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家徐洪才在中国基金会发展论坛·2019年会上的主旨演讲 | 年会精彩

中国基金会发展论坛·年度盛会作为行业最具影响力的交流平台之一，致力于成为搭建高层次的行业对话、交流、合作的平台。11月22-23日，中国基金会发展论坛·2019年度盛会以“坚守初心、共谋发展”为主题，在榕城福州圆满举行。来自600余家单位的近1500人出席本次年会。点击文末“阅读原文”了解更多关于中国基金会发展论坛合作方式，2020邀您共建共创行业生态。

编者按： 

基金会践行社会公益之路，不能自外于政治经济大环境。我们处在一个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世界经济格局正在改变，国际力量对比面临调整，纷繁复杂的政治经济环境加剧了前行道路的不确定性。

作为社会重要力量之一，基金会在社会治理、国家治理和全球治理体系中发挥着独特的价值和作用。为使中国的基金会对宏观形势有更加清晰的认知，从而更加负责任地投身社会建设，中国基金会发展论坛·2019年会特邀中国政策科学研究会经济政策委员会副主任徐洪才出席11月22日开幕主论坛，并就当前经济形势发表主旨演讲。演讲全文如下：

▲以下演讲内容经作者确认发布，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平台立场。

* 图为徐洪才老师现场演讲

大家好！刚才两位著名大学的教授演讲，有激情，有深度，也有温度。

接下来，我讲一讲经济形势。

在今年即将结束、新的一年即将开始之时，我们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判断？未来经济走势到底怎么样？到明年年底，我们两个翻一番的奋斗目标能否实现？到本世纪中叶，两个百年奋斗目标能不能梦想成真？这些都是大家关心的问题。

昨天，国家统计局公布第四次经济普查结果，更新了2018年经济数据，去年中国GDP找补回来1.89万亿元，达到92万亿元，这是一个好消息，这样明年压力就减轻了。相对去年，今年一到三季度经济增长6.2%，但第三季度只有6.0%，创下历史新低。第四季度怎么样？会不会继续往下掉？掉到6.0%以下？明年又如何？

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最新的预测，今年世界经济增长只有3.0%。去年是3.6%，前年是3.7%。美国去年势头很好，增长2.9%，但是今年可能只有2.3%，大不如从前了。全球经济增长都在放缓，而且贸易投资增长也在放缓，今年全球贸易增速可能只有1.6%。这意味着经济增长动力严重不足，又叠加贸易投资保护主义、单边主义。目前全球分工体系、价值链、供应链被人为破坏得支离破碎，规则体系也乱了，WTO世界贸易组织几乎瘫痪，联合国发不出工资。大家似乎感觉到冬天正在来临。

在这样纷繁复杂、十分严峻的外部环境下，中国经济增长表现出了极大韧性。作为一个大型经济体，我估计今年我们经济增长6.2%应该问题不大，这是很不容易的。近期，宏观经济政策的逆周期调节应该会有一定效果，体现为积极的财政政策，提高了投资效率。一到三季度的钱已经花光了，现在开始提前花明年的钱。货币政策坚持不搞大水漫灌，稳定基调不变，但体现出更多的针对性和灵活性，潜在金融风险得到化解，经济结构优化，质量提升。我估计四季度不会像多数人预期的那样继续往下掉，相反会往上走一点，全年平均增长6.2%。如果明年一季度、二季度保持稳定势头，继续增长6.2%也有可能。即使明年下半年往下掉一点，由于有了2018年GDP多出来的1.89万亿元，我们仍然可以如期实现两个翻一番的战略目标。

但是，大家关心的是经济在新旧动能转化过程中的内生动力、创新动能不足的问题。过去几年，我国研发投入强度加大，申请专利在世界上名列前茅，但是坦率地说，基础科学、自主创新能力跟美国、日本、德国这些发达经济体相比，还是有差距的。中国制造业规模世界第一，产业链配套能力世界第一，但总体上仍处在中低端位置，这是现实。最近几年，随着成本上升，很多低端制造业转移到越南、孟加拉国等周边国家。

另一方面，传统拉动经济增长动力减弱，投资增速下滑，消费增长乏力。现在固定资产投资增速只有5.2%，消费增长不到7.2%，还是名义上的。CPI创下新高，PPI创下新低，呈现剪刀差。对储户来说，这不是好消息，钱存在银行，实际收益是负的，影响了收入和消费。从生产经营来看，贷款名义利率6%，减掉负的1.6%，实际是7.6%，成本上升，投资回报下降。如果工业生产经营进一步低迷，通胀进一步上升，就会出现滞胀现象。人类社会应对滞胀挑战是在上个世纪70年代，经历两次石油时机，导致80年代初美国储贷协会危机，产生了大量坏账。但美元是国际货币，可以向外转嫁风险，我们没有。

过去经济增长7%左右，投资和消费增长都在10%以上；现在想保证经济增长6%以上，但投资只有百分之五点几，制造业投资只有百分之二点几，基建投资百分之二点几，消费增长只有百分之七点几，是很难拉动的。外贸情况也不容乐观，今年外贸顺差增加，但不是出口大幅度增长，而是进口萎缩导致的。实际上，三驾马车都出现了动力不足的问题，必须靠创新驱动。

但是现在遭受美国打压，中美关系趋于复杂化、长期化。这两天北京召开创新经济论坛，基辛格、保尔森都来了，但是特朗普对他们并不买账，他们代表民主党。我估计特朗普会连任。未来十年，甚至更长时间，中美关系将从过去的战略合作转向战略竞争，会不会演绎成战略对抗，还有待观察。

在欧洲，现在核心国德国、法国经济不行了，英国要脱欧，新兴经济体被迫抱团取暖，全球格局已经发生深刻变化。现在中国最大贸易伙伴不是美国，第一是欧洲，第二是东盟，第三才是美国。今年我们跟欧洲的贸易规模依然保持6000亿美元以上，跟东盟可能会达到6000亿美元，跟美国可能只有5000多亿美元。

在亚洲，日本跟我们合作并不顺利；未来十年，中日合资的蜜月期可能到了。中日之间贸易规模超过了3000亿美元，中韩2000多亿美元，中国跟拉美地区超过2500亿美元，跟非洲55个国家达到2000多亿美元，跟俄罗斯也超过1000多亿美元。特别是“一带一路”，我们开辟了新的合作空间，投资贸易合作增长都很快。

因此，中国对外贸易呈现出了多元化的格局。

* 图为年会现场

中国经济韧性还表现在，过去多年对世界经济增长贡献始终保持在30%左右。今年会更高一点，因为今年世界经济增长速度往下掉，我们的贡献会在30%以上。贡献比美国大，当然责任也就大了。最近，世界银行、亚洲开发银行上调了对中国贷款利率。因为你的经济能力强了，贷款优惠自然要减少，但是现在全球流行负利率，特别是美国带头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三次下调基准利率，全世界有17万亿美元的国债是负利率，金融体系乱了。每一次全球资本流动、汇率波动，受伤的总是脆弱的新兴经济体。今年受伤最重的是阿根廷，智利也乱了，还有墨西哥、土耳其，亚太地区的印尼……，这些国家未来都有可能受到伤害。在金融动荡中很难做到独善其身。

相比之下，中国金融市场保持稳定。一是外汇市场相对稳定，人民币汇率前一阵子破7，但现在趋于稳定；最近几年外汇储备一直维持在3万亿美元以上。二是今年股市相对稳定，在3000点上下小幅震荡，尽管大家不满意，但跟去年比心里还是好受一点，去年股市缩水14万亿元，老百姓辛苦忙了一年，GDP增加8万亿元，但挣工资不抵股市亏损，影响了消费和投资。第三是房地产多年畸形发展，挤压了大中城市的中产阶级当期和未来消费。未来要保证收入增长大体上和经济增长同步。随着收入增加，如果房价十年不变，则意味着实际上相对价格下降，用时间换空间。未来挑战不是能否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实现两个翻一番的问题，而是到2025年前后，中国能不能成功突破中等收入陷阱。今年人均收入肯定会超过一万美元，去年9700美元左右，但要达到世界银行所设定的1.3万美元标准是很难的。

根据历史经验，上个世纪六、七、八十年代，日本、韩国在对外开放、参与全球分工过程中，享受了开放红利，大约有30年黄金期，经济增长保持在10%左右。在1978年至2008年金融危机，我们也享受了30年的开放红利。但是毫无例外，过了这个阶段，经济增速都会大幅度下滑。我们已经进到新旧动能转换、增长速度换档时期，拐点就在今年、明年或者后年，也就是经济增速在6%左右不会停留很长时间，很可能会跌到5%。那么我们能不能突破中等收入陷阱，这是很大的挑战。

1945年二战结束以来，世界上只有韩国和我们台湾省成功突破了中等收入陷阱，其余国家或地区毫无例外都在泥潭里面走不出来。另外，通过体制机制改革，让世界各国承认我们的市场经济地位，这在未来几年必须解决。到那个时候，我们进入发达国家行列，创新能力、竞争力、综合国力都会进一步上升，就很难再说自己是发展中国家了，国际社会对我们的责任和要求也会上升。

* 图为徐洪才老师现场演讲

机会和挑战总是并存的。我认为，未来中国经济发展潜力仍然巨大，还没有完全释放。

第一，农村城镇化。

我国还有6亿农民，2亿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活，但是每年进口粮食要花掉1400多亿美元；美国只有260万农民，却在大量出口，这个差距不是十年二十年就能缩短的。到2030年，人口城镇化率达到67%，还没有完成城镇化使命——城镇化要到2035年前后才能完成——但是老龄化社会渐渐来了。从2016年开始，我国每年劳动力人口规模减少400万，因此储蓄率下降；到2030年，60岁以上老人将有3亿以上，吃光、用光，经济增长动力何在？这是挑战，也是机遇。在推进高质量发展过程中，银发经济、大健康产业，还有环境治理、低碳绿色产业，都为未来投资消费提供了新空间。通过土地制度改革，盘活重要生产要素——土地，形成城市和乡村之间生产要素双向自由流动、融合发展的机制，这是未来希望所在。打破二元经济结构的体制机制障碍，农民变成市民，会带动消费和基建投资，增加城市地下管网建设等。美国、欧洲、日本早已完成这个任务，我们还没有。

第二，国有企业改革。

混合所有制进一步推进，未来国有企业、国有资本合理定位，民营企业、国有经济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要建立竞争中性、公平竞争机制，就需要改革。这就需要国有企业、国有资本更多集中于关系国家战略、国家安全、民生领域、公共产品、公共服务领域，而让那些竞争性、商业性领域充分放开，让民营资本大展拳脚，激活民营经济活力。

第三，新一轮改革开放。

最近几年改革开放力度空前未有，但潜力还有待进一步挖掘。准入前国民待遇，负面清单管理体制，国有、民营、外资公平竞争，一视同仁，要建立这种机制，我觉得还任重道远。打破行政垄断，减少对国有企业不必要的潜在补贴，打破公平竞争障碍，这也是国际社会的期待。大家看到，制造业、服务业、金融业开放力度是空前的，今非昔比，我们已有能力应对外部冲击，这是自身进一步发展的需要，也是国际社会的期待。

第四个方面，就是人才红利。

要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聚天下英才而用之。我国有1.6亿人口接受了职业教育和高等教育，这是发展现代制造业和服务业的坚实基础。释放出1.6亿高素质人才的潜能，产业高端化，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大有希望。

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优势，

就是政治稳定。

我们擅长搞中长期战略规划，发挥战略和政策引领作用。从治理层面来看，短期行为、新官不理旧账在美国很普遍，但在中国不允许，政策连续性、稳定性也是竞争力。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同时发挥好政府作用，推动国家治理体系、治理能力现代化还有很大潜力。

展望未来，挑战十分严峻，但是机遇就在眼前，就在脚下。我预计，到2030年前后，中国GDP规模将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到2050年本世纪中叶，中美的力量对比会有根本性改变。目前美国GDP占全球比重是24%多一点，我们已经接近16%，两者相加是40%。到2050年前后，中国上升到25%，美国下降到15%，两者相加依然是40%。展望未来30年，中美之间会此消彼涨，只要这两个国家保持关系稳定，这对世界和平、繁荣发展就是定海神针。习主席讲，我们有一千个理由处理好中美关系，但没有一个理由把这个关系搞坏。当然，事情往往并不以善良人的愿望转移。未来十年中美会有一个艰难的磨合过程。

今年6月中旬，中美关系紧张之时，我在纽约发表演讲，我强烈呼吁大家学习一下新加坡李显龙总理的演讲，他说未来中国和平崛起势不可挡，那么美国就应该调整心态，适应这个变化，和中国合作。我相信，未来中美有合作，也会有竞争，但只要是良性、有序、基于规则的公平竞争，而不是恃强凌弱、霸权主义，这个世界就有希望。到2050年我们人均收入依然只有美国二分之一，在科技、军事、金融等方面都不如美国，美国依然是世界一流强国，我们也没有必要过分骄傲。面对这样的现实，需要不骄不躁，务实前行。

到本世纪中叶，建立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梦想成真，需要大家共同努力。作为负责任的国家，我们要两眼向内，苦练内功，办好自己的事情，这也是对人类社会的贡献。要沿着习主席指引的正确方向，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求同存异，和而不同，互学互鉴。希望大家保重身体，能在2050年再见面，共同见证这个光辉时刻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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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徐洪才

排版 | 胡葵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