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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会从业者,我们如何建设自己的行业?

基金会论坛 CFF2008 2021-10-10

   导读: 


4月7日晚,中国基金会发展论坛“秘书长说”2021年第2期活动围绕“群策群力的行业参与”的主题进行了充分讨论。多位基金会资深秘书长、新任秘书长,以及开展行业支持工作的项目经理,从各自实际工作的视角,谈了参与行业建设的契机和切入点。本文为大家带来这场讨论的精彩内容。


▲本文内容经嘉宾确认发布,仅代表嘉宾观点,不代表本平台立场。全文1.2万字,阅读时间约20分钟,建议收藏后阅读。


主要对话嘉宾


黄   佳

浙江敦和慈善基金会公益支持方向项目经理


李志南

招商局慈善基金会副秘书长


参与分享秘书长


柴玮哲

鄂尔多斯市聚祥公益基金会秘书长


李雪春

上海浦东新区恩派公益基金会执行秘书长


乔荣奇

成都市青白江社区发展基金会秘书长


郑   冰

深圳市粤美特慈善基金会秘书长


引谈人


谭红波

中国基金会发展论坛副秘书长


对话内容


谭红波:我们在开展行业工作的过程中,发现很多初入基金会的从业者,对行业的认知并不清晰。中国有近8400家基金会,大多数围绕自身业务范围开展工作,基于机构工作需要,偶尔跟行业产生联系。有的基金会想做行业支持的愿望很好,但到底怎么做?从哪里入手?今天的讨论,我们尝试给出一些选项。首先,请几位年轻的秘书长谈一谈对行业的看法。

郑冰:凭着一腔热血,我莽撞地进入这个行业,“莫名其妙”坚持了这么多年,算是挺热爱的,一旦入坑就回不了头的那种。以前想着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现在更多地会关注我们这个行业有什么样的知识、讯息和服务,有怎样的积极的变化。现在的行业越来越专业化,更多公益人走向职业化的道路。


很多年前,我在一家企业担任负责人,开始关注到西部经济欠发达地区教育的现状不理想,我们从两个方面身体力行做了好多年,一方面是帮助他们解决一些劳务输出就业的问题,一方面关注贫困山区小朋友入学的问题,尤其是帮助女童接受教育。后来国家政策有改善了,我们再去做一些别的。比如说,为学校配置安全的课桌,让老师和孩子们能够安心上课,而不需要为学习资源的欠缺受到影响。比如现在我们可能更关注生命安全教育的领域。

 

总之,从2004年开始参与公益事业以来,我一直在教育领域,这是我理解行业的另一个面向。


乔荣奇:成都很多社区基金会是跟着政策一拨一拨成立的,起初从人才梯队的培养到基金会的筹备,就有小的抱团取暖。目前为止,我们9家基金会已经形成了一个小的行业生态,不断互动交流、社群共建、资源分享,这样的行业小生态还是难能可贵的,我们也一直用心在运营。


我在整个公益行业有近10年,汶川地震后来到成都,从NGO做到基金会。基金会也从一开始的1000多家,发展到现在8000多家。可是,为什么像去年徐永光老师在湖北峰会上讲的一样,混了30年,参加圈外大会填报名信息,机构和职务类别只能选“其他”。我们需要对行业自身价值的认同,这种认同不只是我们对内的,也要对外,我们要去传播这种价值认同。


同时,我们在抱团取暖和增强联系的时候,产生一些资源对接。目前我们能够看到的都是一些头部的基金会,可能更多的基金会还散落在全国各地。四川有很多家基金会,可是真正在省内互相走动交流的很少,平时好像行业成员彼此之间是零互动。信息曝光度在内部都不足的时候,在外部更不用说了。

 

从社会公众的角度,基金会要么在一些大灾大难的时候,要么是一些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冒出来。说起来有点可笑和可悲的是,我们慈善领域、公益圈、基金会圈的曝光更多往往是因为负面新闻才会引起社会的关注,从而也导致在社会上对于基金会行业的认知存在非常大的偏颇。我每次碰到这样的误解,都要不遗余力地给身边人做普及和解释,一些事件其实完全和我们慈善组织无关。


我们从事的事业,社会是非常需要的,可是往往我们对内缺乏行业成员之间的交流、连接、抱团,对外缺乏像商业那样的包装、“营销”,缺乏行业的大众认知普及,我们作为秘书长也缺乏跨语境的交流。我们不光是在做项目,不光是有求于人,不光是筹款,还要更加积极地回应社区高度灵活多变的需求。不只是在一些大灾大难的时候能看到我们的身影,在平时更多地在社会各个角落出现和发声。

 

柴玮哲:我们基金会在西北小城市鄂尔多斯,如果说在北上广有公益行业一说,在我家这里是完全没有的。每次办事或者聊天的时候,别人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我在一家基金会任职,他们的统一反应:原来你是搞投资的。然后我得解释半天,基金会是做公益的,不是金融投资。

 

我们最初设立基金会,开设银行基本账户、办理税务登记的时候,所有的基层办事人员都不知道基金会是做什么的,业务该怎么办理,因为他们从来没办过基金会的业务。在我们家这里大家都知道公益,也有人做公益,但压根不知道公益其实也是一个行业,更没有相关人才。所以我们招聘特别难,尤其是会计,懂基金会财务的会计压根招不到,很尴尬。


我一度以为整个鄂尔多斯从事公益行业的就我一个人,特别孤单,直到后来通过一些渠道认识了本地一位全职公益人,他告诉我:鄂尔多斯本地从事公益行业的人确实很少,少到大家基本都互相认识。不过现在通过网络,可以与全国各地的行业从业者建立联系。我后来才知道基金会论坛,加入了秘书长微信群,感觉终于找到了组织,不再单兵作战了。


所以在我家那里,目前大家对基金会的认知度很低,而且公益行业在我家那里也处于一个非常边缘的地位,但是随着社会发展,我相信会慢慢改变的。我家这里去年又陆续成立了两家企业型基金会,这表明公益行业正在鄂尔多斯慢慢生根,只不过发芽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可能5年、10年、20年。


*图片来源网络


谭红波:几位基金会秘书长来自天南海北,他们分别谈了对行业的理解,蛮有意思。大家对行业的认识其实很不一样,这凸显一个问题,我们这个行业的发展还是很不够的,因为它不够,所以它的价值作用就没有那么明显。


接下来想请教今天的两位嘉宾,请两位介绍一下,作为参与行业建设的全职公益人,怎样理解“行业”?从最初行业的参与者到现在行业建设的推动者,对“行业”的理解有怎样的变化?


黄佳:我之前的工作是负责社会组织管理,入行前对行业的了解主要是对于社会组织主体的认知,更多是行业协会商会以及医院、幼儿园这样的民非。

 

来到敦和之后,当时敦和已经运作5年,推动了“优才计划”、“种子基金理财项目”等国内知名的公益项目,关注文化传承,有200多个合作伙伴,是一家有着厚重使命和比较完善项目体系的基金会。很幸运拥有站在前人“肩膀”上了解公益慈善行业和基金会行业的机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发现了行业的“内里乾坤”,有体系、有制度规则及应用工具、有专业技术,有专业人才。

 

但也发现一个问题,为什么有90万家社会组织,但却似乎感受不到这些组织的存在。为什么公众的感知度很低?是从业人数过少,还是全部都集中在一线城市,不够下沉?

 

当时我以区域为单位,查询了两个市级“在业人口的行业结构”数据,一个是一线城市深圳,还有一个是江西的地级市抚州,按在业人口的行业结构大类叫公共管理和社会组织,它的整体占比一点也不低。这还蛮颠覆我的认知的。


在深圳,它在第三产业占比4.72%,远高于文化体育产业和娱乐业,以及信息软件业。即使在抚州,整体占比也在披露的18个行业中排名第六。

 

公共管理和社会组织的占比高,但社会的感知度低,会不会是因为社会组织的从业人员文化水平或教育经历的原因,导致很难对社会发出声音?


相反我们发现,社会组织里面的工作人员文化水平很高。以深圳为例,仅低于金融、研究、教育,平均教育年限将近14年,它是一个高知、占比又不低的领域,那它为什么存在感很低呢?


*图片来源网络


我们把它放到更长的历史视角来思考,以行业主流话语变迁为切入点来看行业发展,大致分成发展工作、公民社会、公益慈善三个阶段。


发展工作的阶段,伴随着一些国际援助项目的兴起,国际NGO作为国际援助项目的主要执行方,以救灾和扶贫来为切入点,“发展”作为国际援助的目标,发展工作第一代的参与者,大多有体制内的背景和很好的反思能力和素养。

 

上世纪90年代末到21世纪初,公民社会的话语体系和讨论开始浮出水面,整个社会的氛围非常浓厚,大家都想参与公共生活的推动,认为这是公民应有的权利和义务。这一阶段的主流话语,包括草根组织能力建设、公众动员等。这时候的从业者发生很大的变化,新生代比如草根组织创立者或者有一些企业背景的人开始加入。


2008年后,公益慈善作为一种新的话语替换公民社会,管理体制也有相应的改革,从归口管理一定要双重登记,到可以分类管理直接登记。降低社会组织登记的门槛。大量的公益慈善组织在2014年到2016年之间进行登记。

 

2010年后,出现大规模的政府购买服务,一些企业主导的基金会也开始进入,包括互联网巨头在后期也开始主导行业的主流话语,推崇市场机制,非常强调公益慈善的服务效率和规模,公益市场化成为主流话语之一。

 

但是对我们来说,需要思考的是公益慈善的主体性和专业性,我们从发展工作到公民社会再到公益慈善的脉络发展,在市场化语境下,除了效率和服务之外,还有什么样的价值需要我们向行业内外去传递,值得我们思考的。

 

当我们讨论行业的时候,有两个重要的考量点,一个是完整度,一个融入度。完整度指这个行业有没有上下游产业关系和对应的产业主体,有没有专业的技术,有没有集体伦理规则,有没有一定数量的职业从业者等等。

 

《慈善法》的颁布标志着我国正式进入依法行善的时代,2020年《民法典》在法律层面创设了非营利法人制度的基本架构,为包括慈善组织在内的社会团体法人、基金会法人与社会服务机构法人“三合一”的“社会组织登记管理条例”的制定提供了上位法依据。这些基础设施是行业主体性的外部支撑。但这些外部的主体性支撑有没有与行业规则、每个组织内部治理规则形成衔接、同频,这是行业建设的推动者和每一位公益慈善组织的管理者需要思考的。

 

另外一个对于当下行业更重要的点是融入度。我们推动行业发展,不是在建立边界感,慈善历来就是中国社会的一部分,我们需要做的是如何在中国的社会传统和当下的制度体系中,接续公益慈善价值,建构符合中国国情的慈善理论体系,发展出对应的知识体系、伦理规则,在行业融入社会的过程中,体现专业性和价值,让从业者获得职业尊严感。这些是我们在谈及行业时不能忽视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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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志南:我最开始在科研机构做农业研究,当时参与了一些国际援助发展项目,2003年加入云南一家非常出名的在地 NGO,后来又加入了国际NGO,现在在基金会工作。一路走来,我对行业的理解有不一样的视角。


第一种视角是最大的公益行业。刚才黄佳介绍了公益行业发展阶段,我个人认为推动社会参与一直是公益行业的一条主线,不管是参与式发展、公民社会或公益慈善,都是以推动社会参与、服务公共利益为主线的,这是行业一直不变的东西。


第二种视角是区域的公益生态,也是一个小的行业。比如在福建,你会看到基金会跟当地社会组织有紧密的来往,可能形成一个以地域为视角的行业。


第三种视角是基金会行业。比方说我们有8000多家基金会,主要以资助为业务的可能不多,我们行业内、基金会之间也有很多交往。

 

第四种视角是公益上、中、下游的行业链。基金会一般被认为是公益链条的上游,中间还有其他的支持组织、枢纽组织,下游有草根组织,纵向来看这也是一个行业。这种视角可以是议题为导向的行业。比方说,我们基金会是以社区公益为议题导向,我们会以这个议题来汇聚上中下游的不同参与方,包括基金会、NGO组织来形成一个我们认为的行业。


从最大圈的公益行业来讲,目前社会认可度比较低是行业外显的主要特征,还有一个内置的问题,刚才黄佳也提了,我们的专业性和价值理念,在公益发展前两个阶段比较强调的东西,没有很好地传承下来,导致我们现在身处第三个阶段有些混沌。比方说市场经济的价值体系和标准是否适用于公益慈善领域,大家是有争论的。以上是我对行业的一些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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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红波:继续请教两位,什么样的契机促使你个人或机构参与行业建设或行业公共事务?你们对基金会行业参与的现状有怎样的观察?


黄佳:2013年,敦和基金会提出做”民间公益和社会创新的资源提供者和建设者”的定位,形成了体系化的三种类型公益行业建设项目。


第一种是行业宏观项目,主要是回应公益行业的热点话题,资助行业的研究和交流,引导公益资源的合理分配,包括支持行业平台。


第二种是人才培养项目,公益从业者的专业化和职业化发展。当时考虑到行业要融入社会,肯定需要吸引大量跨界人才。我们以筹款和传播人才作为主要关注点,吸引一些跨界人才的进入,也和一些议题领域和区域的基金会合作,共同支持优才计划。


第三种是机构发展支持项目,资助一些优秀的、有潜力发展的公益组织发展,更有效地解决当下的社会问题。采用的方式是提供非限定性的资金支持,让受助机构有更大的自主决策权,用于支持偏机构基础设施的层面。


在参与行业公共事务方面,敦和主要依托像基金会论坛、资助者圆桌论坛这样的行业平台网络,与关注行业发展的同行一起为这些平台提供长期的资金支持,推动这些平台为行业提供公共服务。我们已经连续8年资助支持基金会论坛的发展。除了资金上的支持,敦和也会参与治理和撬动资源,带动平台秘书处团队的发展,同时会跟其他基金会一起参与联合行动,应对行业的突出问题。

 

我们去年跟南都基金会、资助者圆桌论坛发布了公益慈善基础设施扫描报告。为什么研究这个报告?也源于我们自己的困惑和需要:参与推动行业建设这么多年,为什么参与推动行业建设的基金会那么少?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家,为什么其他基金会很少参与?从基础设施的角度,有哪些层面是我们特别需要投入资源的?


我们希望引入基础设施的概念,激发从业者包括资助方,来了解行业基础设施发展的现状,思考中国公益慈善事业的紧迫需求。通过研究我们有一些关键发现,这里分享两点。

 

第一点是整个基础设施的分布。我们把基础设施图谱分为三个环:资源环,资源怎样流入这个行业或领域;能力环,怎样提升行业或领域的专业性;资源环和能力环之间的互动环,怎么样促进资源和能力之间的良好互动,形成可持续发展。

 

通过分析我们发现,行业过往比较注重单一要素的发展,在能力环尤其在支持人才发展或者支持相应议题的组织发展方向上特别多,但是在资源环的接口上,尤其是在资源和能力互动的层面上,理解和重视是非常不足的。比如缺少了解和验证公益慈善项目成效、信息公开尤其是分析应用不足、面向社会公众的沟通和传播,尤其是面向主流媒体的合作支持。整个行业对这类基础设施的关注少、支持少。


第二点在资源投入上,我们发现基金会确实需要率先站出来推动行业发展。虽然基础设施的价值在国内外的认知度都很高,政府也依然是最重要的推动者,但政府的主要精力在于创造有利于公益慈善事业发展的政策法规环境,营造慈善文化等。

 

公益慈善领域不像商业领域,在盈利逻辑下驱动商业机构做长期投资。公益慈善组织本身的付费能力是很弱的,还是需要基金会们先站出来推动。当然,如果想要参与到行业建设,不是说只能从整个行业做推动,立足于自身,在关注的议题和区域一点点做起,逐步积累,也是非常好的选择。

 

我们这两年的观察,越来越多的基金会已经在原有传统项目的基础上,关注到如何与区域伙伴互动交流,如何推动议题层面的知识经验积累、人才培养,这就是在推动行业发展。期待未来有更多的基金会可以参与和投入,尤其在区域和议题层面上做出一些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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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志南:招商局慈善基金会自成立以来就是一家资助型基金会,与NGO小伙伴互动较多。2012年加入基金会论坛组委会以后,有更多的机会跟基金会同行交流,行业视角更加多元,资助领域也增加了行业支持专项。


我们做行业支持,最开始资助的是一个面向基金会一线官员的能力发展项目,叫资助官员的协力营。当时我们看到基金会行业内较多关注管理层,缺乏对一线项目官员的支持,而项目官员在基金会资助中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她(他)们与NGO直接对接,落地基金会资助策略。我们支持了这个行业项目,帮助一线资助官员在资助项目中融入社会发展的视角,项目的反响还不错,由此开启了我们对基金会行业支持的资助。

 

我们现在对基金会行业的支持,主要放在两个平台上来推动。第一个就是咱们基金会论坛,另一个是资助者圆桌论坛(CDR),这两个平台型的组织有行业视角,能够发现当前基金会行业的一些痛点,我们和他们一起瞄准行业普遍的问题,开展一些相应的项目设计。

 

这两年,我们行业支持又有了一些新的拓展。除了持续以平台推动行业项目以外,我们还有很多直接面向一线NGO小伙伴的项目,比如我们原来开展的幸福家园支持计划,以及这两年推出的“未来+乡”支持计划。这些支持计划面向全国一线社会组织,通过开展社区行动来直接回应社区发展需求。

 

和很多资助型基金会一样,项目资助像割麦子,通过招募,把好的公益组织找出来,他们的项目模式比较成熟,价值观跟我们接近,项目成功率较高。但是几年下来我们发现,好的机构就那么多,割了几轮麦子,可资助的机构就那么多,行业内还有很多一线组织,好像不太能够达到我们的资助标准。


于是我们反思,不光是割麦子,还要培育麦子,要施肥,进行能力建设。现在我们资助有一个新的变化,我们选出一些项目理念方法比较成熟、有能力的机构,来推动以往申请我们资助来开展社区行动的机构,转型成为能力建设机构或行业支持机构,比如四川曙光。我们资助他们为行业输送专业知识和方法,让他们通过知识生产、开展学习营的方式来传播相关专题领域方法,帮助更多的一线组织成长。

同时,我们聚焦公益行业普遍存在的两大问题:一是公益项目解决的社会问题分析不够深入,二是公益项目能实现的实际效果无法有效测评。大家往往只是用公益情怀来讲我这个项目怎么好,没办法很客观理性地去分析。我们不断找行业内专家团队,围绕公益项目的设计和有效性监测评估,开发适合行业实践的方法和路径,以及相关项目模式,我们通过资助来生产对公益行业发展有价值的知识。


所以,我们行业支持的2.0版本主要是推动行业能力建设/支持机构,让他们做好知识管理,推动知识生产,来服务整个行业的成长。


关于行业支持,还有第三件事情。招商局慈善基金会是一家非公募基金会,我们不用做眼泪式的慈善,我们有自己的价值和思考,资助的项目有深度的公益理念和知识,这类项目可以怎么样去影响基金会行业呢?我们尝试跟一些国字头基金会合作,包括中国人口福利基金会,还有像壹基金这样的大型公募基金会,他们有他们的优势,我们也有我们的强项,关键在于找到相互结合点。


比方说我们跟壹基金合作,他的安心家园项目已经建立了1.0模式,怎么在1.0模式上把参与式的理念融合进去,更好地开展社区动员,体现社区主体性,回应社区的真实需求,让项目更可持续。比方说我们跟中国人口福利基金会合作,他有幸福工程项目,也已经模式化了1.0版本,怎么样在1.0版本基础上,结合招商局在社区发展探索的经验,一起产出2.0版本。我们和这些非常有前瞻性的大基金会合作,因为它的影响面比较大,彼此合作可以是推动行业发展的有力路径。


面向未来,我们做行业支持还有两个生长点,一个是议题网络,我们想联合同一议题的伙伴成立议题网络,里面有议题相关行业里的上游基金会,也有行业中下游社会组织,以网络方式来推动行业围绕专业议题扩大社会影响。我们和几家以农村医疗卫生为议题方向的基金会一起筹建“农村医疗和公共卫生的支持网络”,聚在一起做一些深入交流,来发现这个议题下目前的现状是什么样,需要解决什么样的问题,能够推动的政策机会是什么等等。

 

还有一个生长点叫区域生态,通过区域性的行业生态建设,来影响这个区域的行业发展。比方说我们基金会总部在蛇口,我们想在蛇口做试点来看看,在这个小区域怎么样营造很好的行业氛围和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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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红波:招商局基金会很多的探索,包括撬动关键的组织,找到区域里的关键话题或领域,这些都是很好的参与行业的途径和方法。接下来再请几位伙伴谈一谈自身参与行业公共事务或者参与行业建设可能的机会。


柴玮哲:我个人十分愿意参与行业公共事务,原因很简单,只有行业好了,每个个体才会好。


我之前从事体育行业,如果一家体育公司出了问题,其他公司不但没事,反而会因为竞争对手出问题了,自己能够从中受益,大家都很开心。现在做了公益以后就完全不一样,大家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家基金会出了问题,整个行业跟着受牵连。所以,作为公益从业人员,光顾着自己的机构没用,还得多多参与行业建设,而且参与公益行业的公共事务,这本身就是在做公益,我觉得挺好。


另外,参与行业的过程,也是学习的过程。之前鸿鹄计划群里的工作人员让我帮忙为资料中心知识库查漏补缺,我带着任务仔细研究各个板块的内容。问题倒是没发现,反倒让我发现“语雀”是一个特别好用的知识库平台。于是,我自己也学着建立了我们基金会自己的知识库,大家都觉得很方便。这样的收获还有很多,都是因为参与公共事务学到的。


我们基金会刚成立的时候,我对基金会真的是一窍不通,后来看到基金会论坛的网站和公众号,里面分享了特别多的内容,有原创也有转载,这些对我们基金会帮助特别大。本着吃水不忘挖井人的想法,我自己特别乐意参与行业公共事务。


另外,行业公共事务乍一听感觉非常庞大,好像是普通机构没有能力和时间去参与的。其实,再大的公共事务也是由一件一件很小的事物组成的,所以量力而行,从小事做起,也挺好。


我个人能力有限,对基金会了解也不多,我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之前帮助秘书长群里的一位财税专家整理语音文字稿,后来与郑冰老师一起做领读人带领大家读《财富的责任》。这些事儿都不难也都很小,稍微花点时间就能做到。不是非得一上来就得做多大的事,甚至有时候帮忙转发宣传,我觉得也是一种行业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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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红波:柴秘书长特别实在,他提到一些参与行业建设很小的路径,包括参与行业社群活动、社群共建,共同学习进步,一方面为行业做一些贡献,另一个方面自己也不断汲取能量,这其实是一个多赢或者共赢的过程。接下来请恩派基金会的李雪春秘书长。


李雪春:恩派是一个支持型组织,多年来致力于支持行业发展,推动公益行业生态建设,孵化培育是我们的基因,从2006年到2019年,我们的使命一直是助力社会创新、培育公益人才,通过创新实践和持续倡导影响政策、资源、服务、空间、人才等生态诸要素,促进社会组织、社会企业和社区自组织的成长。2020年我们进行了战略迭代,提出全新的使命愿景:构建社区发展的支持体系,营造平衡、信任、共治的社会。

 

当前来看全国的社会服务还是不充分的,社区治理也是不均衡的。建设“大社会”我们选择从“小社区”着手,提出了一个全新战略叫“重塑社区发展的人、货、场”,即为以信任和人脉为基础且在社区场景交付的社区服务和公益行动最终触达居民用户建立终端渠道,以孵化、投资、联盟、渠道合作等方式打造由NGO和社会企业为供给方的社区服务供应链运营,整合各类社区公共空间、搭建线上平台......从人、货、场等诸方面重塑社区服务生态系统。

 

”是指社区社会组织领袖(社区KOL)和社区营造师,社区群营造师发掘并赋能社区KOL。

 

”是指由NGO和社会企业提供的专业、普惠的优质社区产品,涵盖社区的医养、早教、特殊群体、生活方式等品类,构建由NGO和社会企业为供给侧的社区服务供应链体系。

 

”是指承载社区居民的公共生活与公共参与的各类社区公共空间以及线上交互平台。

 

我们也积极拥抱数字时代,正在探索充分运用互联网技术与新媒体平台,去重塑社区服务的生态系统。

 

除了恩派自己的探索,我们也在联合行业力量共同促进社区发展,因此在2020年2月由汇丰社区伙伴计划、万科公益基金会、恩派公益、招商局慈善基金会、中国扶贫基金会、联想公益基金会等多家公益支持性机构联合发起的一个社区建设支持者、行动者、研究者、跨界者共同参与的交流、互助与协作网络——中国社区发展促进网络,简称 CCC(China Community Catalyst)。CCC 以“全球可持续发展目标”(SDGs)为框架,以“可持续的社区生活方式”为主题。CCC 从疫情后社会组织转型发展切入, 进而讨论如何促进分工协作,让更多优质的社会服务进入社区,满足居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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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红波:恩派基金会对参与行业的建设,主要基于社区发展的视角,从人和环境的角度,切入很具体的点,来做一些推动的工作。接下来请两位嘉宾结合典型案例或者机构战略,分享不同的机构参与行业建设的路径和机会。


黄佳:“以文化精神引领公益项目、以公益方式推动社会发展”是敦和的一个整体策略。在策略定了之后,行业建设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导向:一方面要聚焦行业基础设施建设,另一方面侧重行业文化的营造。具体到业务层面:

 

第一块,推动基础设施的研究和倡导,让更多有志于推动行业建设的基金会,知道怎样参与行业建设,掌握一些案例、方法和契机。


接下来的两年,我们在公益慈善行业基础设施总体扫描之外,也会开发一些细分议题领域的扫描。比如契合慈善法的修订,今年会发布慈善法律议题分析,我们在讨论慈善法律问题时,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层面?想要推动政策变革的时候,应该由什么样的主体来推动?不同主体的参与方式是什么?

 

具体案例上,我们观察到深圳市基金会发展促进会、杭州市基金会发展促进会这类交流协作型的行业平台渐渐多起来。而行业平台怎么运作,基金会论坛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案例。今年我们与基金会论坛启动基础设施研究及倡导项目,通过案例研究和研讨交流的方式给行业提供一些经验和思想碰撞的场合,让想要参与行业建设的基金会更有体感。


第二块,敦和一直以来在支持全国和地方两个层面的行业基础设施机构。在全国层面,目前主要参与支持4家平台:基金会论坛,方德瑞信公益筹款培育平台,公益行业评估支持平台以及资助者圆桌论坛。我们会延续采用机构支持加项目支持的方式,推动相应平台更好地发挥知识生产和公众倡导功能,为行业提供更多的公共品。


在地方层面,我们以北京为龙头、杭州为中心、深广为延伸,重点支持杭州和深广的地方性平台,推动当地的区域组织参与区域社会治理。


第三块, 行业文化伦理规则的塑造与倡导推进。以伦理规则为抓手,重点关注实践端的行为,推动筹款、评估、资助三大伦理,从价值认知到行为指导,从业内应用再到公共倡导普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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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志南:招商局慈善基金会现在项目资助分为两类,前面也提到,一类是行业支持,主要是跟平台型组织合作,推动一些行业公共稀缺品的开发;另一类是未来+乡社区支持计划,一方面支持一线公益组织在社区里面开展行动,另一方面为一线公益组织的能力提供相应的支持。

 

行业支持的两个方向,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强调专业性。我们认为公益领域知识生产是比较缺乏的,你会发现很多机构在做行动,但是后来的机构进来以后又重复一些错误,或者说重复尝试一些无效的路径,让先行一步的机构的经验和教训变成知识沉淀下来,起码能够节省不少公益资源。别人趟过了这个坑,你要再踩一下,没必要。


所以不管是哪类行业支持,我们都很强调项目的知识生产,通过相应的活动推广这些知识,让影响面更广。


每家基金会的情况不一样,选择参与行业的行动路径也不一样。基金会跟一线公益组织最大的区别是基金会应该有一个更宽的视角,不管是鸟瞰还是后退一步,这是作为一家基金会的禀赋里应该有的东西。因为你资助很多公益伙伴,你的视野会更广、更宽,所以要有行业意识来推动行业参与,我觉得非常有必要。


一线公益组织主要通过对社会问题的深入分析,提供好的干预路径或项目模式来解决这个社会问题,这是他的强项。我经常跟我们团队讲,基金会的资助是有专业性的,这种专业性跟一线公益组织的专业性不太一样。做基金会一个最大的好处是,我们能够发现好多公益机构有很好的想法和方法,我们应当通过资助的手法,有效整合不同公益组织的优势,做行业的拼图家和化学反应的催化剂,不断推动行业发展。

 

所以基金会除了自己直接做或资助项目以外,有行业视角是非常有必要的。不管大小,从自己身边做起,慢慢一步步做起来,只有这样,才能有更长远的、全局性的视角来推动整个社会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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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红波:最后请两位嘉宾给初创基金会或者初入行的基金会管理者参与行业建设一些可行的建议。


李志南:第一,从宏观来看,基金会可以选择积极参与行业发声,通过诸如行业政策、规范、价值等开展研究、倡导等行动;从中观来看,可以选择参与区域公益生态建设、议题网络建设、上中下游公益产业链打造;从微观来看,在资助或执行公益项目中强调知识生产和分享。可以结合对行业的理解,选择一个合适的切口,每一家基金会都可以在行业建设中有所作为。


第二,行业视角或者行业参与是基金会的天然秉性。希望每家基金会都有更宽的视角来看问题,至于选择哪些切入点或着眼点,可以多和行业交流学习。


第三,每家基金会确定发展战略以后,发力点不一样,根据自己的资源从头做起,一步步来,这是理性的选择。


最后,我想说的是,要打开一点,不要把边界画得特别清晰,比方说我做一个什么东西,我就跟谁合作,好像一个小圈子。破圈是一个需要去思考的话题,怎么样用更开放的心态来看待公益圈,放在一个更宽广的公益事业的角度来看待。


人类学有一个说法 "Small place, big issue” 。我们都是在一个个小的点上发力,但我们思考的是人类发展的大问题。希望大家更好地理解公益,行业建设,人人都有责任,人人都是推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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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佳:在如何做之外,我们可能需要再去追问,我们为什么要做。

 

中国很多基金会的发起者有做百年基金会的梦想。我最近读了一本书,描述日本的百年老铺。日本拥有全球最多的百年老店,超过2万家,它们为什么可以传承百年?书中的一个关键发现,这一深深扎根于日本文化和历史传统的企业长寿“基因”,不是商业上的经营技巧,本质上是一种文化或者道德的基因,这种基因通过一系列社会制度的安排,深深扎根到日常的经营管理当中。


每个组织内部有“家规”、“家训”,所要坚守的商业伦理或经营准则,同时这些经营者也把自己的企业视为是一种公器。对应到公益慈善领域,我们是参与社会治理的主体之一,我们所管理的基金会或公益慈善组织,也是一个公器,而且我们关注的是城市或乡村日常的社会生活领域。


在这个物欲、金钱比较至上的时代,我们的坚守显得更为弥足珍贵,这体现着一个社会的幸福状态。如果说未来有这样一批百年基金会,那么这些百年基金会或者百年慈善组织,将是社会传统和价值的守护者。


如果我们坚定认为我们是社会的公器,那么我们用什么样的追求和行动来推动行业建设,本身就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带着这样的理念,带着这样的责任,带着这样的价值,这就是我们参与行业建设的起点。



“秘书长说”活动是中国基金会发展论坛品牌活动之一,旨在通过基金会秘书长和行业专家的经验分享与思想探讨,提升基金会从业者的知识水平和素质能力。


2021年,“秘书长说”系列活动将举办10期左右,围绕政社关系、政策倡导、行业建设、资产增值、乡村振兴、社会治理等议题,邀请理论和实务工作者进行观点碰撞,共同进步成长。


▼点击下图回顾往期“秘书长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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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 | 陈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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