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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作为公园城市:AUBE欧博设计与“千园之城”

AP Editorial 建筑实践 2022-04-24

全文刊载于《建筑实践》2020年12月《特辑:深圳四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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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1986版总规开始,深圳特区根据依山傍海的城市环境,从城市的空间形态出发,确定了城市与自然相融合的组团式结构。2005年,深圳在全国率先划定了基本生态控制线,并出台了《深圳市基本生态控制线管理规定》,基本生态控制线面积达974km2,将近占全市陆域面积的一半,并逐步发展成为多中心、组团式的生态型城市。

2017年,《深圳总体城市设计和特色风貌保护策略研究》,提出了深圳要建设“面向世界的深圳家园”及具体的“山海连城计划”,该计划将成为统筹部门条块、凝聚建设合力的共识性纲领,并使深圳逐渐形成独具特色的“山、海、城”一体的城市格局。

2020年10月,深圳首次公布“山海连城”计划,力图打造“一脊一带十八廊”的生态空间结构。通过挖掘自然生态基底,实现“连生态、连生活、连体验”的山海连城格局,将绿色可持续、宜居城市作为规划建设主线。

基于“自然公园—城市公园—社区公园”三级公园体系,目前深圳从改革开放初期建设的首批5个公园,迅速发展成规划各类公园1,300多个,建成公园1,090个,是全国公园数量最多的城市,成为名副其实的“千园之城”。

除了片区的整体规划,建筑师也将有关城市景观及生态建设的思考融入到了各种实践中,如公园、基础设施、单体建筑等。本版块将通过深圳公园建设的历史回顾及其他不同类型的项目的具体呈现,展示这座城市多元的生态之美。

走向“公园城市”

华侨城创意园办公室工作场景 201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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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捷

ZHU Jie

AUBE欧博设计董事、总景观师

AP / 2020年,深圳已经建成各具特色的公园1,206个,实现了“千园之城”这一宏大愿景。在您看来,公园对人们的生活产生了怎样的影响?对这座城市又具有怎样的意义?

祝捷

我觉得从生活的状态看,深圳人还是比较幸福的,人们的生活更丰富了,整个城市也变得更“绿”了。深圳本身的陆地面积并不是很大,但在1,997km²左右的土地上有1,000多个公园,在国内是绝无仅有的。2014年,深圳提出了“千园之城”计划,在2019年就提前实现了“千园之城”的建设目标。

深圳公园不单是数量上的增加,品质上也有显著的提升,这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深圳对于公共空间和公众的重视。深圳公园的建设理念也逐渐由原先的“在城市里建公园”转变为现在的“在公园里造城市”。市民们拥有更多亲近自然的机会,可以更容易地到达社区公园、街区公园,或是城市级的公园。

实际上,“公园城市”这个名词的提出是将公园作为城市的一个定语来看,即把整座城市置身于公园中。我认为这明确了一种价值取向,是针对自然、针对公共的一种态度,也是城市的一种实现路径——我们不是去单一地发展经济,以及硬件上的物理空间,可能更多地是希望构建一个有机的、自然的城市,让整个城市宛如从公园里面生长出来。虽然从尺度上可能没有办法完全实现,但是我觉得深圳具备这样的先天条件。相较于很多其他城市,深圳和自然的关系更加紧密,也更容易去构建一个绿色的公共空间网络,使其真正变为一个公园城市。

AP / 城市不断的扩张过程其实也是一个逐渐吞噬自然的过程,而人们又试图在城市中找寻自然,这似乎是一个矛盾的状态。从设计师的角度,您如何看待城市、自然与人之间的关系?

祝捷

城市的发展有时确实对自然的侵害很大,不过我们也要辩证地看待这个问题。我们现在所说的自然可能是一种狭义的自然,就是与人、与城市相对立的这个部分。但如果我们从广义的角度上来看,其实人本身也是自然的一部分,那么人所建造的城市也应该是自然的一部分。比如说,在人看来“蚁巢”可能是自然的一部分,但是对蚂蚁而言,它是“人工”的一部分。所以我认为我们的城市也应该放在一个广义的角度,让城市真正融入自然。

另一方面,我发觉人和自然之间的关系正在逐渐疏远。这与一些新技术的出现有很大关系,比如虚拟世界的到来。我认为景观设计行业的从业者肩负着重大的责任,我们要思考如何重新拉近人和自然的距离,让市民重新回到自然的环境中。

人本身是有自然性的,可能有的时候因为在城市里待久了,逐渐淡忘了自己身上的这种本性——对美好自然环境的向往。我们很多项目设计的出发点就是希望基于场地本身的特质和潜力,构建一个具有吸引力的公共空间,形成一种互动的交往空间或者是体验自然的空间。与此同时,城市中积极的公共空间也是对自然的一种正向反馈。很多时候,我们会觉得人的力量很大,但实际上非常微小,我们应该向自然学习,充分考虑如何让自然在场地里发挥最大的价值。一方面是生态的价值,提供一种关于环境和气候的改良,一种关于生物栖息地的构建,以及一种关于整个系统的自然效应;另一方面,我们也希望在体验的过程中,能够真正唤起人们对于自然的热爱。

AP / “深圳人才公园”建成后受到了众多市民的喜爱,请问项目设计时的出发点是什么?落地的过程中遇到了哪些挑战?

祝捷

深圳作为一座移民城市,现在的常住人口已经接近1,500万,但其中80%以上都是外来人口,最早的原住民人口也就40万左右。深圳能有今天的成就,很大层面上是基于全国或者全球的人才对深圳的巨大贡献。因此在2016年,深圳市委、市政府出台《关于促进人才优先发展的若干措施》,提出规划建设全国首个以“人才”命名的主题公园。

实际上,我们2007年就开始接触这个项目,项目经历10年之后在2017年对公众开放。虽然深圳是一座滨海城市,但人们那种亲海的感受并没有很强烈,而项目场地原先是填海而成,因此最初我们是想进一步拉近人和海的关系,希望通过整个景观的塑造,让人们体会到滨海生活的氛围。此外,由于后海片区是深圳核心的金融商务中心,本身的定位非常高,所以它需要一个与之匹配的大尺度开放公园。正如纽约的中央公园,它周边的曼哈顿是一个密度极高的城市开发区,也正因中央公园这样的存在,整个城市有了一处可以呼吸的空间。

深圳人才公园由市委组织部主导、南山区城管局实操,再由华润集团建造,整个项目其实是一个平衡各方诉求的过程。我们从设计的角度提出了一些设想,比如对场地的解读、对未来空间的理解和呈现等;政府站在城市的宏观层面,考虑这个空间需要传达怎样的精神和意义。这个平衡点是基于深圳的开放性,但其中的分寸该如何拿捏,元素又该如何体现,实际上是一个非常漫长、不断摸索的研究过程。最后,施工图完成时距离开园只剩下四、五个月,这对于一个77万m2的公园而言,施工时间是非常紧张的;而工期上的压力对于我个人而言也带来了一些遗憾,但最终效果总体上还是达到了我们的设计目标。

深圳人才公园 Shenzhen Talent Park 

©张超ZHANG Chao

AP / “深圳人才公园”中有一些有趣的主题,比如π桥,请问当时如何考虑和安排这些不同的元素的?

祝捷

“人才”其实是一个比较虚空的主题,那么如何用物理空间表达这个概念,或者是说深圳的人才精神是什么?我们希望体现的方式与形式能够自然一点。深圳的创新没有先例可言,它不是遵循某一种规律,而是通过一种自身的先锋性,自发的突破,实现了城市的今天。

我们当时想通过文字、数学等各个不同的层面来传达这种深圳的人才精神,而π这个元素在某种意义上契合了这种特征。圆周率是一个无限不循环的数字,我们在桥的栏杆上装点了小数点后2,017位数字,呼应了公园开园的时间。我们还把圆周率谱成诗歌,作为桥上的背景音乐来呈现。蜿蜒的桥面延伸至湖面,西北方向正好面对“春笋”——华润大厦,这里也成为了一个值得驻足的城市观景点。

深圳人才公园 Shenzhen Talent Park

©张超ZHANG Chao

AP / 您如何看待设计者和使用者对空间的不同定义?如何平衡这两者间的关系?

祝捷

这个问题我觉得挺关键的,设计师往往会有很多设计欲望。但个人而言,我比较推崇的设计态度是谦卑而敏感的,也就是说我们首先要把自己放在一个靠后的位置,帮助场地去呈现最终的空间状态,而不是纯粹的主观意志的叠加。我们应该更多地从一个倾听者的角度,探讨这块场地本身的特质是什么?它本来的性格是什么?它原来的空间里有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我们要有一种角色代入的思维方式,比如切换成医生的角色,望闻问切,像诊治患者那样发现场地的问题,解读场地的需求,了解那些没有办法通过语言表达的内在表征。经过角色的转换,我们会更敏锐地捕捉到场地的信息,并通过专业的素养和能力有效地解决这些问题。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其实也在考验我们的创意,但这种创意不是形体上的创意,而是解决策略的创意。

哪些设计真的是使用者需要的?这是值得我们反思的一个问题。对于一些社区公园,更好的方式是从使用者的角度出发。例如,景蜜公园虽然面积不大,但是具有非常鲜活的生活氛围,我们觉得这是其中最珍贵的部分,所以一定把它要保留下来。在这个项目中,我们采取的工作方式就是“蹲点”——在不同的时间点反复去那块场地,观察不同的使用模式在这个公园里面是如何发生的。这也是整个设计过程中最重要的部分,我们抓住场地本来的基因,然后将其优势最大化。一方面,我们满足了这个项目的需求,解决了场地中原先存在的一些问题,比如缺少完善的设施、夜间照明不足、缺少儿童活动场所、地面铺装不善等。这些问题都是我们从现场发现的,而非主观设计的。

另一方面,这些令人感动的部分,实际上才是项目中最重要的部分,而这些特质来源于对使用行为的观察,对场地信息的体察,以及对空间氛围的觉察。我始终觉得做设计最大的价值在于洞察每个项目、每个场地背后潜在的需求,然后通过设计手法转译并表达出来。

深圳景蜜公园 Shenzhen Jingmi Park 

© 曾天培 ZENG Tianpei

AP / 深圳地处南海之滨,夏长冬短,四季较为不分明。请问您在植物的选择上有何考虑?

祝捷

对气候的适应性是选择植物非常重要的一个因素,从景观设计的角度我们经常会考虑两个层面:一方面,植物生长周期的模糊性,会使人对于时间并没有明确和强烈的感知;另外一方面,我们希望有更多的遮阴,可以让人们看到更多的绿色。有时候,植物不仅仅是呈现一种单纯的美好,也应该表达一种自然的客观和真实,包括它的盛开与枯萎,繁茂与衰败。

关于植物的考虑其实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部分,就是去构建一个良好的人居环境,即在步行、体验、停留时的一种舒适性。因为深圳常年很热,需要大量的乔木营造一种舒适的林荫空间,既可以为人们提供一处可供休憩的场所,又给城市带来一个绿意盎然的生态环境。同时,我们还会关注这个场所本身的生态属性,根据不同区域的土壤要求和气候特征,选择适合的植物。同时,我们也想通过多种植物的合理配置进行全方面系统性的构建,打造更多的生物栖息地。例如,在整个场地里构建类似雨水花园的元素,在满足景观需求的同时,对雨水进行收集和管理,并减轻城市的排水压力。此外,这些植物也给城市带来了很多积极的作用,包括净化水质、增加生物多样性等。由于雨水花园的存在,人们在城市中也可以听到虫鸣、蛙叫等更多自然的声音。

AP / 当今景观设计所涉及到的已远不止本专业的内容,很多项目都需要多专业的合作与协调。请问多学科综合是否已成为深圳,乃至全国景观行业的发展趋势?

祝捷

随着城市的发展越来越成熟,它所带来的项目的复杂度及复合度也在呈几何级地增长。现在我们的项目靠单一专业基本上是无法解决的,它一定是需要多专业的整合,通力合作地妥善解决相关问题。

AUBE欧博设计一直坚持多专业集成一体化的设计方法,这种设计方法的传统可以追溯至20年前,AUBE欧博设计从法国巴黎来到深圳完成的第一个项目——深圳华侨城生态广场。从那时起,我们就组建了一个包含规划、建筑、景观、结构、机电等不同专业的工作团队,倡导跨专业的意识和工作方式。由此一直延续至今,并将此作为一个最基本的工作方法。

实际上,我们大多数项目都需要用全专业的思维方式来展开。我经常会和团队说,我们应该要跳出景观专业本身,叠加规划、建筑、结构、机电,甚至运维、经济、策划等不同角度和维度,逐步完善我们本身的知识架构后,再对某一类问题做判断。那时我们会意识到这与单一地从景观维度思考,是不太一样的。经过长时间全局思维的建构和实践,我们发现这种全专业的工作模式更具竞争性,对于项目、场地的意义和帮助,其效果远远大于不同专业各自为政的工作模式。因此,我认为多学科综合会成为设计行业未来的一种新趋势,也是未来发展的必经之路。

深圳深湾街心公园 Shenzhen Shenwan Street Park 

©曾天培 ZENG Tianpei

AP / 公园显然已经成为深圳的一个城市名片,其实这座城市还有其他两个关键词,超高层和城中村,您认为这三者之间有着怎样的联系?

祝捷

深圳确实是一个很特殊的城市,年轻而迅猛,多元且包容。但由于城市发展速度过快,难免出现一些意料不到的地方,比如说城中村这种特殊村落的存在。与此同时,深圳百米以上的超高层目前已经超过1,000个,这个数量在全国也是遥遥领先的。所以,首先这是一个尺度上的关系。

我们可以发现超高层是一种竖向上的不断生长,城中村则是一种密度上的极致体现,而深圳的公园不管在数量上还是规模上都非常大。公园在某种程度上面弥补或缓和了这种立体上的超大尺度,以及空间上的超高密度,从而形成一种非常好的缓冲器,在深圳这样的一个时间性或者是节奏性非常高的城市,提供了一处可以喘息和释放的空间。因此公园对于深圳意义重大,它能够让人们在紧张的生活节奏上慢下来,并提供一系列的社交活动和公共配套设施。

(本文插图由AUBE欧博设计提供)


本文图片除特别标注外,均由作者提供


采访 / 朱倩云,陈居曈

编辑 / 朱倩云

新媒体编辑 / Sai

视觉 / Sai,izz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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