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 换口罩

换口罩

刘国荣

“汗酸味？口臭味？抑或是混合味？哎，反正都是自己的味道。”趁着没出警的空隙，王亮拉下口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不停地掏出手机，此刻他最盼望的是曾主任通知领口罩的电话，要是领到了口罩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口罩换掉，这个口罩他已经使用三天多了。大年三十那天，几年来第一次与家人一起准备过年的王亮接到县局指挥中心电话：武汉暴发新型冠状病毒引发的肺炎疫情，省厅已启动一级勤务响应，全体民警取消休假，迅速返回工作岗位。未来得及做任何准备，匆匆告别家人离开。他是赣金县排头派出所所长，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赶到辖区组织民警开展疫情防控。
临走的时候，他感觉妻子好像在他口袋里塞了一包东西，没有时间去拿看，他驱车带着所里没值班的民警急匆匆赶回了辖区。等到了派出所他才发现，所里根本就没有储备口罩消毒液等防护用品。派人去购买，口罩、消毒液等都成了比“大熊猫”还珍贵的稀缺货，打电话到县局警保室，县局也没有储存，他们回答：局里正在想办法，你们先克服一下。百愁莫展之际，王亮把手插进口袋摸到了妻子塞进来的一包东西，软软的，他开始以为是什么吃的，拿出来一看不禁喜上眉梢：竟然是医用口罩，一数有10个之多。真是雪中送炭啊！难道妻子未卜先知储备了防疫口罩？王亮随即打电话向妻子再索要，引来妻子一阵抢白：你以为你家是开口罩厂的，这几个口罩还是我外甥女上次学校流感买的余下的，每家匀了一些，我就留下2个，总得出门买菜吧，其他的都给你了，别再打家里的主意了。王亮顿觉这10个口罩沉甸甸的分量，原先他准备将口罩平均分配给所里的民警、辅警，现在看来还得由他自己暂时保管，届时用到最需要的地方。派出所接到黄村村民报警：从湖北返乡的村民黄四，在自行隔离时常到附近散步，邻居黄三怕感染将一台挖机拦在黄四家门口不让其出来，双方引发纠纷。王亮他们赶到的时候，见两人正隔着挖掘机对骂,黄三连口罩都没戴。在对黄四依法训诫后，王亮追问黄三为什么不戴口罩？黄三两手一摊:王所，你门路广帮我买些口罩呗，你看我家隔壁都住着从那边返回来的人，现在又不能出去，况且出去了也到处买不到口罩，你不帮忙我们死定了。只要你们给我口罩，我立马把挖掘机开走。
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不给黄三口罩转身他可能还会用挖掘机堵门，王亮一咬牙从口袋里拿出剩余的4个口罩：“省着点用，我也就这么几个口罩了，全部给你。”才出了一趟警，10个口罩就全用完了，陈铭、李强从卡点回来后把戴了一整天的口罩丢垃圾桶里了。从明天开始，所里除了派人到国道卡点守卡外，还要对辖区从疫区返回人员展开排查，与乡村干部到各村组进行疫情防控宣传等等，要是领不到口罩，难不成要他们“赤膊上阵？”王亮不禁暗自担心。好在王亮的担心没有变成现实，县局的第一批口罩在第一时间发放到了派出所，尽管不多但足以解燃眉之急。王亮把县局发放的口罩平均分配给了所里的民警、辅警，他清楚此刻大家需要的不是口号、表扬、许诺等空洞的东西，而是可以用来保护自己的实实在在的装备如口罩等。“警察同志，求求你们帮帮我们吧，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一对年轻夫妻背着一个孩子来到排头派出所向民警求助。王亮见到他们时发现只有男青年戴着一个脏兮兮的旧口罩，女青年背着孩子疲惫不堪、极度饥饿的样子。王亮随即安排了他们一家方便快餐，随后向求助的男子了解情况，得悉男青年马某系四川省某县彝族人，夫妻两人在赣金县一养殖场打工，昨天马某接到家里的电话告知父亲去世，他们急着赶回四川老家，他们原本打算租车去火车站乘车，可因为道路设卡他们到不了火车站，万般无奈他们步行十多华里到派出所求助。“疫情虽无情，人间应有爱”王亮的脑海竟然莫名其妙地冒出了这句话。他清楚地知道群众来派出所求助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一定要想方设法帮助他们。他马上联系卫生院，为他们测量体温进行身体消毒，其后协调跑专线的车辆送他们去火车站，考虑到他们长途坐车更需要口罩，王亮把自己的6个口罩全部给了他们。送走马某夫妻，王亮发现自己除了戴着的一个口罩外，再也没有备用口罩了。问其他同事要他开不了口，向县局申领肯定不行，派出所的口罩是昨天才统一配发的，现在口罩是稀缺货，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局里有局里的规矩，不能因为一个所就破坏规矩吧。
“借几个口罩试试？”王亮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此前他曾在警保室呆过，知道会有一定的应急储备，况且曾主任是他的老领导，怎么着也会给他点面子。他马上打通了警保室曾主任的电话，得知他在办公室后即谎称有重要的事情汇报，随后驱车来到县局。推开曾主任办公室，就见他迅速从窗锁扣上摘下口罩戴上，未及王亮开口曾主任先发话了：你小子肯定是来要口罩的吧？什么有重要的事情汇报，骗鬼呢？有重要的事情会轮着向我汇报吗？我告诉你，这次真的没有应急储备，所有的口罩都分发下去了，口罩太缺了。对一线实战单位我们给予了最大力度的保障，机关单位按人均1个口罩再加20%的机动数，我们也要轮流到集中隔离点去值班，你没看到我把口罩挂在窗户上吹风吗？我的口罩已戴了3天了，没人的时候我就想办法烘干，有时用电吹风吹，有时放在烤火器上烘烤，听别的同事说用餐巾纸垫也可，哪天也来试试。没办法，疫情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结束，我们也不知道还要坚持多久？不过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听说公安部、省厅、市局都在统筹调配民警的防护保障物资，县委、县政府也在积极想办法，甚至动员企业、爱心人士捐献，兄弟，别泄气，困难是暂时的，面包一定会有的。借告无门！王亮悻悻地离开县局，看来只能就着机关同事的“经验”来重复使用口罩了。第三天傍晚的时候，王亮终于接到了曾主任的电话：等我的电话等急了吧！县局明天统一发放基层一线单位口罩，我在局里等你，先发你所的给你救急。王亮领取了口罩后从里面抽出几个：“曾主任，把你那五味杂成的口罩也换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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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责编：鄢德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