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西佗困境”与大变革时代
本文接上一篇:《当“乌合之众”遇上“塔西佗陷阱”……》(回复 “ 塔西佗”可查看)
据塔西佗自己所说,他的史书是从道德教育的角度出发,强调历史著作的立意应当有所褒贬、以此来促进个人和公共道德水平的提高。他明确地写道:"我认为,历史之最高职能就在于赏善罚恶,不要让任何一项嘉言懿行湮没不彰,而把千秋万世的唾骂,作为对奸言逆行的一种惩戒"。
这种写作方法不是一个正统史家写作方式,反映的只是他个人的主观好恶。他的观点与写作方法,后来被所谓的基督教史学家继承发展,对于后世的西方历史学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因为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记录历史的工作基本都是被基督教会所垄断。
塔西佗
塔西佗的写作背景、写作目的和写作风格,都跟西汉的司马迁有一拼。同样是生活在中央集权制逐渐确立的时代,同样对新制度心怀不满,同样是对之前的旧制度充满了无限的怀念,希望“拨乱反正”,回到“礼崩乐坏”之前的美好时代。
司马迁
中国人通常有一种认识盲区,总觉得史书就天然是客观公正的。但实际上,史书都是人写的,总会掺杂作者的个人好恶在里面。
中国的史书虽然一般都是儒生在写,通常会拔高儒家的地位,贬低其他各流派,但是毕竟没有宗教势力进行思想审查,并且中国始终有严肃纪史以便后人借鉴的传统,各种声音都可以保留下来。除了儒教几乎一统天下的明代,其他时期对于皇帝的评价相对中立中肯,被大肆否定的一般都集中在末代皇帝身上。
在没有官方记录历史传统的西方,史书完全就是书写者个人的宣传工具。褒扬本方,贬低对手,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
设想一下,假如只有一本《蒋公日记》留下来,千年以后的人们会如何评价建国前后的那段历史?如果只有汪精卫的著作流传下来,那又是一种什么情况?
塔西佗作品中充满了反对帝制,崇尚共和的强烈褒贬情绪,因此在近代民主革命时期,伏尔泰、孟德斯鸠等学界大咖,都把塔西佗当作反对专制制度和暴君的楷模,因而法国大革命时期塔西佗的著作备受推崇,也就顺理成章。
其实,大革命推翻的路易十六并不是暴君,他性格温和,主持了一系列改革,在法律上,取消拷打逼供,给被告人以辩护的权利;在政治上,取消国王的“密札”和新闻出版检查,让所有人都有人身安全和言论出版自由;在宗教上,反对宗教迫害,实现宗教自由。在革命者的步步为营面前,路易十六步步退让,最终王冠被打翻在地,命丧断头台。英国革命被推翻的查理一世也是同样如此,因为软弱退让,所以被推翻。同期强力镇压革命的普鲁士国王,反而是活得越来越精神了。
路易十六被斩首
在革命之后,英法并没有迎来想象中美好的“自由平等”,在最初的混乱期之后,都经历了比原先专制暴虐百倍的资产阶级统治。雅各宾派的血色恐怖就不必说了,杀得头颅滚滚,所谓的平等只是“断头台前人人平等”,大革命的最终结果是,比波旁王朝专制百倍的拿破仑上台。英国则是克伦威尔的专制统治。即使“光荣革命”之后,英国人民身受的赋税、刑罚要比斯图亚特王朝时期残暴得多。统治阶级不仅对内镇压,而且对外进行殖民扩张,掠夺外国的资源为己所用。
如果不是压迫太残酷,也不会有工农革命运动风起云涌,共产主义幽灵盘旋不绝了。
十九世纪下半叶英国底层生活
如果不考虑生产力的发展,英法人民享有的政治权利,恐怕直到二战之后才赶上并反超革命之前的水平。
革命的真正作用,是以“自由平等人权”为口号,砸碎了原有的统治秩序,使得社会陷入彻底的混乱。在这种混乱局面下,人民渴望恢复社会秩序,哪怕放弃原本的权利也在所不惜。
砸碎专制的结果,不是换来自由平等,而是建立了更加强力的专制!
这就是历史教科书上所说的“革命果实总是被窃取”的真实原因。
于是,比封建王朝更加强力的国家机器建立起来,对底层人民进行了更加彻底的盘剥,更加有效率地集中资源,从而推动工业化进程。
国家机器的动员效率,才是促进工业革命的第一要素!
更加明显的证据是,后发的德日没有推翻帝制,反而是极大加强了皇帝(天皇)的集权,在皇权的强力推动下,驱动国家迈入工业化时代,发展速度比英法还要快得多。
即使是自然禀赋优越的美国,建国后一直为了联邦还是州权争执不休,白白浪费了几十年宝贵的时间,最终还是通过内战的暴力消灭了不同声音,在战后几十年加强联邦政府的集权,这才推动了工业化的迅速发展,而不是发展成一个建立在奴隶种植园基础上的农业国家。
二十世纪初的美国童工
欧美诸国“正义性”的真正来源,不是来自推翻了专制,减轻了压迫,因为事实上革命后的压迫要更加严重得多;而是发展了生产力,在高度发达生产力的基础上,给予人民福利,同时利用舆论工具洗白鼓吹自己。
只要实现了富裕,再掌控舆论工具,屠杀几千万印第安人、奴役数百万黑人奴隶的黑历史都能洗白,其他还有什么洗不白的?
我们总希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实际上,历史演进不以人的主观好恶、道德批判为转移,而是以是否适应生产力发展、生产效率的提高为唯一准绳。
道理很简单,在国际竞争环境中,必然是生产力先进的一方,最终碾碎生产力落后的一方。
正义必将战胜邪恶?不存在的。
就算战胜了,也是正义的一方更加强大,而已。
在实践中,生产力发展经常与原有的道德发生冲突,甚至南辕北辙。
比如在原始社会末期,使用奴隶的氏族尽管黑暗残酷,但是生产力就是比更加平等的氏族更强,于是在竞争中胜出;工业社会初期,买卖奴隶疯狂压榨劳工的英国,生产力就是比其他农业国家发达,于是大家纷纷效仿。
用句更通俗的话来说,这个世界上,其他都是虚的,有钱才是硬道理!只要有了钱,强盗也能洗白!只要有了钱,没文化也能变得有文化!反过来,如果没有钱,几千年辉煌灿烂的文明史算什么?反而被当成落后的象征,甚至被子孙后代所抛弃。
希望和土豪做朋友,这才是人类的本性。不要以为拜金的西方人才如此,古代的中国人在文明发达之前,其实也是如此。
汉字“朋”,最早的意思是形容钱多,因为上古时代以贝壳为货币,五贝为一串,两串为一朋。
古代人很现实的,想跟我交友?最少得有两串钱吧!朋友,朋友,有一大笔钱的人才值得结交为友。相亲直接问房子多大,车什么牌子,这才是中国古代的悠久传统。
《诗经·小雅·菁菁者莪》中说:“既见君子,锡我百朋。”意思是说,有一个人,送了我好多好多钱(锡通“赐”,百朋,表示很多钱),所以他是君子(值得结交)。只有特别有钱的人,才不在乎朋友是否有钱,因为“反正都没我有钱”。
这多露骨啊!多市侩啊!多俗啊!
但这就是人类的本性!其实这个本性还好了,其他本性说起来更不堪,比如人类基因中对“性与暴力”的狂热偏好,才是智人战胜其他人种的制胜法门。
人类道德的作用,就是在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对这种赤裸裸的金钱关系加上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使之显得不是那么露骨,从而实现构建和谐社会的需要。
塔西佗所谓通过记录历史来实现道德水平的提高,实在是荒天下之大谬。道德教化是道德教化,历史是历史,两者绝不可以混为一谈。
凡是把历史作为道德文章的民族,都会被历史狠狠的教训,比如中世纪的欧洲,以及宋明清时期的中国。
在每一次生产力大变革,造富机会大量涌现的时代,原有的价值观会被大量颠覆,道德面纱就会显得脆弱不堪,显露出赤裸裸的逐利本色,所谓“笑贫不笑娼”。
道德底线需要尽量保持,但如果为了保持道德水准拒绝逐利,“宁要XX的草,不要XX的苗”,就是本末倒置,会被历史潮流无情的抛弃。
马克思恩格斯正是生活在这样的年代,因此他们才会说:“资产阶级撕下了罩在家庭关系上的温情脉脉的面纱,把这种关系变成了纯粹的金钱关系。 “它使人和人之间除了赤裸裸的利害关系,除了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就再也没有别的联系了。”马恩能这么说,也是因为一个出身律师精英家庭,另一个则是大工厂主家庭,对本阶级的情况看不惯,开启吐槽模式。贫苦工人农民整天想的只是如何谋生,哪有心思想这些宏大的事情。
贫穷真的会限制人的想象力。
中国目前也是处在这样一个大变革时代,道德败坏与社会活力并存,也就是英国作家狄更斯在《双城记》中所说的“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或者如美国作家马克吐温所说,这一个“镀金时代”。
目前引起舆论汹涌的两大事件,正是这样一个大变革时代的典型缩影。无孔不入的资本进入到幼教行业,繁重的工作、低微的工资、生存的压力,贫富的差距纠缠在一起,使得人性扭曲,通过虐童来发泄;资本践踏道德,成为人性阴暗面的帮凶,进一步助长了家长关于性侵的想象。大城市越来越高的生存成本、越来越狭小的底层生存空间,再加上麻木愚蠢的官僚,最终酿成了大火悲剧和一刀切无脑的赶人。
可以预见,类似的事情肯定还会继续出现。只有在经济基础比较厚实,同时经济发展趋缓,新增造富机会越来越少的时候,道德才会渐渐建立起来,重新确立稳定的社会秩序。
越是具备雄厚经济基础的阶层,越是强调道德修养节操,使自己跟粗鄙不堪的下等人划清界限,维持上等人的优越感,正所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大部分道德说教者都绝口不提道德水准与经济基础的关系,只有管仲一言道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道德情操脱离了人间烟火,就会流于虚妄清谈。极端的例子,西晋的王衍连钱这个字都不愿意提,而是将其称之为“阿堵物”。他出身于名门高第琅琊王氏,家里良田万顷,奴婢成群,自命清高不凡,身居宰相高位却不谋其事,成天与一帮清谈雅士高谈阔论。羯族头领石勒带兵攻破西晋都城,久仰王衍大名,向王衍询问西晋旧事,王衍说自己从来不参于政事,西晋败亡与自己没关系,还极力劝说石勒称帝。石勒怒道:“你名声传遍天下,身居显要职位,年轻时即被朝廷重用,一直到头生白发,怎么能说不参与朝廷政事呢?破坏天下,正是你的罪过。”石勒原本还打算将王衍等人留为己用,一番话之后打消了心思,于是下令士兵推倒土城墙,将王衍等一干西晋旧臣压死。
两晋时代,是中国历史上贵族时代最后的余晖。
嗑药喝酒清谈的“魏晋风度”
所谓贵族是怎么来的呢?
人类文明史上,至今为止一共出现过两次重大的技术革命,使得人类文明出现阶段性飞跃,同时也造成了两大造富高峰期,第一次就是发生在数千年前的农业革命,第二次就是工业革命。
农业革命,使得原先没什么大用的土地,变成了生产粮食的生产资料,对于温饱还没有解决的社会,粮食就是头等重要的财富。粮食的增长助推了人口膨胀,人口膨胀又进一步推高了土地的价值,于是掀起了一场围绕土地的狂热角逐,角逐的结果是,原本地位基本平等的人类分化成两大对立阶层:占据大量良田的奴隶主和一无所有的奴隶。前者对后者的压迫极其残酷,矛盾极其尖锐。
与此同时,奴隶主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批贵族,脱离了经济压力的贵族们开始将兴趣转移到其他方面,例如科学、艺术、哲学,同时在贵族内部采用相对宽松的自由民主制度,维持上层秩序。人类文明的第一批丰硕成果,也正是在这种条件下诞生。
这背后其实隐藏着一个深刻的逻辑:由于早期资本的稀缺性,必须用强力手段将资本集中在少数人手中,才能形成可观的剩余资本,翻越发展的壁垒,推动生产力发展。
形象地说,这就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因此,在每一个台阶期,都会出现财富高度集中的情况。然而翻越台阶之后,并没有出现“先富带动后富”的情况,反而先富者会刻意拉大两者的差距,防止后富者赶上来。
这些极力维持自身地位的先富者,就演变成了贵族。
为了维持贵族的统治,就要全面拉大贵族与奴隶之间的差距。剥夺奴隶受教育的权力,禁锢其思想,使其成为不知道反抗只知道劳动的机器。贵族则要进行全面的素质教育,礼乐射御书数一个都不能少。国家之间发生战争,就由贵族组成军队进行征战。
这就是希腊时代和夏商周直到春秋前期的社会图景。这是贵族们的黄金时代,是孔子最向往的时代,也是希腊以及罗马贵族强烈讴歌赞颂的时代。
这样的时代对于贵族无比美好,但是对于奴隶来说,就是人间地狱。除了少部分家奴之外,大部分奴隶生存条件极为恶劣,甚至不算作人类,可以随意杀害。
如果没有国际间竞争的话,这样的时代可能会一直持续下去。
然而,文明世界的奴隶主们欲望是无穷的,他们不仅剥削压迫本国奴隶,对于更加落后的国家也是剥削压榨,任意欺凌。
本国奴隶被调教驯服得不敢也不能反抗,但是其他国家的“野蛮人”(希腊人将所有非希腊语民族都称为野蛮人,罗马人当然也在其中)可不甘心一直被压榨,拼命学习文明国家的技术文化并加以改进,希望有朝一日超越他们。
文明国家只有贵族才能参军吧?我们比较穷,贵族人口不足,让平民也参军!凭军功换取土地!为了提高战斗力,我们让平民也接受教育和军事训练!
后发“野蛮”国家因为物质条件不足,一定会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一定是国内阶级矛盾更缓和,人与人更加平等的社会;由于文化软实力不足,也更加注重生产、军事等硬实力的发展。
农业时代,技术差距造成的壁垒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而且很容易通过技术扩散拉平差距。相对于技术来说,人的因素更加重要。
上层耽于享乐、生活腐化、内部矛盾尖锐的文明国家,怎么能是更加平等、全面皆兵、尚武好战的野蛮国家的对手呢?
野蛮碾压文明,也就成为历史的必然。
这就是罗马征服希腊的奥秘,也是秦国横扫六国的原因。
但是,当野蛮征服文明的时候,自身的“腐化”也就开始了,相对平等的情况被打破,贫富差距拉大也就不可避免。这不仅仅是人主观上好逸恶劳的结果,更是自由市场经济环境下,财富分配的必然趋势。
对于一个封闭的社会系统,由于人和人的差异客观存在,如果没有新兴产业、外部财富输入等新增财富来源,也没有强力的劫富济贫的二次分配措施,财富必然会趋向于麦克斯韦—玻尔兹曼分布。
用更通俗的话来说,形成1%富裕阶层和99%被剥夺人口的金字塔结构!
麦克斯韦—玻尔兹曼分布
(麦克斯韦—玻尔兹曼分布:描述孤立热力学系统中的单一理想气体的速率分布,实际上反映了能量在同类个体之间的分布规律;如果将财富看作一种“能量”,人群之间的财富分配满足同样的规律)
2010年美国家庭收入分布图
(右侧跃升是因为出现了一个截断)
普及教育,减小人和人之间差距,可以减慢收敛的速度,却无法改变这一结果。在现实中,优势人群常常通过垄断优质教育机会,来加速收敛速度,也就是加速阶层分化。农业时代,新增就业机会很少,基本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儿”,土地爵位什么的也都是填坑制,财富代际传递成为必然。富裕阶层的剩余资本无处可去,只能沉积在土地和高利贷上,这些因素都会加剧贫富分化。
罗马征服了希腊之后,摆在面前的只有三条路可走:
一、走过去的“老路”,继续疯狂掠夺外国财富。
希腊公民入籍极为严格,公民基本就等于贵族。而罗马公民入籍条件极为宽松,这就产生了巨大的矛盾。生产力没有发生飞跃,罗马公民的人数比希腊公民多得多,假设1个希腊公民需要10公顷土地,100个奴隶供养,如果等比例扩张的话,扩张终有极限。反正罗马扩张到极限时,其财富和奴隶远远无法让所有罗马公民过上希腊公民的生活。
二、走希腊的“邪路”,将堕入贫穷的罗马公民变成奴隶,从而使罗马贵族保持希腊贵族的水准。
希腊可以维持高比例的奴隶人口,但是后发的罗马再想走希腊的“邪路”,显然是行不通的。罗马依靠发动平民的力量打败了贵族化的希腊,权益放出去就无法收回。罗马公民可是握着选票,接受了平等思想教育的,谁敢这么搞,分分钟让你下台。
就算用各种方式收回平民的利益,把自己变成大号的“希腊”,难免将来其他国家再效仿罗马将自己打倒。从平民化的秦汉演化到贵族化的两晋,中国就生动反映了这一过程。因此后来的隋唐绝不肯再走这条路了。
三、压制上层贵族的利益,减小贫富分化,给下层一定的福利,使得罗马公民继续过上相对平等的生活。
换句话说,也就是罗马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
第三条路看起来是唯一可行的道路。但是贵族是不会主动放弃自己的利益,必须产生一个强有力的统治者压制住贵族,这就是贵族共和转向帝制的真正内在动力!
知道凯撒为啥那么受罗马公民欢迎了吧?
不是这个猩猩,是这个凯撒
罗马和秦汉产生皇帝的历史逻辑,是完全一致的。农业革命之后,生产力发展很快出现阶段性瓶颈,由于无法创造新的财富来缩小贫富差距,社会不可避免滑向金字塔分布,从而导致社会矛盾尖锐,社会长期动荡。
皇帝的出现,就是为了抑强扶弱,减小社会贫富差距,维持社会稳定。抑弱扶强的皇帝也有,这样的朝代很快就会被历史淘汰掉,例如两晋。
于是我们就清楚了,所谓的“帝制”,就是农业社会生产大停滞环境下,一种朴素的粗糙的社会主义制度。右派知识分子攻击社会主义的“平等”会导致“独裁专制”,某种意义上说,确实是这样。
但是要注意,社会主义并不等于独裁专制,前述论述存在一个前提,这就是生产大停滞环境。在这个环境下,帝制还能稳定生产,民主(贵族)共和制度已经社会动荡了,生产条件更加恶化。另外,在农业社会中,帝制可以充分挖掘生产力的极限,但是贵族共和制的生产处于极大的抑制状态。
政治和经济上的联动是十分敏锐的,但是人的思想认识,却极大地落后于时代,于是巨大的矛盾产生了,其后果就是越来越严重的社会动荡。
塔西佗生活在罗马刚刚转入帝国时期的阶段。所谓帝国,其实就是共和国民粹化的产物。当共和国的贫富分化越来越严重,变成一小撮贵族和大多数穷光蛋之后,这些穷光蛋就会化身为暴怒的民粹分子,贵族中就会有人出来迎合他们的需求,利用强大的民粹力量登基为帝。
罗马的政治平衡是:皇帝抑制贵族,争取民众的支持;贵族剥削民众,同时反抗或者拉拢皇帝,如果既无法反抗又不能拉拢,就制造舆论把皇帝贬为暴君,号召民众推翻暴君;民众默默忍受压迫,忍受不了或者被蛊惑成功,就造反推翻暴君,产生新的皇帝重新建立平衡。
塔西佗的哀叹,就在于在他生活在一个民粹崛起年代,时代需要出现一个皇帝,但是罗马贵族在思想上,因为不能适应帝制这种政治形态,不断地掀起反对皇帝的浪潮,希望回归共和。
刺杀凯撒
共和回不去了,却又一次次带来更大的社会动荡,给所有人带来深重的痛苦和灾难,只能再一次次回到帝制,罗马帝国变得更加专制,因此塔西佗也就更加感到绝望。
这就是题目中所说的“塔西佗困境”!
这不是塔西佗那个时代特有的现象,而是人类历史中反复出现的现象。下图就是1900年旳一副美国政治漫画,含义是民粹崛起促生的人民党化身为巨蟒,将代表民主党的驴子一口吞掉!
一百年前,共产主义运动风起云涌,其背后也是同样的历史环境。
很不幸的是,我们今天的时代,就处在一个类似的困境当中。塔西佗当年经历的各种令他痛苦的社会现象,如今一一浮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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