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尽欢《肉与骨的先知》（二十四）| 长篇科幻连载
今天更新康尽欢的长篇小说，《肉与骨的先知》第24话。
【前情提要】
20xx年，全球肉类产量降低，肉类成为奢侈食物。孙白糖和账面破产的商人王巧合想要联手干翻A集团。当银行开始雪中讨债，孙白糖的未婚妻南溺水去总行表演了一场神迹，得到了银行方面的表态支持，暂时不会破产。孙白醋遇到A集团的私家侦探，借机离家出走……系铃人把握孙白醋失踪的机会，逼迫疯钻先生停止调查孙白糖。孙白糖知道妹妹失踪之后，有点沮丧……
作
者
简
介
肉与骨的先知
二十四 我们是反派英雄
全文约4900字，预计阅读时间9分钟。若担心时间线中途断裂，点右上角菜单选择浮窗，随时回传。
据说，在最早的城市化进程中，许多乡间老人进入城市生活之后，会突然出现健康状态下降的情况，而早期的医疗水平无法解答这个现象。
倒是在2000年之后，医学考古学派的一些医生开始以游戏的心态，追溯往昔特殊时期的特殊病症，有人做了一个情景再现试验，得出了一个可以问鼎搞笑诺贝尔奖的课题，那就是——《论鸡叫与人类的文明化内在认知的启动关系》。
他们得出的一个结论就是，听到鸡叫就起床，这种伴随人类文明发展同步进行了几千年的物种合作模式，已经对人类进行了某种程度的筛选，大多数适应这种生物节奏的人类，都是拥有对某个频率声音有敏感性的DNA，他们更具有社会性，也更具备依从性。
孙白糖并没有听说过这个理论，但是，在这个妹妹忽然失踪的夜里，他觉得自己一直在听到鸡叫。
吃完火锅之后，西门楣回家，金木鱼带走了部分肉种样本，并让他等着，自己会送一套简易的培育设备过来，把肉种分成两组进行差别培育。孙白糖索性把自己家里的钥匙给了金木鱼一套。
送走了客人，孙白糖收拾房间，洗漱，然后躺在了床上，他知道自己应该睡觉，恢复体力，以及那堪称玄学的社交能力，但是，他怎么也睡不着。
他打开了手机上的睡眠小程序，播放白噪音，首先是虫鸣声，不好使。然后是水滴声，然后是沙漠的风声……
他陷入了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意识还在思考，身体轻微失控，类似于醉酒的状态，然后，他开始听到了鸡叫。
最初，是一只老公鸡的洪亮的叫声，孙白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是一只老公鸡的叫声，从小到大，他就没有看到过活着的鸡。
最初是老公鸡的叫声，然后，是一个中年焦虑的公鸡的叫声，中年焦虑的公鸡的发声习惯不好，最初起的调子特别高，但是，底气又不足，叫了几声，就自己咳嗽了起来，然后，中年焦虑的公鸡还想努力再叫几声，那声音就只剩下了焦虑，嘶哑，一股十足的失败者的音调。
忽然，一只小母鸡的叫声响起，那是一种焦虑和愤怒交织的叫声，像是斥责，也像是在嘲讽，小母鸡的声音越来越大，中年焦虑公鸡的声音就越来越低。然后，越来越多不同风格的鸡叫声交织进来……
孙白糖最初还有点烦躁，他试着在自己的脑子里寻找其他白噪音的光盘，他找出了许多光盘，光盘上写着存储的音乐的类型，但是，他却没有能播放光盘的播放器，他开始寻找，他才恍惚发觉自己一边闭着眼睛睡觉，一边在某个空间里有了视觉。
因为由于他自己有了视觉，那些鸡就找到了他，鸡一只接一只的出现，它们没有毛，也没有头，它们就像是超市里出售的白条鸡，分割鸡，尖叫鸡，德州扒鸡，爱尔兰烤鸡，肯德鸡，炸鸡……它们有各种各样的形态，就是没有羽毛。它们围绕着孙白糖，开始各自摩擦不同的光盘，那些和鸡互相摩擦的光盘，开始播放出声音……原来，这些鸡，都是播放鸡……
孙白糖忽然被自己想到的这个谐音梗逗笑了，那些鸡叫声被无数的光盘中涌出的白噪音覆盖住了。
孙白糖觉得自己进入了某种虚空状态，一切都消失了，只有微弱的“自我”意识还存在着，牵引着自我不至于被深渊吞没。
那种虚空的状态无限短暂又无限漫长，然后，他听到了闹钟的声音，他醒了过来，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整个身体是酥软的，放松到肌肉都似乎失去了形状。
孙白糖努力挣扎坐了起来，看看时间，凌晨三点半了，要准备出早市了。
孙白糖知道自己还记得妹妹的事情，但是，只是记得，昨夜的那种焦虑感，似乎因为这一夜漫长的睡眠而消失了。他心里坚信，如果自己把肉夹馍事业作出些样子，妹妹的事情自然就会有转机，焦虑是没用的。
洗脸，刷牙，换衣服，下楼去早市，注意力意外的集中。
到了早市，孙白糖看到了西门楣，西门楣看到孙白糖，拍拍嘴打了个哈气。“你没事吧？”
“没事。”孙白糖说得很确定。
西门楣点点头，“我们出来讨生活的，可不能有小资产阶级那些丑毛病，出来混，就是干活卖笑的，就算昨天夜里，你亲爹死了，今天出来摆摊，也得对顾客笑嘻嘻的。”
“放心，我知道。”
“你们的肉卤好了，今天就卖你们的肉夹馍好了，看客户的评价吧。摊子都交给你了，我要回去睡觉了。啊～”西门楣又打了个哈欠，拍拍孙白糖的肩膀，就走了。
孙白糖苦笑了一下，知道这是西门楣对自己的信任，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其实就这么微妙，有时候很容易得到，大多数时候，也很容易失去。
西门楣走了，孙白糖先打开了锅盖，轻轻闻了闻炖肉的味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和什么标准的味道对比，他确实觉得这锅炖肉很香，不只是普通的炖肉的香味，还有一种烤肉的焦糊味的香气，美拉德效应的光辉覆盖着这锅肉，在晨曦中，这锅肉从远处看起来，也许就像是初生的太阳，发出一种有热量感的光辉，微黄色，温暖，充满活力。
孙白糖打量了一下，摊位车的布置都布置好了，他开始烤白馍，现烤的白馍开始发出面粉的香味，最早进入早市的老阿姨们，已经有人开始把目光投向了这边。
很快，就有自己小区的阿姨看到了孙白糖，开始和他打招呼。“白糖啊！说好的给我们搞特价肉的，你怎么卖起肉夹馍了来了啊。”
“六号楼坛蜜姐，你脑子转得不够快啊，咱们白糖要是没有靠谱的肉类货源，怎么能开得起肉夹馍摊位，这也是质量保证，说明咱们白糖搞来的肉，质量好啊！”几个阿姨一边说着一边凑过来。
“白糖，给我们姐妹团来六个肉夹馍，小仙女我请客，不要优惠，新买卖开张要头彩的！”烫着梨花卷的一个东北阿姨最好爽。
“好的啊，价格就不给您优惠了，肉保证超量。”孙白糖答应着，开始做肉夹馍。用刀去片第一个烤白馍的时候，手还是忍不住微微有些发抖，三厘米厚的烤白馍，要凭着手感片成一比二的比例，让下牙更容易咬断底下的膜片，舌头更快接触到肉和肉汁。这是西门楣教给他的技巧，他当时还在像，肉夹馍分正反面吗？
片馍，捞肉，夹肉，浇汁，肉夹馍要一个一个地做，不能因为一次有人要六个馍，就想要像流水线生产一样，先片好六个馍，再一个个填肉，那会影响热度和口感的配合，片好的馍，要马上夹肉，哪怕多在空气里放半分钟，片开的切口都会影响之后的口感。
孙白糖每递出去一个做好的肉夹馍，就有一个阿姨用日式美食剧的方式开始品尝仪式，首先，要用双手捧着肉夹馍，买菜篮子或者帆布包，都是可以挂在肩上的，不能直接一口咬下去，要先把肉夹馍送到鼻子前方七厘米左右，如果她们的男朋友在附近，一定会抓拍出最适合她的侧颜角度。
孙白糖是知道的，现在的这些老阿姨，都是互联网红利期刚过时的娇宠用户，能作会玩，如今老了，也还有小仙女的自我要求。
对于她们来说，在早市品尝一个肉夹馍，和去巴黎左岸喝咖啡是一样重要的人生自我展现时刻。
吃肉夹馍的过程，要遵守《都市丽人品味守则》，第一步是欣赏美食造型，第二步是用闻味的动作来摆poss，第三步才是吃，要先咬一小口，不能花妆，然后，就是尖叫声了。
“啊！好好吃啊！白馍烤得刚刚好，外壳微焦，内里干爽，馍的水分比例刚好，不粘，又有透气感，和肉汤交接的部分，得到了蜂窝效应的粘稠口感，充实。肉汤绝对是老汤，比我喜欢的金城武还要老……”
“胡说，金城武永远不老！”另一个阿姨打断了这个阿姨的美食赞美诗。
孙白糖一边听着阿姨们的闲扯，一边手上做着肉夹馍，慢慢体会到了一种凭着肌肉记忆做事的感觉，仿佛有两个自己，一个在工作，一个在观察人生。
六个肉夹馍都做好了，阿姨们也都吃上了，最先吃完的阿姨，已经开始和最后拿到肉夹馍的阿姨讨论分享是一种美德。
一个阿姨想起了正事，低声问孙白糖，“白糖，你之前说的有特价肉的事，明天可以落实吗？我这边订单已经列好了，我和朋友可以买300公斤。”说着，她递给了孙白糖一个纸条，又叮嘱孙白糖，“阅后即焚哦，电子文件永远会留下证据，纸条才安全。”
孙白糖想了一下，回答阿姨，“明天下午三点，你们去我家吧，你们自己商量好顺序，一个一个进来谈，我估计，总量两千公斤，我们是能出货的。”孙白糖心里想着，今天一定要见王巧合一面了，进入市场是下一步必须要做的事情。
东北阿姨付了肉夹馍的钱给孙白糖，几个阿姨也没心情逛早市了，立刻返回去联系各自的关系网，准备拿货，吃了孙白糖的肉夹馍，她们都可以确定，这批肉的口感还不错。
看着阿姨们离开，孙白糖也给自己做了一个肉夹馍，不过，夹的是最低价的肉丸碎，他想确认一下口感如何。一口咬下去，肉丸碎的质感让人感到有点空虚，虽然西门楣的预制里加了豆腐皮和油豆腐，对液态肉的碎片有了很强的口感补充，但是，液态肉天生缺少脂肪层等附和组织的口感，还是难以完全弥补。比起去公司参观时，吃得那种手工补质感的小排的感觉差多了。不过。肉本身的味道倒是问题不大，很明显是肉，虽然不是那种上品肉……这些缺点都可以通过增加一道加工工序来弥补，现在，人造肉最大的问题不是口感，而是成本……
孙白糖陷入沉思，忽然听到了金木鱼的声音，“给我们来两个肉夹馍。”
孙白糖缓过神，扭头看，看到了金木鱼和王巧合都来了。王巧合一看就是一直在熬夜，脸色苍白，眼圈都黑了，但是，他的精神非常激扬。
王巧合一口气对孙白糖说，“你妹妹的事，我知道了，我不敢百分之百确保，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她是安全的，她没有落到A集团手里。而且，因祸得福，A集团不能在情报领域进行操作了，他们只能在正式的商业领域和我们竞争了，他们完全不知道你的真正背景，未知会放大他们的恐惧……我倒是期待他们下场，也许，我们的估值会飙升。”
孙白糖笑了笑，绝对自己现在心情反而没什么起伏，他手上没有停，非常熟练地烤馍切馍，嘴上回应着王巧合，“我这边小区里的阿姨们已经下订单了，你那边能出货吗，可能至少需要两千公斤。你说我们估值会升？”
“两千公斤没问题，车进三准备合并车间，本来就要清一下培养槽，六龙现有的成品存量，应该超过十二吨。”王巧合一边说着，一边用力闻了闻，“这炖肉味不错啊，你找的肉夹馍老师闻起来不错啊。”
金木鱼打镲，“何止不错啊，人也漂亮，我觉得以后公司扩张，应该拉她入伙。”
孙白糖做好了第一个肉夹馍，递给王巧合，王巧合接过来，直接咬了一大口，就像吃食堂的初中生，狠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又猛咬了一大口，不到两分钟，就吃完了这个肉夹馍，一边吃一边晃手，嘴里都是肉夹馍，也说不出话。
孙白糖马上猜到，他是要冰可乐，连忙从摊位车的小冰桶里拿了一瓶可乐递给他。
王巧合咽下最后一口肉夹馍，才拧开可乐，咕嘟咕嘟猛灌一气，一口喝掉了三分之二，大概四百毫升，然后打了个大饱嗝。
“再给我做两个，这两天没敢怎么吃固体食物，就是喝牛奶喝可乐，吃零食了，还是肉夹馍管饱啊。”王巧合一脸满足，脸上仿佛马上就有了血色，至少有了肉渣和油脂蹭在了皮肤上。
“好，那我给你少夹点肉，多浇些肉汤，再切点辣椒圈吧。你接着说说，A集团下一步会怎么做吧。”孙白糖从配料筐里找出了个大辣椒。
“我来说吧，你大概也听说过，A集团从成为互联网大鳄开始，对付新兴公司基本就是三个手段，首先是推出同类型业务，利用自己的体量优势，挤垮对方。其次，就是投资和收购对方，如果既不能模仿，又不能收购，可能会投资对方的敌人。”金木鱼接过了话头，“但是，在人造肉这个领域，这三种做法，目前都不可行，因为市场需求巨大，他们自己也没能力完全覆盖市场需求，本质来说，人造肉的市场需求能容纳很多公司，而我们坚持液态肉和他们的活体肉培育，是路径之争，争夺的是投资领域的信心。”
“他们可以收购我们啊，那不是好事吗？”孙白糖大概明白了A集团现在的处境，此时，他又做好了一个肉夹馍。
王巧合皱着眉头瞪了孙白糖一眼，“白糖，你是忘了我们在楼上说的话吗？我们是要干翻A集团的啊！哪怕不能百分之百确保成功，但是，我们摆出了跟恶龙决斗的样子……”王巧合说到这里，眉头忽然展开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孙白糖忽然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就抢着说，“哪怕只是摆出了对抗恶龙的样子，就有很多姑娘对你刮目相看了吧？”
“哈哈哈哈”王巧合大笑起来，伸手把孙白糖刚做好的肉夹馍抓过来，“没错，你知道天下恨着A集团的姑娘有多少吗？这两天，给我发私信约吃饭的姑娘，简直是人山人海啊！我不再只是创业园小王子了，我是创业圈小王子了！白糖，你知道吗？好多姑娘也想认识你啊！”
金木鱼跟着大笑，“没错，比起被大公司收购，当个有钱的闲狗，还是和大公司斗起来更有趣啊，我们是可以被写入商业史的。”
王巧合表情严肃了一些，接着说，“哪怕是反面案例，失败案例，我觉得成为特斯拉的魅力，也要比爱迪生更闪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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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电影《饥饿站台》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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