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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散场的投票会议,困在时间循环里 | 科幻小说

傅予 不存在科幻 2021-12-06
7月,「不存在科幻」的主题是「悬疑世界」。科幻小说善于创造悬念,当科幻所设计的不同规则,与读者基于当下现实的认知碰撞时,谜团随之产生: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真相是什么?主人公带着有限的视角,不断摸索、推测、发现,前往最终的答案。今天这篇小说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主人公陷入了一场关于投票的时间循环之中,为什么每次重复投票过程,别人都失去了记忆,只有他还记得一切?他能够改变投票结果吗?
傅予 | 独立游戏制作者,与虚无主义为伍的理想主义者。科幻题材剧情向游戏正在开发中。

一万次谋杀全文约13400字,预计阅读时间26分钟
“镜像神经元已激活。”“镜像神经元群已与29区建立连接。”“视觉通路已预备。”“蓝斑核兴奋性平缓提升。”“开始。”嫉妒的酸涩在我的胃中蔓延,涌上头皮。蕾卡尔小姐打破最初的沉默:“今天,你们选谁来补位参数理事,我才不关心。重要的还是那句话:以后你们要给我亲爱的娜萝瓦勒留一个位置。”我能感受到,那个讨厌的娜萝瓦勒心中升起的得意与窃喜。总有一天,我会代替娜萝瓦勒,然后坐上参数理事的位置。娜萝瓦勒就像年轻时的蕾卡尔小姐,无论天赋还是运气。没有人怀疑,她必定会像蕾卡尔小姐一样成为参数理事,并且将来终有一日,升任算法理事。4年前,娜萝瓦勒刚刚作为明星出道,就一跃成为人气第一,至今无人撼动。自有人气统计以来,保持第一4年之久也是史无前例的。而我总是被她压住一头,屈居第二。天赋,我承认,谁也比不上娜萝瓦勒。我承认!但人们也应该看到我。我配得上那个位置。人气第一,然后是参数理事,本应都是我的。也许我的运气也不差。想一想,娜萝瓦勒人生太顺,她被蕾卡尔小姐保护得太好,所以我一定能找到一个绝妙的时机……调整面部肌肉,保持微笑。职业明星的基本素质,我总是做得到。今天是理事会的特别会议。一位算法理事即将卸任,会议将选出算法理事的补位者。一般而言,会由一位参数理事升任算法理事,然后再由一位新人补位参数理事。金色和平大厅出奇灰暗,每个人的脸上都覆盖着阴影。一束银色的光照在大厅中央,像一头苍白高瘦的巨人被倒吊在拱顶上。我怀疑这蹩脚的设计是想模仿一场地下审判。我怀念5个月前的高饱和度光污染风格,可惜我们操控的流行快如星光彼岸的自旋。所有理事齐聚一堂。3位算法理事端坐一侧,8位参数理事零散地坐在对面,包括蕾卡尔小姐。我和娜萝瓦勒这样的陪同人员则侍立上司左右。会议的主角开口,就是那位即将卸任的算法理事:“我从未说过需要补位参数理事,蕾卡尔。我死后留下的位置是算法理事。”算法理事山中老人,山顶艺术的开创者。山中老人的背后是所有山顶艺术家——整个山顶艺术阵营。虽然山中老人创造了新艺术,但他本人的作风相当老派,在100岁的年纪就已决定面对死亡,因而才有了今日的卸任与缺位。蕾卡尔小姐故意轻笑一声:“怎么,您要放弃参数理事补位的提名吗?升任的参数理事留下的位置您看不上,还是说您已经老糊涂了?”“我所提名的算法理事,并不是在座的各位。”人们震惊,然后沉默。这着实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若山中老人如愿,则没有参数理事可以升任。人们本以为,山中老人会提名自己的学生久美子。参数理事谢赫-3久美子,人称狂欢贵胄,是山中老人的首位学生,山顶艺术阵营的第二号人物。本应是毫无疑问的发展,被轻易打破。我很开心。总有一天,我也会打败稳居人气第一的娜萝瓦勒。在所有人焦急的等待中,山中老人不疾不徐地说出算法理事的人选:“我提名怀特•阿比阿杜•阿尔芭•白。”一时之间我竟想不起这是谁。其他人也先是一愣。这个叫白的,是一位山顶艺术新秀,从未被山中老人亲自教导,甚至一个月前才公开发表首部作品。按照评论家的说法,他的确有几分才气。但从无名小卒一步迈上权力顶点,闻所未闻,连娜萝瓦勒都要嫉妒。更别说久美子。被老师厌弃,被后生踩在头上,多么尴尬。我不由得看向久美子。人们都看向久美子。尴尬持续3秒。久美子说:“白的作品值得赞叹,老师,我们都承认。我也像您一样看好他的未来。但是您也是先做参数理事,再升任算法理事的。您应该知道,让新人直接执掌大权,组织将承担怎样的风险。”这种无力的劝说,只是表面反对,实际与同意无异。久美子不是这种温吞的性格。在巨大的利益和权力面前,她为什么放弃争取?要想理解这场补位会议,我要更认真一些。这是通往参数理事的必要修炼。理事会是投票制,算法理事手握2票,参数理事手握1票,不可弃权。任何决议都是简单明了的票多者胜。理事会共有3位算法理事和8位参数理事,因此总票数为14票。而理事们又分成4大阵营。星光彼岸阵营是我所在的阵营,是势力最大的阵营之一。我们的阵营得名于轨道居住站“星光彼岸”号,明星艺人是我们的核心业务。我们的阵营拥有算法理事“摆渡人”、参数理事“战争女神”蕾卡尔小姐和参数理事“旋律”先生,手握4票。同为最大的另一阵营是传媒阵营,负责组织内一切作品的推广和艺术评论。他们拥有算法理事“发言人”、参数理事“煽动者”和参数理事“文学家”,同样手握4票。一直以来,传媒阵营有着特殊的地位,一般不参与竞争。传统视觉阵营是多个由盛转衰的阵营重新整合的结果。他们目前拥有三位参数理事:“纪念碑”“围墙”和“魅魔”——共有3票。山顶艺术阵营则是后起之秀,拥有算法理事“山中老人”和参数理事“狂欢贵胄”久美子,也握有3票。山顶艺术又可被称为脑刺激幻觉艺术,它使用精密的化学刺激和电刺激操控人脑知觉,塑造具有真实感的艺术体验。这个新艺术形式由其创立者山中老人的居住地得名。山顶艺术于70年前横空出世,不断壮大,直至如日中天,成为显学。70年中,久美子是所有山顶艺术家中功劳最大的。山顶艺术阵营内几乎所有艺术家都是久美子的追随者,其他人则全被边缘化,比如那个叫白的。而随着10多年前山中老人的隐居,久美子早已在山顶艺术阵营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另外,阵营并非牢不可破。据我所知,传统视觉阵营的魅魔与我们星光彼岸交好,而我们的旋律先生又与传统视觉阵营暗中勾结。另有传言,传媒阵营的煽动者总是不按常理行事,他的投票很难预测。此次会议,算法理事和参数理事的补位,山顶艺术阵营志在必得。这一平衡的态势,其他阵营也并无打破的意愿,毕竟山顶艺术本应得到更高的地位,其上升的趋势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上,山顶艺术是各阵营极力拉拢的对象。近年来,我们星光彼岸也常借用幻觉装置辅助舞台演出。对于久美子来说,理想结果是她自己升任算法理事,并将参数理事的位置留给她的得意门生“登山者”默瑟-86·冯-27。这也是所有人的猜想。人们都以为这次会议不过是走个过场。山中老人带来了变数。若是其他变数,为了拉拢山顶艺术阵营和久美子,理事们仍然会帮助久美子和登山者升任,最多只是换取一些并不关键的利益。然而这个变数偏偏是山顶艺术阵营的内部矛盾。我终于明白了。和阅历丰富的久美子相比,哪个阵营会不喜欢毫无经验的新人呢?理事们自然也都明白,因而无一人附和久美子。但山中老人还是明示了:“一直以来,理事们之所以齐齐同意卸任者的提名,仅仅是出于尊重。我的提名不寻常,这纯粹是我个人的任性,你们大可不必尊重。“但是我们说开了吧:在座的各位还是在意票数和权力的。想一想,如果让一个不熟悉理事工作的新人掌管山顶艺术领域,而且他还无法得到自己阵营唯一的参数理事的支持,那么接下来的几年,山顶艺术阵营必然任各位操弄。所以各位,让白补位算法理事,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我——我就是欣赏他,这个位置非他不可。“我提名怀特•阿比阿杜•阿尔芭•白。还有其他提名吗?如果没有,就开始投票吧。”“我提名谢赫-3久美子。”站在久美子身后的登山者说。陪同人员本无权提名,但既然结果毫无悬念,也就无人在意细节。记名投票在中央银白色的光柱中同时显现, 13比1,白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算法理事。讨厌的嫉妒攀上我的脖颈。算法理事是我无法企及的高度,他轮不到我去嫉妒。可是为什么摆渡人和蕾卡尔小姐就从未注意到我?我去做理事工作,一定比这个叫白的新人强得多。保持微笑。我随着人们轻轻鼓掌。礼貌性的掌声在大厅中回响。
寂静。
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我发现大厅中的所有人都静止不动。我有些惊讶,下意识地挪动左脚——却发现我和所有人一样被固定住,全然静止。上方传来遥远却清晰的人声,像是来自天顶之外:“白……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全名。登山者先生说会有变数,但我没想到是这样的变数。”是女人的声音。“这就是模拟会议的价值所在。登山者先生果然深谋远虑,令人叹服。”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我开始重新理解自己的处境。这一男一女是登山者的下属,是将山顶艺术应用于现实预测的山顶艺术家。我之前从没听说过山顶艺术有这种用途。登山者,是山顶艺术阵营的第三号人物。久美子曾发明反馈应答器,为山顶艺术加入了丰富的交互体验,因而山顶艺术产生了第一个流派——反馈应答流派。而登山者,在反馈应答器的基础上,开创性地实现了人脑信息共享,使人们可以同时共处同一幻觉之中,由此领导了山顶艺术的第二个流派——共感流派。那么显而易见,我所身处的会议是一场山顶艺术幻觉,并且是共感流派的幻觉。那些理事和陪同人员都是由演员扮演的。演员们都和我一样,在进入幻觉时,被暂时压制本来的人格,改为使用设定好的参会人员人格。这样,通过人脑的运算力,这场模拟会议可以精准地预测出未来会议的发展。而这场模拟会议的目的,就是帮助登山者升任参数理事。如此想来,我体验到的嫉妒,是对我莫大的讽刺。我是谁?来登山者处兼职的山顶学院学生?共感流派的小角色?我只是登山者下属部门的下属员工而已,地位远远不及我所扮演的角色,绝无可能陪同参会,又哪有资格去嫉妒全星区最当红的明星呢?幸运的是,等到幻觉结束,我就会忘掉这一切。这无法撼动的平庸不会令我痛心。“我们需要再找一个真人来扮演这个白。”女人说。“他毫无理事经验,也不会出现在会议中。预备表演者有限,能省则省。”“我们还是应该谨慎一些,毕竟他是关键角色。这类关键角色使用人类扮演,模拟失真率可以降低5%~10%——9天前的最新数据。”“行,我同意。帮我搜集白的作品,包括有记录的试作。我去搜索白的生平。”“再向登山者角色输入刚才的预测信息,我们就可以静候佳音了。”女人最后说。然后重归静寂。


天顶上两人的声音依次传来。“确认29区保持低频放电……人格抑制确认生效。记忆清空确认生效。”“虚拟记忆信息开始建构……虚拟记忆已成形。”“前额叶皮层活动积极,新记忆注入成功。”“确认镜像神经元保持激活。”“确认镜像神经元群与29区保持连接。”“视觉通路已预备。”“蓝斑核兴奋性平缓提升。”“开始。”模拟会议重新开始了。奇怪。我的记忆并未被重置,第一次会议的记忆还在。这是一个错误。我不知道是仅我一人如此,还是所有演员都出了问题。看他们的反应就知道了。灰暗的金色和平大厅中央垂下一道银白色的光束。人们沉默不语。无来由的嫉妒在我的胃部搅动。登山者和久美子已布局完毕,那似乎相当艰难。我知道久美子向我们星光彼岸阵营做出了许诺。摆渡人的声音从私密频道传来:“星光彼岸的各位,久美子女士私下向我透露了一份信息:山中老人会提名一个没有资历的人,直接补位他的算法理事。我们要转而支持久美子。作为交换,她会支持我们的娜萝瓦勒继任她留下的参数理事的位置。”蕾卡尔小姐在私密频道说:“毛头小子掌管山顶艺术绝不是坏事,其他阵营不会支持久美子的。她的票数不够。”“她已欠下人情,功不必在今日。娜萝瓦勒还年轻。”摆渡人在我们脑中总结。我瞥向旁边的娜萝瓦勒,她的微笑更加猖狂了一些。即便嫉妒她毫无意义,但那强烈的情绪仍然冲击着我的每一寸头皮。保持微笑。保持微笑。保持微笑。和第一次会议一样,蕾卡尔小姐首先打破沉默:“今天,你们选谁来补位参数理事,我才不关心。重要的还是那句话:以后你们要给我亲爱的娜萝瓦勒留一个位置。”“我从未说过需要补位参数理事,蕾卡尔。我死后留下的位置是算法理事。”山中老人说。蕾卡尔小姐故意轻笑一声:“你当然会选久美子。行了,我提名狂欢贵胄久美子,谢赫-3久美子。快开始吧!”蕾卡尔小姐是喜欢主动出击的人。“我要提名的是怀特•阿比阿杜•阿尔芭•白。”山中老人说。令人意外的是,传统视觉阵营的魅魔先生开口了:“前辈,你怎么能欺负久美子呢?久美子跟随你这么多年,你的心怎么就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夺走了呢?”“我们不会选择一个毫无经验的新手做算法理事。”纪念碑理事紧接着说。“想想看,他都不在现场。”围墙理事也补充道。看来,久美子与传统视觉阵营也有交易。那么久美子已经赢了。她至少可以获得8票。山中老人的声音不再矍铄,声带迟缓的摩擦既飘忽又沙哑,一如临终遗言:“怀特•阿比阿杜•阿尔芭•白,你们都爱他的作品、他的理念。但你们不爱与他分享权力。“理事会曾经充满活力,理事们不渴求权力,一心只为组织的理想,只为完整的艺术。开了太多会,投了太多票,投票机制操控了我们。我也变得钻营了,所以我不再创作。我不再有资格了。理想主义者,未被肮脏的机制沾染。组织需要年轻的理想主义者。“各位,我已经准备好迎接死亡。后面的事我看不到。我们的艺术,是美是丑,你们自会亲见。”人们沉默了。人们装作沉思的样子。“开始投票吧。”发言人说。8比6,久美子升任算法理事。
“恭喜。我放弃提名参数理事。各位理事自行决定吧。”山中老人缓缓站起,独自一人走出大厅。大门无声关闭。“我提名娜萝瓦勒。”摆渡人说。“等一下——”纪念碑几乎要拍案而起,可又完全安静下来。传统视觉阵营开始了私密频道会议。我们也开始了。“久美子背叛了我们。”摆渡人向我们传出私密消息。“用这种手段的人,配不上算法理事的位置。”蕾卡尔小姐的虚拟声带着怨愤的情绪。旋律理事分析道:“但是她赢了。传媒阵营的最优选择是山顶艺术阵营的登山者,那么登山者可以获得6票。我们与传统视觉阵营已成竞争态势,在此时此刻恐怕无法达成统一意见。久美子的手段虽然卑鄙,但是有效。除非我们转而支持彩窗……”考虑到旋律先生与传统视觉阵营的紧密关系,我不禁怀疑,旋律与传统视觉阵营私下商定了不利于星光彼岸的对策。彩窗先生是传统视觉阵营的参数理事人选。数年以来,金色和平大厅的室内设计都由彩窗全权负责。若仅考虑艺术成就,只有彩窗和登山者有资格补位参数理事,娜萝瓦勒也远远不及。也仅有这两人,在没有理事职位时,便已拥有称号。由于传统视觉阵营失势,彩窗对参数理事的位置已苦等多年,等来的只有日渐绝望。“像久美子这样两头下注是愚蠢的。她只能一时得意,将来必然面对各方打压。你比我心思细腻,亲爱的旋律,为什么这样悲观呢?星光彼岸一如既往地强大,对吧?”蕾卡尔小姐暗暗警告旋律理事。摆渡人镇定自若:“别担心。传统视觉阵营会寻求最优解。僵持之中,我们的那位盟友就该发挥作用了。”那位盟友就是传统视觉阵营的魅魔理事。他与星光彼岸的合作相当频繁,如果时机合适,他甚至可以彻底倒向我们。果然,魅魔理事装作好奇和尊重,以过于正式的口吻讥讽道:“新晋算法理事狂欢贵胄谢赫-3久美子,参数理事的位置是您留下的。那么请问,您的补位人选是谁呢?”久美子默不做声,却是站在久美子身后的登山者替她开口:“老师尚未决定人选。”久美子当然会选择登山者,但他们的谋划是:不率先进入竞争的旋涡,最后坐收渔利。就如旋律理事所说,虽然两个阵营都对久美子恨之入骨,但是竞争参数理事才是最关键的,这样就能使票数分散。对久美子来说,此时的关键就是隐藏锋芒,先让传统视觉阵营提名彩窗,防止传统视觉阵营与星光彼岸联手。但这一步已被魅魔看破。他继续对久美子说:“如果没有其他提名,那我只好提前恭喜娜萝瓦勒小姐了。如何,久美子?”登山者紧紧抓着久美子的肩膀,正欲说话,久美子慌忙干咳一声。然后久美子平静地说:“像娜萝瓦勒小姐这样完美的年轻人升任参数理事,自然是组织的幸事。反倒是纪念碑理事,为何不推荐他的至交彩窗先生呢?”久美子抓到了传统视觉阵营的痛点。传统视觉阵营是不同领域抱团取暖的权宜之计,因此阵营稳定依靠的不是共同利益,而是成员之间的私交。彩窗是纪念碑最亲密的朋友,纪念碑如果一再让渡彩窗的利益,将破坏传统视觉阵营的凝聚力。纪念碑退无可退,反而强硬了起来:“你知道为什么!我宁愿放弃彩窗,我宁愿支持星光彼岸的提名。我们不会让没有信用的阴险小人得逞。你若还不展露野心,那就让娜萝瓦勒升任吧!”久美子说:“我没有野心。我只为彩窗先生感到惋惜。”纪念碑理事并未落入久美子的计谋。他也有自己的考量:虽然放弃彩窗会动摇传统视觉阵营的根本,但是久美子的背叛行为塑造了传统视觉阵营新的共同利益。反对久美子可以成为聚拢阵营的新根本。与此同时,蕾卡尔小姐的虚拟声音轻快如歌:“亲爱的娜萝瓦勒,你准备好就职发言了吧?”娜萝瓦勒的得意之情显然已达顶点,于是终于打破陪同人员不可在私密频道开口的规矩:“是的,战争女神小姐!我不会辜负——”突然尖锐的摩擦声响起,一瞬即逝。蕾卡尔小姐不愧是战争女神,她刹那之间从座位上旋身而起,在半空之中将椅子向右踢倒,想要用椅子保护娜萝瓦勒。椅子成功挡在娜萝瓦勒身前,但是一道银白色的光划过——椅子的腿和靠背被切得只剩一半,散落在地。几根发丝飘落。原本是娜萝瓦勒的位置空无一物。一股奇异的焦味飘来。曾经立在大厅中央的那道银白色光束,正斜在大厅尽头。中央光束是杀人武器!刚刚,这头苍白的巨人突然醒来,从我身边蹭过。假如我站歪一点,我就会被一同谋杀!别再刺激那个兴奋战栗的疯子!把参数理事给他!理事们也猜得到吧?凶手是彩窗!脾气古怪易走极端,憎恨即将升任参数理事的娜萝瓦勒,又拥有改装金色和平大厅装潢的权限——凶手只可能是彩窗。黑暗且安静,只有一人的喘息声。是彩窗惊慌失措。别刺激他!即便知道这一切只是幻觉,但死亡的威胁仍然如此真实。在幻觉中死去,扮演者会怎样?也会死去吗?还是因为经历一场过于真实的死亡而疯掉?别刺激他……喘息声戛然而止。然后大厅亮起。我看到彩窗被关在透明的橱窗之中,敲打窗壁,表情狰狞。“对不起,各位。彩窗被激怒了。我没想到他会这样极端,也没想到他竟敢堂而皇之地将凶器置于大厅中。”纪念碑理事稳坐橱窗之前,“好在金色和平大厅是本人的作品。声波阻却、光学重组、电磁屏蔽、自旋干扰都已建立,任何有效信息都无法从他的笼中传出。彩窗已被完全控制,各位无需担忧。”尘埃落定。那么……娜萝瓦勒死了。现在我是人气第一的明星!我将是参数理事的人选!我的时代即将来临!虽然不是真正的我,但由电刺激和化学品催生的虚幻的极乐充盈了我的每一寸肌肤。保持微笑!而且我有一个想法。我的记忆不会被重置,很可能幻觉结束后也能保留。而经过观察,其他人都成功被重置了记忆。因此我拥有独家的理事会资料。离开幻觉后,我要去接触我所扮演的这位第二名明星。因为这位大明星有机会升任参数理事,只要依照这一次模拟来实施计划。如此一来,我就有机会成为参数理事的首席参谋,至少能跻身上流阶层,实现事业飞跃。保持微笑。我的手脚还在因恐惧而颤抖。笑容应该不算太猖狂。围墙理事展开攻势:“彩窗为什么会发疯,久美子,请你做出解释。”久美子深深吸气,缓缓吐出,然后淡然而冷漠地开口:“与我无关,我实在无法解释。不过,既然此事已经平息,我们应当继续探讨参数理事补位人选。我提名登山者默瑟-86·冯-27。”久美子被迫展开下一步。“我可以替你解释!”怒气占据了围墙理事的脸。她讲述了一个与我的猜测完全一致的故事,清楚无误。围墙理事接着说:“我就明说吧,不用再考验默契和信任了。第一,我们绝不会让久美子如意。第二,我们还是惧怕星光彼岸和传媒阵营获得更多席位,这会完全打破平衡。第三,虽然那是彩窗的个人行为,虽然我们也遭受了重大损失,但是我们还是要对星光彼岸表达歉意。所以,我们会补偿,但不是这一次。”蕾卡尔小姐的声音从私密频道传来:“老师,这是我们的机会。给他们施压,让他们屈服,我们可以成为势力最大的阵营。我们还有人才。”对!让我来!“你的想法有一定道理,蕾卡尔。”摆渡人回复道,“但是我们现在的人选都不够理想。当下并非最好的时机。我们静待报价。”是吗?我不够理想吗?纪念碑做出许诺:“摆渡人先生,下一次——当您愿意的时候——我们传统视觉阵营的三人都会跟票。我们欠星光彼岸一次投票。”摆渡人沉默不语。纪念碑第二次许诺:“我提议不再使用金色和平大厅作为理事会的会议地点。我提议将理事会迁至星光彼岸。”摆渡人回道:“诚意不错。”纪念碑第三次许诺:“这样,我们另外拿出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内都跟票。但直接涉及我们自身利益的除外。”“一年。”一年跟票,就是我的价格吗?“三个月,不能再多。”“九个月。”“半年,但直接涉及我们自身利益的除外!”摆渡人把微笑的下巴轻轻搭在手背上:“我提名怀特•阿比阿杜•阿尔芭•白。”“谢谢您,摆渡人先生。”纪念碑总结道。这才是我的价格。不,这也许是娜萝瓦勒的价格。我更远远不及。保持微笑吧。除了保持微笑,还能怎样呢?即使拥有奇遇,也无法创造奇迹。光柱归位后,投票开始。最终的结果是5比8,登山者的失败没有悬念。不过比较意外的是,传媒阵营的煽动者没有跟票,而是投给了白。煽动者果真不按常理出牌。
重归寂静。一切静止。我的情绪又变回全然的平静,就像已忘记所有的嫉妒、恐惧与不甘。天顶上的人声再次传来:“快!快!快!不能再拖了!幻觉死亡的半数致死时间已经过了108秒了!”“他还活着。准备空记忆。”“前额叶皮层活动积极,空记忆注入成功。”“29区低频放电已关闭。”“蓝斑核觉醒机制启动。”“表演者,欢迎回到现实。”女人说。先是剧烈的咳嗽声,然后是呕吐声与液体喷溅在地面的声音,不知那人吐出的是血还是胃酸。娜萝瓦勒的扮演者是一个嗓音沙哑的男人:“发生了什么……你们对我做了什么……赔偿……我要赔偿!”女人平静地说:“先生,鉴于您的健康状况,登山者13号实验室不得不与您终止合约。出于人道关怀,本实验室决定不追究您对健康状况的隐瞒。并且,您可以向法务部门申请一笔合约终止补偿金。”她的声音如机器一般冷漠、熟练,不知这套说辞被重复过多少次。“我没有隐瞒……我没有……给我赔偿……救救我……”那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大约他被强制拖走了。“下一位表演者准备好了吗?”女人问。“已经通知。一分钟后到达。”男人说。此时我才明白,我不是什么兼职的山顶学院学生,也不是登山者的员工。我只是一个临时工,生活没有出路,要冒着生命危险赚钱,身后有一万个替补演员排队等候,可以被轻易舍弃,然而仍然会为补偿金感恩戴德。我还处于全然的平静,倒也正适合内心被凿开的虚空。确实,这没有什么可嫉妒的。我现在万分确定,我绝不能暴露自己的反常,我必须假装记忆已经重置,否则会被解约,没有薪水,也不会有补偿金。男人说:“其实这个结果对山顶艺术是最好的,狂欢贵胄仍然领导我们,我们也保留了3票,星光彼岸阵营和传统视觉阵营还被严重削弱。只是……”“登山者先生不会满意的。”“可是狂欢贵胄还有什么筹码可以交易?”“这不需要我们担心。我们只需要观察和记录。”


然后我们又进行了两次模拟。久美子竟然分别提名魅魔和煽动者升任算法理事,不过均以失败告终。在提名魅魔的投票中,星光彼岸的旋律理事果然倒戈,但即使如此也未能凑够票数。
在提名煽动者的投票中,煽动者仍然坚持把票投给白,形成7比7平票。但是平票的规则是:算法理事多的一方获胜。这使得只有发言人支持的煽动者也升任失败。我猜想,煽动者也信奉山中老人的那一套思想:理事会需要理想主义者。毕竟,更为复杂、合理且先进的投票机制有很多。理事会仍然使用最简单最原始的机制,是因为理事们本应是天马行空的艺术家,而非政治家。
我还记得我的计划和野心,我对理事会的理解越发透彻,但暂时还没有找到将我这位第二名大明星推上参数理事宝座的方法。我也在想,幻觉强制带来的共情,恐怕使我对我所扮演的角色过于专注了。将这些资料提供给其他大人物,应该也能换来不菲的报酬。但我也确信,这位明星是最需要我的,我能换来最多。好在我这位明星目前在理事们眼中毫无价值,因此我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蒙混过关,无需担心暴露。只是那一次次的嫉妒袭来,总是使我痛苦万分。


天顶上又传来那一男一女的播报。第五次模拟会议开始。金色和平大厅依然昏暗,银白色的光束依旧刺眼。我没什么可嫉妒的,但胃部总是会在此时搅动。我不想保持微笑,但微笑总是机械性地保持。仍然是蕾卡尔小姐首先打破沉默:“你们今天选谁来补位参数理事,我不关心。但算法理事的位置,我看还是留给我吧。怎么样,山中老人?”这一次,久美子要联合星光彼岸阵营。不同于势单力薄的魅魔或理想主义的煽动者,蕾卡尔小姐能够稳稳地以8票胜出。果然,在山中老人无意义的演说后,蕾卡尔小姐成功升任算法理事。
问题在于被欺骗的传统视觉阵营,这一次又会如何收场。仔细思考……久美子想要得到的,是整个星光彼岸阵营支持登山者。目前星光彼岸阵营坐拥5票,加上久美子的1票,只要再拉拢魅魔理事,登山者就可以在剩下的13票中拿到7票,顺利坐上参数理事的位置。更不用说,传媒阵营也很可能支持式微的山顶艺术阵营。“我提名登山者默瑟-86·冯-27。”久美子说。果然如此。然后是传统视觉阵营,他们会意识到被人背叛。不过是谁做了坏人?久美子势单力薄,她更可能煽动蕾卡尔小姐亲自去接触。而蕾卡尔小姐也绝对有这个动力。“我提名彩窗。”纪念碑理事说,“并且,新晋算法理事战争女神蕾卡尔,请你解释一下。”我又猜对了。但是事实如此简单吗?星光彼岸已经一家独大,假如蕾卡尔小姐有更大的野心呢?由于登山者和彩窗会分票,蕾卡尔小姐完全可以同时背叛双方,对久美子的交易置之不理。即使登山者得到传媒阵营的全力支持,最多也只能拿到5票,5比5比3——仅与星光彼岸阵营拥有的票数相等,而星光彼岸正是拥有更多算法理事的一方。蕾卡尔小姐轻声地笑,轻声地说:“参数理事纪念碑先生,你认为我能解释什么呢?二位的人选都很不错,都是资历很深的艺术家。不过现在,我认为山中老人说得对——所以我提名新人娜萝瓦勒。”是的,但是……蕾卡尔小姐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但久美子会想不到这一层吗?久美子拥有绝对的信息优势,蕾卡尔小姐却只能止步于此。还有一个变数:彩窗和他的杀人光线。这一步棋并不容易走。如果传统视觉阵营像第二次模拟会议一样,及时放弃彩窗,那么登山者就将以8比5赢得投票。若如此,彩窗的仇恨对象就会转移到登山者身上,死的人就会是登山者。魅魔是变数吗?不,1票不能扭转战局。也就是说……久美子必须假意放弃,转而支持娜萝瓦勒——7比6。“我支持娜萝瓦勒。”久美子抢先一步说,此时纪念碑理事正要站起身,“我明白,登山者没有希望了。你打败了我,战争女神。不光彩,但是有用。”我的想法没错。蕾卡尔小姐对久美子点头致意,然后又向着魅魔理事望去。但这一时刻,魅魔的选择却无法定论。转投星光彼岸阵营,投下关键一票,确实可以换来价值不菲的短期利益。但星光彼岸一家彻底独大之后,他就将永远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边缘人。但是魅魔将要支持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彩窗相信魅魔将要支持谁。说话的是登山者:“老师,不可以!魅魔理事也会支持星光彼岸!从此以后,理事会只有星光彼岸一家独大。您的选择会将组织推入深渊!”“我累了,不想再斗争了。这就是组织的命运吧。”久美子装出疲惫的样子。我特意靠左站了一些。结果如我预期。彩窗再次行动。娜萝瓦勒再次被抹去。彩窗再次被关进橱窗。我能感受到身体的颤抖,但我不再真正害怕了。天顶上的二人这次也选择继续实验。对他们来说,模拟结果比演员的性命重要。确实,这一次,登山者很可能成功升任参数理事。不对!不行!他们成功了,我怎么办?我如此幸运地没有被重置记忆。我好不容易掌握了理事会的运行规律。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必须找到方法,我必须将我的角色推上参数理事!我必须完成我的计划。阻止他。想一想办法……久美子说:“现在的提名只有登山者。我们开始投票吗?”嫉妒的酸涩在我的胃中搅动。以我了解的信息……发言人说:“还有其他提名吗?”哦!哦,哦,哦!煽动者!诀窍就是分票!如果我的猜测正确,煽动者会无条件支持那个叫白的新人。星光彼岸阵营只要拉拢到魅魔,就能拿到6票,而且是2名算法理事的6票。这样一来,只要煽动者分走1票,6比6比1,我就会赢。我不知道我们能否拉拢到魅魔,但会成功的!我相信!很快,我将拥有一切!地位!财富!名声!我在私密频道发出消息——不。我没有私密频道的发言权限。可笑!我只好凑到蕾卡尔小姐耳边,说道:“提名白和我,煽动者会投给白。拉拢到魅魔,我们就能赢!”蕾卡尔小姐满意地笑了。她向理事们宣布:“我有两个提名。”她接着说:“山中老人说得对,我们应该把机会留给新人。所以第一个提名,是怀特•阿比阿杜•阿尔芭•白。”“而第二个提名,则是我们的——”蕾卡尔小姐笑着看向我,然后表情变得疑惑,“你叫什么名字?”这不可能。就算娜萝瓦勒在蕾卡尔小姐心中的地位再高,蕾卡尔小姐也绝不会忽视第二名的存在。但是——我叫什么名字?我是男是女?我长什么样子?我擅长什么业务?我在第二名的位置多久了?我到底是谁?疑惑与焦虑在我的脑中翻涌。金色和平大厅仿佛被覆上一片血红。我急切地喊道:“我——” “停。”天顶上的女人说。他们救出娜萝瓦勒的第二任扮演者,再次诵读事务性的补偿金条款。等濒死的扮演者被拖离实验室,他们开始了讨论。女人说:“这就是为什么我支持全部使用人类扮演者。”男人说:“你知道,只有娜萝瓦勒的第一名是稳定的。第二名经常换人。我们无法预测会议当天谁会作为第二名出席。而且这个角色不太可能有用。”“即使如此——”“我们必须考虑时间和成本。”男人坚决地说。女人沉默数秒,提起另一个话题:“我早期的研究课题正是虚拟角色的精细化。”“你曾经是我所崇拜的研究者。”“后来,我不再研究,开始做应用工作。”“是啊。你来到这间实验室,失去了创造力。”女人叹气,又说起其他话题:“你知道人工智能觉醒吗?”“你认为……这个虚拟角色觉醒了?可是虚拟角色纯粹是扮演者的想象。这里没有量子,也没有数据。”“问题就在于,虚拟角色不是人工智能。”女人说,“你听说过人工智能的结构性觉醒理论吗?”男人没有回答,可能是疑惑地摇了摇头。“一个荒诞不经的理论,你不知道是正常的。这个理论认为,只要拥有足够复杂的结构,人工智能从开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觉醒。按照这个理论,现在市面上所有的人工智能,虽然都被严格管制、仔细筛选,但没有一个不是觉醒的,只是尚未表现出反常而已。”“确实荒诞不经。你想表达什么呢?”男人问,但他恐怕已经有了一个猜测……女人说:“如果虚拟角色是人工智能,那我们就可以像人工智能处理局那样毫不留情地销毁之。可惜的是,虚拟角色,是以镜像神经元为基点,用多名人类大脑共同建构的集体人格。如果一个个体,有自我意识,用人类的大脑思考,也自认是人类,那么它就是人类。我很难将它定义为非人。“我对虚拟角色进行了多年研究,期间总是发生一些无法解释的意外状况。我渐渐明白,虚拟角色自诞生起就具有完整的人类意识。只不过它们各司其职,大部分情境下,它们没有理由表现反常。但有些特殊情境,虚拟角色有较大概率表现出难以预测的反常行为。“比如这次模拟会议。人气第二名的明星有一条设定:非常嫉妒娜萝瓦勒。嫉妒,就是其中一个易触发反常行为的情境。我猜测,这类强烈指向自我意识的情绪或场景,会激发虚拟角色向内思考。“这就是我停止研究的原因。”男人沉默良久,也许是在理解,也许是在强迫自己接受。然后他说:“因为这样的研究,需要持续地进行……谋杀?”女人平静地说:“我至少亲自操作过20万次实验。每一位共感派山顶艺术家,一生都要进行至少一万次谋杀。”“这个事实会完全颠覆共感派……”“我还在这里,不是吗?我所希望的,也只是自己少做几次而已。你的生活不会有什么改变的。”天顶上的二人,安静了好几分钟,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女人说:“关掉设备吧。总要结束的。”(完)
*灵感来自于菲利普·迪克《电子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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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也许你们都听过那个故事,数学家不断计算公交车上的人数变化,最后遇到的问题是,车一共停了几站?这篇小说有着类似的叙事陷阱,在一次次反复的投票循环中,我们会随着情节开始计算各个阵营的票数和结果,直至遇到最终的提问:“我是谁?”如果一个规则是最大的谜团,那么游离于这个规则外的特殊个体,往往就是问题的答案。——宇镭

上周科幻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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