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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乡”系列第二部!】异客(一) | 长篇科幻连载

再发芽 不存在科幻 2019-09-04


周末愉快!

长篇科幻小说《紫日》已于昨日完结。

《紫日》是科幻作家再发芽“异乡三部曲”的第一部,该系列的第二部长篇小说《异客》今日开始更新!!


在新的篇章中,你将看到:

太阳褪去紫色,不再喷射那致命的毒光,一个躲避在山洞中已数百年的人类部落,终于能去到外面的世界。但他们早已遗忘曾有过的科学、文明,只能靠狩猎、采集果子为生。


幸运的是,他们在一个山谷中遇上了人身蛇尾、自称使者的高智力生物,合作共赢,让文明进程大大加快。数十年后,在欣欣向荣的表象下,人类内部矛盾激化,和使者之间也越来越貌合心离。


人类与使者的契约还能否继续下去?谁是这个星球真正的主人?使者一族的真正身份和目的是什么?过去和人类究竟有着怎样纠葛?这世界处在一片混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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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发芽 | 八九年生人,喜观影、读书,以编故事为乐。常想象在末世的残酷环境中,人的改变与坚守。希望能在神奇的设定、有趣的情节中,塑造鲜活的人物。代表作《记忆手术》、《大王的影子》。在“不存在”公众号及《漫客小说绘》发表过作品。



异客
一  褪色

(全文约3000字,预计阅读时间13分钟)

“开始采光!
听到山洞内传来的口令,在洞口外的小孩便缓缓移动一面洞口处的石镜,把光线折射入洞。
那石镜有两人多高,并不是很规整,呈近似的圆盘状,略往中间凹,被放置在弧形的沟槽中。小孩躲在这镜子背面,握住其把手,使力时,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同时他还小心翼翼,时刻注意自己避免被阳光直射到。
石镜太过沉重,受光的角度只被略微改变,但也足够让改变传播方向后的光线不损失太多亮度。太阳升起又落下,石镜必须适应这变化,才能发挥最大效用,特别是在有要事需要照明时,更需随之进行频繁的调整。还好那沟槽内涂有油脂润滑,不然凭小孩子的力气是不可能让那石镜滚动分毫的。
这里群山起伏,重峦叠嶂。山上光秃秃的,碎石子和黄沙混合而成的灰褐表面没有一丝别的色彩。山顶上,突出的山峰被风沙打磨的如同一排排刀尖,直插天空。内部,由于地壳运动造成的断层被地下河流冲击而崩塌,形成了一个个巨大的空洞。有的孤立一处,有的串联在一起,还延伸到外部,在山脚下显出洞口来。
烈日当空时--那是一轮黄中带紫的太阳,阳光会从洞口照入,给洞内带来些许光亮。有些洞里,在一些特定位置都安装了石镜将光线送往更深、更暗的地方。
洞内的人接收到光线强度变换的信号,也一个个跟着转动起他们守着的石镜。只不过他们都是成人,镜子也没有那么大--更轻、更好被制成圆形,还不用担心会被那紫色的太阳直接照到。同样的工作做起来本应很轻松,但却拖拖拉拉,完成的效果还没有那小孩好。原本刺眼的亮光被传到终点时,已衰弱大半。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比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强。
“已经午时了。”小孩饥肠辘辘,肚子咕咕叫,总是往洞口看有没有人送吃的来。被人遗忘在这里,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木木的,看不出什么怨气。毕竟太多次他吃饭都被延误,他早就习惯了这待遇。
小孩蹲坐在地上,摆弄起他制作的一个玩具来。那是个中间钻了孔的石碗,内壁还有多条刻痕。把细沙装填至某一刻度,平放在一个配套的小石座上,静待沙子漏完后就能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每次虽有误差,但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小孩就是靠这方法计时,才把转动石镜的时机把握的那么准确。
他故意不去看石镜的阴影明暗变动,全部注意力都用在盯着那沙漏。他对自己的小发明非常放心,试验过很多次,还从没失误过。但他不知道,这时起,太阳已经和往日不一样了。
这回,等石碗见底,小孩看了看地--那阴影模样和预料的竟完全不同。
“咦?”小孩大吃一惊。
他抓起一把刚刚漏下去的沙子,疑心是颗粒太粗才导致计时不准。但在用手指细细捻过后,发现这并不是问题所在。怎么回事呢?他并不沮丧,而是沉浸在找寻解决办法的思维乐趣中,连在这里工作必须有的警惕都忘掉了。
思来想去仍不得其解,但小孩还是乐此不疲,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他突然感到身上一热,惊恐让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猛的一抬头,只见阳光直照双目,刺激的他瞬间流了眼泪。他和那太阳之间没有任何阻隔之物了!呆住几次呼吸的时间后,他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进到洞里,疯了一样两手在自己身上乱摸。
“我要死了,要死了!”小孩哀嚎。
过了好一会他才平静下来,他感觉身体并无任何疼痛或瘙痒。
不是说阳光里有看不见的毒素,能穿透很厚的遮蔽物,被照到会全身溃烂而死吗?我之前也见过那惨样……小孩抚遍全身,再次确认找不到一个伤口。
他正疑惑间,洞里传来几声叫骂。
“光呢?那个弃儿干什么去了?
“今天要收网,延误了采光有你好看!
小孩平常会被吓住,但现在,他觉得那恐吓与眼前的事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他想起刚刚看到的太阳好像有一些怪异。他深吸一口气,探出头又看了太阳一眼。
太阳的位置有所变动,那一抹紫色也褪去,被完全的金黄取代。不一会,天空中还有乌云汇聚,云层中电光闪闪……
小孩再也顾不上去转动石镜了,他向洞内跑去,边跑边大声叫喊。
“太阳褪色了!我有说过的,真的应验了!
“胡说八道,快回去干活。出了事故,你担当不起!
“你这个没人要的东西,又想说些受了神明启示之类的怪话引人注目吗?
沿路,其他操作石镜的人纷纷呵斥他,拿石块丢他。
小孩之前是扯过谎,那是他幼时父母病死,怕被人弃之不顾饿死,故意说自己能通灵,讲过不少各类预言,一开始还唬住了不少人--这让他活到了现在,这次是侥幸对上了。他用两臂护头,还是被砸的鼻青脸肿。他不理这些回应,径直往最深处跑,那“太阳褪色了”的叫喊声在洞穴中回荡,向四处传播。
而这时,在地下河的河滩上,两边各一群人牵着一张大网--但不够拦截整个河面,刚下到水中。网是用潜下河底拔出的水草,放到外面晒干后再编制而成,很结实,但不能泡水太久,不然一承重就会散开来。所以要看准那有着银色背鳍的鱼群经过才好下网,待其钻进陷阱才好收网。在折射到这里的光线照耀下,鱼儿的脊背会微微发亮。
领头牵绳的男人最高大、强壮,一用力,身上的肌肉就会一块块鼓起来。
“鱼来了!”他大叫一声,举起左手,“准备听口令,往我这边拉。
正是拦截鱼群的关键时刻,那照明的光突然一灭,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众人一慌,有人被惊的叫出了声,别人听见还以为是下了口令,赶忙拉起绳子。
“不是往这边!
“你拉那里干什么?
“快使力,鱼要跑了!
下令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乱,往各个方向拉着网的人都有。
领头人喊停的声音淹没在一片嘈杂中,“滋”的一下,渔网已破开成几块,人们噼里啪啦的摔倒在地,有几个还落到了河里,咒骂声一片。然后就听见鱼群游过发出的“哗啦啦”的滑水声,持续了好一会。这是个大鱼群,足够洞里的人吃上好久,现在都从人无法通行的溶洞游到别处了。
“错过这次,下回又要等不知多少天。
只在涨水时有鱼群来,而涨水是不定期的,所以洞里的人常常饥饱不定。
“这张网是最大的,编的时候我两手都出了血,就这么坏掉,太可惜了。
“唉,刚才都不该乱讲话的。
“又要挨饿了。
“你们那边的人怎么搞的?这点小事做不好?
“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们那边不听指挥,乱来!
所有人都在唉声叹气,相互指责,但很快,他们就找到了最合适的发泄怒火的目标。
“都是因为突然没了光的缘故,是采光人的错!
“不要吵了,鱼干还有存货,可以支持很长时间。先离开这里,我会找出该接受惩罚的人。
事已至此,领头人也只能说点安慰的话了。他明白事情不能全怪没了照明,若全都他口令行事仍会有收获,至少不会连渔网都损失掉。但为了维护大多数人团结,只能找少数人来顶罪了。问题是找谁呢?最好是少数人中的少数人,领头人已想到好几个他不喜欢的人选。
他发了话,人们摸着黑,手脚并用的往外走。其实谁都明白,不管鱼干还剩多少,都是要挨饿的。谁知道下次捕到鱼是什么时候?必须尽可能的节省。
走到稍微有些亮光、相隔几步能看清对方是谁的地方,外边一个人走来向领头人汇报。
“族长,网收的还顺利吗?是在外面操作镜子的那个弃儿擅离职守,才让采光失败的。人我已经绑起来了,你看怎么处置?
众人听说罪魁祸首是那个无亲无故的弃儿,更是毫无顾虑的要求严惩。
“割掉他一只耳朵,在脸上刻字。
“打断他一条腿,让他乱跑。
“把他关进水牢,饿死他。
“太便宜他了。还是赶出洞,让他被毒光照射,七孔流血而死才解恨。
族长摆摆手,让人群安静。
“鱼没捕到,网也坏了。巴尔,那弃儿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没恢复采光?
“镜子的影子和洞口隔开了,没人敢过去,只有等到晚上把镜子转回来,明天……那小鬼胡说些什么太阳褪了色之类的怪话,怕是发了癔症,又叫又跳,好不容易才把他按住。挨了几个耳光,现在不敢乱来了。”巴尔停了停,“在太阳底下转动镜子,谁都不愿去冒这样的险。那弃儿亲眼看到上一个干那活的人脚下一滑,暴露在阳光下是怎么惨死的,还主动要求到那里去。况且,他还是个孩子,也不好找别人接任,还望族长从轻……”
事实上,操作那面石镜的前几任采光人也大都是丧父丧母的半大孩子--成人的体型不好藏身在其阴影下,不干那个活就没有吃的,死了也没人心疼。
“那怎么行?惩罚不痛不痒,以后谁都敢不把族长的命令放在眼里。
“各行其是,那山洞里就要乱套了。
人群再次沸腾起来。有了完美的替罪羊,他们都将自己应担的那部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先把人带上来,我自会给他一个公正的判决。
小孩被五花大绑押解到族长面前,跪在地上,低着头,头上起了包,嘴角有血,脸红红的,上面的手指印还没消去。周围的人恶狠狠的瞪着他,还往他身上吐唾沫。
“你为什么要撒谎、恶作剧?这次捕捞失利全是因你而起。我们躲着那太阳,几百年来藏在洞里苟活,这样的事是你能拿来取乐的吗?你知不知错?
“我知错。”小孩不敢再说自己讲的是实话,不住地点头,“求族长开恩绕我一次。
族长做沉思状,其实他早就有了决定。他知道如果完全顺从了这一时的民意,处死这小孩,过后,一定又会有许多人说他太残酷。虽然人人都不关心这小弃儿,但行刑时,观者一定会想到自己的孩子也是这么的幼小……要是成人就好办了。
“你罪不可赦,但念在你年龄尚小,就让你自选一个处罚方式吧。刚才的讨论你应该也听到了,你是选割耳,还是脸上刺字?
虽是肉刑,但总比变成残疾或丢掉性命强。很多人认为族长是在避重就轻,袒护弃儿,不过小孩却仍低头不语。
“早知今日,当初推选族长时我就不该……”
“我看刚才就是他领导无方才没捕到鱼,他心里有愧才放这弃儿一回。
不少人在这么窃窃私语。
“你还迟疑什么?还不快选好,谢族长不杀之恩。”巴尔拍了一把小孩的后背。
小孩总算慢慢抬起头,说出的话震惊了所有人。
“我选择出洞,站在那阳光下。
人群一片哗然。  
“疯了,这弃儿真的疯了。”族长只能点了点头,他本以为感激涕零才是小孩会有的反应。
这判决如了大多数人的愿,但他们并没有多高兴。因为这是弃儿自己的抉择,而不是强加到他头上的。
判决生效,于是,小孩在前,众人在后,一致向洞口走去。
“弃儿是有错,但不该是这样的死法。
“错过捕鱼的时机是他的原因,但把网扯破不该算到他头上。
想着小孩将无比痛苦的死去,一路上很多人又起了善心,为他说起公道话。
原本不在这里的人,听到消息后都连忙从洞内各处赶来,他们要看看那自我毁灭的壮举。等小孩走到洞口时,这个穴居族群几乎全员到齐。
看到小孩即刻就要走向死路,人们普遍对小孩起了同情,还在心里想着洞口的光不亮,是天气不太好,说不定会飘来一片云挡住太阳,那样小孩还不会立时丧命,要是捱到晚上,他就有活命的机会……当然,人们也不是真希望小孩就此逃生,他们只是想事情在不改变结果的情况下,过程更精彩一些。除了上次推选族长外,洞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小孩在洞口没有一点停顿,往外踏出了脚。
“啊!”人们一阵惊呼,他们本以为小孩死前还会有一番慷慨陈词、挣扎反抗的,草草死掉就太不过瘾了。
但小孩没有死,他全身沐浴在阳光下,走到几十步开外仍安然无恙。
“你们看看太阳!”小孩指着天大喊。
人群中鸦雀无声。过了许久,他们才都挤到洞口,战战兢兢的往外看,已经有雨点落下来了。
“啊,太阳真的变色了!
“多少年天上没降过水了?”
“千百年来都是那样,现在怎么……”
对那紫色毒光的恐惧已深入每个人的骨髓,这剧变让人们惶惶不安,不知道是该喜悦还是恐惧。
“这是神明显灵吗?
“以后怎么办?还用藏在洞里吗?
“要是我们出去了,太阳又变回紫色呢?
“怎么会变来变去?”
“故事里不是讲过,这金黄色才是太阳的本来面目么--原来不是瞎编,现在终于恢复正常,褪色了。
“洞里安全,有吃有喝,外面呢?谁也不知道什么样。
“都是沙子,一片荒芜啊,哪里找吃的。
“没那毒光,什么东西都会疯长起来。我们又不是非得马上迁徙到外面,过上一两年再出去,还怕没东西吃?。
“还有异族人活着吗?躲在峡谷、地洞里的……碰上他们会怎样?
“不管如何,我可不愿我将来的孩子像爬虫一样,一生都躲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巴尔看了看族长,等他做最后的决断。
终于,族长带头走出了山洞,他淋着雨,望向远方的地平线,心潮澎湃。
“这世界多广阔,人不该被囚禁在那小小的洞穴中过活。我们的祖先犯下大错,神明用那紫色的太阳给予惩戒。但是,人被困在这山洞中已历经千百年,赎完了全部罪过。现在,太阳褪去了紫色,即是神明给的新启示。从今往后,只要是阳光照耀之处,便是我们的家园。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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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电影《阿凡达》 (2009) 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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