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月刊 I 美国的超级巨星城市麻烦了
编辑：Schnappi
编译：Schnappi
有些晚上，当新冠大流行幽居热达到顶点时，我就会逃到房地产网站Zillow的梦幻世界里来缓解幽闭恐惧症：从我熟悉的华盛顿特区公寓，到爱达荷州博伊西（Boise）郊区的一个牧场，再到坐落在亚利桑那州凤凰城（Phoenix）山坡上的庭院，以及德克萨斯州普莱诺（Plano）巴洛克式宫殿里的豪华客厅。
显然，很多人都在做同样的事情。Zillow的首席经济学家杰夫·塔克（Jeff Tucker）表示，在健康危机期间，Zillow的搜索量飙升，“我们发现，在洛杉矶和纽约等沿海城市的居民中，网上搜索博伊西、凤凰城和亚特兰大的人数增长最快。”随着昂贵的沿海城市租金的下降，Zillow上较高的搜索量正好与南部和西部房地产市场的蓬勃发展相吻合。
旅游和一些富人离开家前往亚特兰大可能会让你觉得很时髦——有点像现在的远程工作。事实上，如果你每天都把电脑带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上8个小时，你可能不会想到，自己实际上正在开启下一场工业革命。
但也许你就是。人类文明的一般规则是，我们一直生活在我们工作的地方。超过90%的美国人开车上班，他们的平均通勤时间约为27分钟。这种家庭与办公室之间的羁绊是城市经济的基础。但远程工作削弱了这种联系，在许多情况下，这种联系甚至被完全切断了，基于网络的连接取代了空间上的接近。这场新工业革命将带来哪些连锁变化呢？
在2019年及之前，阻碍远程工作普及的并非技术因素，而是社会性。经济学家戴维·奥托尔（David Autor）表示，远程工作受到“电话问题”的困扰。在19世纪60年代第一部电话获得专利70年后，只有不到一半的美国人拥有一部电话。行为拖了科技的后腿，因为只要他们的朋友没有电信设备，大多数家庭就不需要它。在网络理论中，这被称为梅特卡夫定律（ Metcalfe’s Law）：通信网络的价值随其用户数量呈指数增长。
远程工作也是如此。在2018年，要求老板把会议转移到Skype上，或者让商业伙伴启动Zoom链接，这都是既奇怪又不礼貌的行为。电话会议技术是存在的，但它只被认为是正常业务过程中的替代品。
“这场大流行最重要的结果并不是教会你如何使用Zoom，而是迫使其他人都使用Zoom，”奥托尔告诉我，“我们同时跳过了协调问题。”会议、商务午餐、出差——所有这些事情仍然会发生，但没有人会忘记我们刚刚被迫学到的：电信不一定要成为面对面会议的完美替代品，只要它够好就行；在大多数情况下，远程工作也是有效的。
去年，我曾写过一篇关于即使是小规模的远程工作革命——疫情结束后，不超过10%的美国人全职远程工作——也会影响到美国的劳动力（例如：酒店员工减少）和政党政治（例如：更多的南方民主党人）。但是，我对远程工作研究得越多，与专家交流得越多，我就越意识到，远程工作对未来经济、机遇的地理环境和创新的命运的影响，我只是触及了皮毛。这里还有四个预测：
1、超级通勤者的崛起
远程工作有时切断了工作和家庭之间的联系，有时延长了它。在线租赁市场“公寓列表”（Apartment List）的经济学家克里斯·萨尔维亚蒂（Chris Salviati）表示，大城市的市中心房价正在大幅下跌，但郊区和附近城市的房价总体在上涨。美国一些最热门的租赁市场包括加州中部城市，这些城市距离旧金山只有几个小时的车程。
把互联网称为“信息高速公路”实在是有点老派，也让人有点尴尬。但在这里，这个比喻似乎很贴切。几十年前，美国高速公路系统的建设让高收入家庭得以从市中心搬到遥远的郊区，现在，Zoom可能也会这么做。远程工作在21世纪20年代对美国住宅地理的影响可能会像高速公路在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对美国住宅地理的影响一样：将其分散开来。
如今，“超级通勤”一词经常被用来形容对低收入人员的惩罚，因为经济适用房的稀缺，他们不得不住在离工作单位很远的地方。但远程办公革命可能会催生一些不同事物的崛起：富裕的超级通勤者。他们选择搬到郊区的大房子里，以期望自己到办公室的通勤次数更少、尽管每次时间会更长。
“从历史上看，在家工作的人总体上并没有减少通勤时间，因为他们开车的距离更长，”奥托尔告诉我，他提到了美联储2019年的一项研究。人们不应该太相信大流行前的行为调查。但通勤次数减少、时间延长的逻辑应该会导致小城镇和郊区的房价增长最快。你瞧，这正是在线租赁数据告诉我们的事情。
2、沿海超级巨星城市的衰落
除了银行家逃离曼哈顿和科技工作者对湾区说拜拜的传闻之外，我们还有大量私人数据来支持超级城市陷入困境的说法。
根据U-Haul的年度评估，2020年，加州因外迁而失去的人口比其他任何一个州都多，而美国东北部最大的五个州——纽约、宾夕法尼亚、新泽西、马萨诸塞州和马里兰州——也加入了加州的行列，进入流失人口最多的前10名。公寓列表显示，旧金山、西雅图、洛杉矶、波士顿和纽约等“昂贵的沿海城市”的租金下降最快。Zillow的数据还显示，纽约、旧金山和华盛顿特区的房价增长低于全国平均水平。
这些移民趋势可能会给旧金山和纽约等城市带来长期麻烦，因为这些城市的市政服务依赖于房产税、销售税和城市交通收入。
如果没有联邦政府的干预，“美国几乎所有公共运输机构所处的财政状况肯定会导致服务大量削减，不可避免地形成可怕的螺旋式上升，”纽约市运输管理局（New York City transit Authority）临时主席萨拉·范伯格（Sarah Feinberg）告诉我，“服务减少对通勤者很不利，对重要工人是毁灭性的，对经济也有害。”
如果人们离开纽约，新来的人又没有立即接替他们的位置，这将减少城市地铁和公交的收入，从而导致服务削减；服务削减使纽约成为一个更难居住的地方，因此更多的人将离开；交通收入进一步减少，如此循环下去。
更乐观的是，联邦政府可以拯救城市，加速我所说的“城市森林火灾效应”。在这种情况下，大流行迫使成千上万的人离开昂贵的沿海城市，降低了这些城市的租金和住房成本，但较低的成本吸引新一代移民和中产阶级家庭搬回城市，从而导致城市经济复苏。但请注意，乐观和悲观的情况都涉及一个困难的过渡时期。
3、其余部分的崛起
超级巨星的痛苦可能是美国的收获——不仅因为昂贵城市住房成本的降低将为中产阶级搬家者腾出空间，还因为沿海移民将促进其他地方的增长。
当超级巨星城市的房价下跌时，太阳地带的大城市如凤凰城、纳什维尔（Nashville）和奥斯汀（Austin）的房价却在上升。在辛辛那提（Cincinnati）、克利夫兰（Cleveland）和印第安纳波利斯（Indianapolis）等中西部城市，这一数字也在上升。2020年U-Haul移民增长最快的25个城市中，有13个位于东南部。入境移民最多的三个城市都在同一个州：佛罗里达州。
为什么这可能是一个积极的趋势？由于没有建造足够的住房，某些超级巨星城市变成了富人的游乐场——尤其是那些没有孩子的富人。经济学家恩里科·莫雷蒂（Enrico Moretti）告诉我：“我们在最有生产力的城市周围筑起了高墙，很难容纳更多的人。”
富裕城市的反增长住房政策降低了国家的生产力、收入增长和代际流动。由于分区和土地使用的限制，美国梦已经破碎：那些向上流动性最强的富裕城市，人们最负担不起；而那些最负担得起的地方，流动性却很差。结果，在过去几十年里，美国的分化越来越严重，不仅因为政治和阶级，也因为地理位置。
“远程工作是一段时间以来第一个有助于逆转这股趋势的改变，”Upwork的首席经济学家亚当·奥齐默克（Adam Ozimek）告诉我。白领的迁出可以从两个重要方面帮助解决这个问题：一是降低超级巨星城市的房价，二是在全国范围内增加高收入工人。
沿海城市的人口减少不会完美地替代这些城市更多的住房建设，但它可能比以前的世界要好。远程工作也不是提高福利支出的完美替代品，但成千上万的高收入工人搬到中西部和南部的低收入城市，可以刺激当地创造就业机会，提高当地收入。根据莫雷蒂的分析，远程工作并不是解决地区不平等的完美方案，但它几乎肯定会扩大高生产率城市的名单，从而帮助全国范围内的工资增长。
4、下一个硅谷在哪里？
有时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决定，就可以创造一个新的工业中心。“如果你看看20世纪70年代的西雅图，当时那里并没有多少高科技，波音公司也在成千上万地裁员，” 莫雷蒂说，“但后来有个叫比尔·盖茨的家伙，在新墨西哥州的阿尔伯克基（Albuquerque）开了一家叫微软的小公司，他决定把总部搬到西雅图，以便离他的家人和他的联合创始人保罗·艾伦（Paul Allen）的家更近。随着微软成长为全球最大的公司，它使西雅图地区成为世界信息技术的领导者之一。
如果莫雷蒂是对的，那么沿海地区移民就类似于一项全国性的播种实验，有潜力发展出新的产业集群。如今，创新经济分布不均，纽约、马萨诸塞和加利福尼亚这三个州的风险投资占美国风险投资总额的四分之三。但其中一家正在迁移的公司可能会在迁往迈阿密或奥斯汀后起飞，并引发复杂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创造出一个新的中心：奥斯汀的量子谷（Quantum Valley）或迈阿密的南华尔街（Wall Street South）。
另一种更诡异的可能性是，随着公司接受永久分布式劳动力的现实，远程工作革命将彻底消除大都市中心的概念。那么，也许下一个硅谷将无处不在。
风险基金Initialized的合伙人金麦·卡特勒（Kim-Mai Cutler）写道，在疫情之后，把硅谷看作一个分散在许多地方的概念，而不是一个特定的地理区域，或许会更好。根据该公司最近的调查，42%的公司表示，创建远程公司比在任何地方设立总部都要好，包括加州。（去年，这一数字仅为6%）
那到底是什么样子呢？比如说，一家位于纳什维尔的科技公司创始人在密苏拉（Missoula）聘请了一名设计师，在圣何塞（San Jose）和迈阿密（Miami）聘请了工程师，在阿尔伯克基聘请了一名产品主管，他们每天早上懒散，下午Zoom上开会。尽管构建分布式工作文化需要大量工作，但他们可能会发现，互联网重新创造了城市的许多好处：城市吸引有生产力和有才华的人到同一地区，在那里他们可以使彼此加倍地发挥才能，互联网也能如此；城市将大量的劳动者聚集到同一个地区，以增加每个劳动者找到最适合其技能的工作的几率，互联网也可以做到。
作为一个华盛顿特区的城市居民，在我的餐桌上写作时，我并不是说我相信互联网能够或应该取代城市工作、文化、艺术和生活等在现实世界中产生的激烈碰撞。我更谦逊的断言是，2020年已经打破了我认为互联网不会侵蚀城市密度和为邻近性带来好处的想法。展望未来，许多初出茅庐的公司可能会同意这一点，因为他们发现，云中的城市本质上是地球上城市的一个更易接近的版本，再现其聚集、专业化和便利的力量。过去的12个月让我们窥见了未来工作的无处不在。我们才刚刚开始了解这个未来有多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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