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 I 纽约毙掉了资优考试，但没有后续方案
编辑：Schnappi
文：纽约华人资讯网主笔 詹涓
对于子女即将进入学前班和幼儿园的纽约家长来说，2021年开局着实有点麻烦：纽约市先是宣布在4月举行最后一次资优项目（Gifted and Talented，简称G&T）测试，针对的将是今年秋季进入纽约市幼儿园的小朋友。
此外，测试不仅将要取消，而且整个资优项目前景不明，纽约市教育局并未明确表示是否将彻底取消该项目，但如果这个设想成真，今年考进项目的约3700名学生可能将是纽约最后一批资优生。
现在又多了一个问题，上周四，纽约市教育政策委员会举行了一次马拉松式的会议，就是否续签与培生（NCS Pearson）公司价值170万美元的资优测试合同进行了投票。结果八票反对七票赞成，合同未能通过。
自2012年起，培生开始为纽约市提供资优测试，由于合同突然无法续约，目前还不清楚纽约在4月份将如何举办测试，市长白思豪（Bill de Blasio）在上周四表示，考试仍然将进行，家长“今年将有机会申请这些项目。我们将致力于正确的方法，并将很快宣布。”但他能提供什么解决方法，现在并没有任何消息。
多年来，资优教育一直是纽约公立教育的一大矛盾焦点，批评者认为录取结果明显带有种族和经济偏见，城中最富有的家长为了子女不惜支付每小时400美元的考前私教费用，导致这个项目格外“偏爱”白人和亚裔学生。
而来自不同政治谱系的支持者认为，考虑到纽约市公立教育本身的种种弊端，资优项目是他们的子女仍然就读于城中公立学校最主要的原因。杨安泽上周四直言不讳地表示，如果公立学校不再提供资优项目，一些家庭可能会离开纽约市。
种族不平衡？
纽约市是美国唯一一个对年仅4岁的儿童进行测试，决定他们是否能进入特殊幼儿园以及5所特殊小学的城市。资优计划和该市的特殊高中入学考试已经成为废除学校种族隔离的战场。
批评人士说，这些计划是歧视性的。支持者说，这些项目为部分学术发展超前的学生提供了最好的教育，这些抗议都是在资优项目和特殊高中吸引了更多亚裔学生之后才出现的。
去年有近3.3万名儿童参加测试，争夺大约3700个席位。目前亚裔学生占这些学生的43%，其次是白人学生（36%）、西班牙裔学生（8%）和黑人学生（6%）；作为对比，黑人和西裔学生占幼儿园学生总数的65%。与此同时，在资优项目中，只有43%的学生来自贫困家庭，而公立学校中总体上有77%的学生生活贫困。
这些数字让许多民选官员和弱势社区的家庭感到沮丧。然而，在以黑人和西裔为主的社区，一些知名政客也认为资优项目虽然不够理想，但仍然是当前最好的选择。
“他们基本上是在说，‘哦，这些项目里的黑人和拉丁裔学生不够多，所以我们把它取消吧，’”布朗克斯区区长小鲁本·迪亚兹（Rubén Díaz Jr.）在谈到多元化委员会的建议时说。“他们是在暗示我们不能达标吗？我认为这非常无礼，很不尊重人。”迪亚兹小时候参加了南布朗克斯的一个资优项目。
布鲁克林民主党籍区议员罗伯特·科尼基（Robert Cornegy）也表示，资优项目对他的黑人选民很重要。
“获得卓越教育有不同的途径，对我的许多年轻选民来说，资优项目是他们最好的选择。”教育局局长卡兰萨说，“这个项目格外偏爱白人和亚裔学生，但我所在地区的许多学校95%以上都是黑人和西班牙裔学生。我仍然致力于为我们所有的学生提供适当的教育，包括那些在学业上优于同龄人的学生。”
一些家长指出，被资优项目录取的孩子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非白人工人阶级移民儿童。真正的富人往往涌向私立学校，而不是竞争激烈的公立学校。
“我厌倦了被称为特权阶层，”考希克·达斯（Kaushik Das）是印度裔移民，他说。“我父母来美国的时候口袋里只揣着300美元。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可以这么直白地声称亚洲人享有特权，能被算成是白人了？”
亚裔美国人是纽约最贫穷的移民群体，纽约市约70%的亚裔公立学校学生来自贫困家庭。
皇后区活动人士查尔斯·瓦夫鲁斯卡（Charles Vavruska）说，他女儿当年的资优班里有25个孩子，有三个最终被麻省理工录取。
“他们不像市长或教育局局长的孩子来自特权阶层，”他说。“那是一个少数族裔占多数的班级，他们来自麦斯佩斯、艾姆赫斯特、中村和格伦代尔。”
杨安泽上周四在参加由教育倡导组织Place NYC主办的座谈会上明确警告说，如果公立学校不再提供资优项目，一些家庭可能会离开纽约市。
“我们应该面对现实，这些项目在很多情况下是让很多家庭留在纽约市的原因，”杨安泽说。“我认为，在没有某种真正的替代措施的情况下取消这些项目，会让一些人认为，这个城市可能不适合他们和他们的家人。”
他后来补充说：“我认为取消这些项目是不对的。我认为它们很有价值。”
杨安泽强调，他认为只用一场考试来决定资优项目或特殊高中的录取，这种方式过于简单粗暴，但问题是纽约市不应该在毫无预案的情况下如此突兀地取消它。
可以确定的是，那些已经在纽约资优项目中学习的学生，以及那些在今年秋天开始学习的学生，将能够完成他们的小学项目。至于明年呢？纽约市教育局声称将会有办法。
“我们相信有更好的办法，”教育局发言人米兰达·巴伯特（Miranda Barbot）说。“我们将在接下来的一年里，让这些项目更加包容、丰富，并真正支持拥有不同天赋的学生的需求。”
随着白思豪明年将退出市长职位，资优项目的进一步改造工作将落在他的继任者身上。
资优生教育也是特殊教育
自19世纪以来，天才项目一直是美国公共系统的一部分。它曾经是公共教育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1988年美国通过了雅各布·贾维茨资优法案，以期监督和改善资优项目。
1983年出版的《危难中的国家》（ANAR）指出，美国的公共教育辜负了有才华的美国儿童。它使用了各种标准化考试的数据，如标准化能力测试和调查得出了令人心酸的结论。
这份报告指出，作为世界上的超级大国之一，美国儿童的表现并没有达到国际同龄人的水平，标准化考试的表现也很糟糕。《危难中的国家》指出，尽管有大量的正规教师，但“仍然缺乏资优教育专家”。此外，“超过一半的资优学生在学校的成绩与他们的测试能力不匹配，资优生可能需要比其他高能力学生更丰富和加速的课程”。如果美国不能促进这群最聪明的学生在智识上取得进步，它将很快落后于其他工业化国家。
在报告出版之后，资优教育曾经历过几年改革的黄金期，但始终未获重视，需要削减预算时，许多地方的资优项目会首当其冲被砍掉。许多教育专家对此感到忧心忡忡，他们认为，资优学生也是一种有特殊需要的学生，他们需要支持来充分发挥他们的潜力。一些研究表明，让天才孩子脱离常规的课堂共同学习，可以提高孩子的成绩、批判性思维和创造力。
乔纳森·普拉克（Jonathan Plucker）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人才发展教授，他撰文强调，“研究清楚表明，最具天赋的学生在学术需求方面，很少在常规的课堂上得到满足，专门的课程和程序是必需的。有人说，教师应该学会区分教学，但当学生的起点相差很大时，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果无法提供需要的超前教育，一些富人会离开公立教育体系，到其他地方为他们的孩子寻找机会，从而在群体之间造成比目前更大的鸿沟。”
在美国的公立学校课堂中，很难见到学生整齐划一的情形，2013年发表在《天才儿童季刊》（Gifted Child Quarterly）上的一项研究发现，在几个州五所不同的小学，同一个班上学生的阅读水平中最低的比年级水平低了约两年，最高的能比年级水平高六年，这使得老师很难因材施教。
考虑到纽约市许多公立学校的班型非常大，在2018-2019学年度，K-12各年级平均每班有26.4名学生，这样的设计令老师不可能在教学中为所有学生带来足够的挑战，在这种环境中，资优生可能会感到挫败，甚至对学习失去兴趣。
在纽约，资优生可能只是“好那么一点”的教育
纽约的许多家长渴望将孩子们送进资优项目，或许只是因为普通班无法提供理想的教学内容。
艾琳娜·亚当斯（Alina Adams）是纽约三个学龄儿童的母亲，也是学校申请顾问。基于个人经验，她给出了一个有趣的观察。在她的博客中她指出，“在我帮助数百个家庭为他们的孩子寻找学校的经验中，我知道，除了极个别的例外，大多数父母并不真的认为他们的孩子出类拔萃。我教过的最超前的男孩是在三岁时开始学代数——他的妈妈一直坚持说他是中等水平。他们只是不满意普通教育教室里提供的东西，并把资优项目视为他们唯一的机会，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获得稍微好一点的东西。”
亚当斯强调，纽约人之所以渴求“资优”项目，是因为通常的教育标准设置得太低了。比方说在全市范围内是从中学开始教代数，而在欧洲和亚洲的很多地方，孩子们从四年级左右就开始学习代数。这对于许多本身毕业自名校的家长来说，显得非常难以接受。
总体来说，作为全美最大的学区，纽约市的公立教育基本达到或超过了全国水平。而国际学生评估计划（PISA）显示，美国学生的学习成绩低于其他大国和经济实力雄厚的国家。
资优项目可能怎么改？
许多政治人物和教育工作者认为，现在的关键不是彻底砍掉资优考试和项目，而是一方面对考试进行调整，另一方面把蛋糕做大，让资优班进入更多学校。
学习专家丽贝卡·曼尼斯（Rebecca Mannis）博士表示，资优测试对识别学习能力和成绩很重要，不应该放弃。
“我认为这是一个巨大的错误，”她说。“我相信我们正在把孩子和洗澡水一起倒掉，而这是一个微调的机会，我们需要确保所有有天赋的学生都能得到他们需要的东西。”
一个显而易见的改革方面是不能针对四岁儿童进行考试，因为儿童的智力发展存在很大的波动，可能会在6岁、10岁和14岁左右出现拐点，在这段时间里，智商波动更为剧烈。什么时候智商最不稳定？6岁之前。这就意味着有必要将测试年龄调高。普拉克教授说，有必要每年监控学生的考试结果，看看是不是有学生在小学和中学阶段开始崭露头角。
也有些人认为可以采取更普遍的选拔体系。在线学前备考公司TestingMom.com的联合创始人说，许多黑人和拉丁裔家庭甚至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孩子可以参加资优生测试。他们说，纽约应该对所有参加学前教育项目的儿童实施天才考试，除非家长主动选择不参加。在一项研究中，佛罗里达州布劳沃德县公立学校（Broward County Public Schools）对所有二年级学生进行筛查，结果是令更多的低收入和少数族裔学生考进了资优项目。
一些华裔和非洲裔活动人士则在倡导扩大资优项目。纽约市原本资优项目遍布各区，但这些学校多年来资金不足，导致项目纷纷被关闭。Place NYC在上周三发表的公开信中指出，目前资优项目名额过于有限，比如在皇后区有362名学生去年达到了资优录取标准，但该区只有50个名额，这就导致“许多合格的学生，包括黑人、西班牙裔和低收入学生，都被拒之门外。”
在黑人和西班牙裔社区，由于资优项目缺乏，一些家庭被迫把孩子送到他们社区以外的高水平学校就读，这在一些地方加剧了社会经济隔离。
市议员I·丹尼克·米勒（I. Daneek Miller）说，“我们有很多很优秀的孩子，他们在普通班级会感到无聊，觉得没有挑战性，所以他们离开了这个社区。”米勒代表的是主要是黑人和中产阶级的东南皇后区。
自2020年春季以来，有超过5.2万名家长在change.org上签署了一份请愿书，支持纽约市的资优项目，他们的声音应该得到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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