗出来以后，那我就重新起步，这个加速度会很快。但是再回到去年600亿票房，需要的时间，可能不会像当年花了10年时间，可能2、3年就拉回来了。它还是取决于我们社会的生态，大家心里的感受，我觉得疫苗是关键。
谭飞:只要疫苗发明出来，可能就会好一些。如果没有疫苗，其实大规模进电影院的可能性，还是不太大。
方励:很小，因为它的传染力太大了，它不像别的流行病，就是因为无症状，还有潜伏期，它会导致隐藏的规模太大。所以我觉得，不只是今年票房受损的问题，是整个产业结构会受到破坏性的伤害，有可能是一个重新洗牌、重组的过程。
谭飞:那你现在对电影行业的上、中、下游有些什么建议呢？因为很多人也很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办，每天都看到负面新闻。
方励:是，我是觉得两面看这个事情，其实对上游来讲其实伤害不大，可能是活少了，挣的钱少了，但是因为你不去花太多的钱，这是上游，就是你没有项目，你不开机，那你就没有大的投资，这个风险还是可控的，只是说很多从事电影工作的人们会面临失业，暂时的、季节性的没有工作了，但对创作者来讲，我觉得影响是最小的。因为创作一根笔、几张嘴就可以聊，创意嘛，包括美术，你还可以画。当然制作是很难。我觉得可能伤害最大的是下游，因为下游是一个重资产的，宣传公司还好一点。
谭飞:成本不高。
方励:发行公司。
谭飞:养的人也不少。
方励:发行公司你得落地。
谭飞:还下到各区域的。
方励:对，因为发行公司，最少也是几十个、百八号人，甚至两百人。那你如果说一年没有电影发，你扛不住的，所以这些下游影响是最大的。我在上游，所以可能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有那么大伤害。比如现在我跟李玉导演，还有我们其他策划，我们是三四个剧本同步地在推进，没有受影响。只是说我们已经投进去的电影，这个回收会很漫长，我们肯定是有压力，只是我们的压力远远没有下游，宣传、发行和落地的院线，我想影城是最难的。我最担心的我们的影城。
谭飞:就电影院的那种倒闭。
方励:对，你想你每一个现代的影城多厅的，起码是几千万装修的。
谭飞:还有房租、设备、人工。
方励:对，你现在房租不可能都给你免了。
谭飞:因为他们也难。
方励:最难的是影城，也就是说我们做宣传的、做发行的暂时没活，我们去打打别的工，先养活自己。
谭飞:它毕竟不是重资产。
方励:它没有折旧背在身上，所以最难的是影城。我们可能最担忧、最同情的也是我们下游的影院。
谭飞:而且现在还没有特别好的方式能够救他们。
方励:救不了，除非国家补贴，只有一种方式。
谭飞:国家大力补贴还是。
方励:那你跟中国电影的产业和整个经济相比较，它还是一个很小规模的产业，都是政府决定的，政府到底有没有那么多基金，有没有那么多预算可以补贴，但影城是最值得同情的。过去，我们交了几十年的电影基金，所以电影基金在这个时候，要不要给我们的影城发点津贴？
谭飞:回馈一下。
方励:或者减点房租，在税收上再减免，甚至直接的一些补贴，像欧洲现在好多失业的，基本上一半的工资都是政府在发。那我觉得影城，如果说我们要替我们的影院呼吁呼吁，那我就希望我们的中国电影基金，能不能给我们的影城多一些资助和帮助、补贴，缓解，有一点算一点，他们最难的。
二
一场浩劫，让后续的创作更赋真情
谭飞:很多人是几个月没拿到工资。
方励:对，连我自己的科技公司，三四个月颗粒无收。
谭飞:方老师心理素质是真的超好，他自己身上也有一大堆的...
方励:一堆债。
谭飞:各种各样的，叫债多不愁，或者说员工都在那儿苦熬，你也只有跟着苦熬。
方励:你要这样想，我们今天很健康的，没有被感染，没有进医院，对吧？
谭飞:还活着。
方励:好好的活在世界上，这个是财富。
谭飞:这是最重要的。
方励:这是最贵的财富，你有这个财富怕啥？再来呗。
谭飞:大不了从头再来。
方励:从头再来，有啥关系？
谭飞:那你觉得就是说这个心态，咱们这段时间疫情心态，会不会对今后电影的创作方向也有影响？
方励:当然会有影响。
谭飞:因为说实话这个就相当于世界大战了，是吧？
方励:对。
谭飞:你完成了世界大战之后，整个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老百姓他的心态是不是都会跟以前是完全不一样的？
方励:一定的，我想这次疫情不光对中国人，对全世界的人们都是一个浩劫，一场洗礼。浩劫当然是对经济、对生命，对家庭有伤害的。但从另外一个角度，一场洗礼就经过了一场战争，经过一场大的灾难，大家突然会觉得亲情、爱情、生命、亲人、朋友比啥都重要。过去大家可能忘了，拼了命地赚钱还房贷、还车贷，你现在突然发现这有啥关系？只要你的亲人朋友都活着， 好好地活着，大家曾经都揪过心，都流过泪，我想经过这么一场洗礼，大家对人和人之间的情谊和情感会更重视，得珍惜自己的生命，珍惜朋友们，但是有这样的前提，对创作者们来讲，他们自己也经历了洗礼，生态也变化了，所以我们在创作故事的时候，做电影的时候，可能在情感的生动、用情的入骨和呈现上一定会有一个提升。你想，我头半个月憋在屋里我都要疯了，你知道吧？那个时候我都觉得我有罪恶感，我怎么就天天在屋里蹲着？那次我跟所有朋友讲，如果说武汉是能进去。
谭飞:回到一线去。
方励:我特别想去当出租司机，去做义工。
三
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
谭飞:当志愿者。
方励:不，你就是很想去跟大家同生死，因为每天很多家庭的悲剧、生命的悲剧，让你太难过了。后来我们加入了武汉大学的校友会，开始做募捐和物资的配送。我一共筹集了16万医疗口罩，21000件防护服进武汉，我天天干，我干了整整30个日日夜夜。
谭飞:从成都回来就忙着这个事。
方励:没有，从成都回来的时候憋了半个月，是到了2月初的时候，武大的一校友把我拉进去，就干嗨了。你觉得你如果不去做事，你天天憋在家里真的要疯掉，完全要疯掉。但是我觉得对我们所有天下的电影观众来讲，我们看了这么多真实情感的生死别离，不管是后来援助湖北、援助武汉的这些感动人故事。包括我们见过，因为我们送了很多防护服，见过很多90后甚至00后，真是不要命。我告诉你，有的我们见过好多隔离点上，包括社区的医疗机构物资极度缺乏的，有些小姑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就冲进去了，一个防护服一次性的。有一次我们收到一个呼吁，是武汉江汉区的一个卫生机构，一小护士自己还有说有笑的，一次性的防护服都洗了三次了，还在消毒。
谭飞:就物资短缺那时候。
方励:一方面是当时的压力，一方面是这些人真让你感动，所以我们现在还在不断地看到这些不顾自己的生死去抢救别人的，对我们所有的创作者来讲，我们未来再做电影的时候，小心点，现在观众是真有感受的，你再蒙，蒙不了人了，你真得用情。
谭飞:就是那种共情能力很重要。
方励:真的是。
谭飞:所以我觉得观众对今后的这种电影产品的要求，从情感维度是更高了。
方励:肯定的。
谭飞:包括喜剧电影。
方励:当然了。
谭飞:不是说原来小打小闹，它可能现在还真的是得让你能打动人。
方励:真有点幽默。
谭飞:那种真正的幽默，但是又是有悲凉的那种感觉。
方励:可能对所有的人都是一个洗礼和启发，包括演员们。你现在见了这么多编剧都编不出来的悲欢离合，未来你再写剧本的时候，你得掂量掂量这个笔能不能下去，你在表演的时候，你得想想，我就这么糊弄，不挨骂吗？你看我们过去讲，每一经历一场大的战争，就大量的家庭的悲欢离合的题材，作为电影的基础，那这一次疫情之后一样的，大量的启发，还有大量的共鸣，我想对每一个人都是一场洗礼。
谭飞:好，谢谢，今天访问到这。
方励:谢谢谭飞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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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口秀】
【毒叔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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