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平:又一个右派上台?放到大拆解的背景中来看
被称为阿根廷版特朗普的极右翼联盟“自由前进党”候选人米莱赢得阿根廷总统大选。又一个右派,而且是极右翼,即将登上政治舞台。
这一事件,不仅在国际上,就是在中国国内,也引起了广泛关注,微信群里,不少人在议论这件事情。一个遥远的南美洲国家的总统选举,在国内引起广泛关注,不是没有原因的。据报道,阿根廷是南美洲最早加入“一带一路”倡议的国家,到目前为止,中国和阿根廷“互换”货币高达180 亿美元。而在这次选举中败选的另一位总统候选人、现任阿根廷经济部长马萨,则是知名的亲华派。2022年2月,马萨出席中国-阿根廷部长级会议,曾重磅宣布“中国投资阿根廷1400亿”的消息。这样,人们自然关心阿根廷大选对中阿经济关系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不过,本文不想从这个角度来讨论这个问题。本文更关注的是,在大拆解时代世界历史风云的转换中,这件事情所具有的含义。
其实,在最近的几年中,我一直在关注着这个问题。这个过程始于2016年特朗普赢得美国总统大选。四年的执政,使特朗普成为一位毁也极端、誉也极端的争议性人物。在四年的时间里,他有时像个英雄,有时像个混混,有时又像一个古板的守旧者。直到今天,他依然官司缠身。但毁也罢,誉也罢,一个必须正视的现实是,当特朗普任期结束的时候,美国已经和四年前明显不同,世界和四年前也明显不一样了。
如果不说他改变了世界的话,至少可以说,他冲击了这个世界。冲击了什么?就是过去几十年在全球化过程中形成的世界格局,以及在这个过程中形成的某些神圣理念。冲击的结果怎么评判,也许要放到一个长时段的历史进程中才能看得清楚。人们常说,江湖险恶。其实,就人类社会的意义而言,世界就是一个大江湖。
在这样的一个大江湖中,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那样简单。历史有着多条头绪。
2022年9月,梅洛尼领导的意大利兄弟党,赢得意大利大选,从而成为议会中第一大党,梅洛尼也由此得以出任总理一职。当时,这件事情就在世界上引起不小的震动。因为梅洛尼以右翼领导人著称,甚至被有人称为女墨索里尼。在梅洛尼执政之初,很多人内心里都抱着一种警觉,但从其执政一年多的时间看,干得还算可以,至少在经济上是如此。本月17日,穆迪将意大利的评级展望从负面调整为稳定,显示出其对意大利经济前景谨慎乐观的判断。
从特朗普到梅洛尼,再到今天的米莱,表明的是在大拆解时代世界向右的转向。而在此之前,瑞典的右翼阵营在大选中获得了多数选票。在法国、德国、芬兰、丹麦、奥地利等国,极右翼政党的支持率都呈现快速增长的势头。一个多月前,新西兰保守的国家党击败了现任中左翼工党政府,在大选中赢得微弱多数,将与右翼行动党联合执政。而在此前的德国地方选举中,极右翼也成了最大的赢家。
在去年10月7日发表的《从大拆解的角度解读欧洲向右转及右翼民粹主义的问题》一文中,我曾写道:对于右翼的抬头,需要注意两个背景:第一,在右翼的逻辑中,核心的问题实际是全球化。在全球化高歌猛进的时代,他们是全球化的怀疑者和反对者,在全球化发生逆转的时候,他们是全球化的拆解力量。第二,是对白左执政所造成的种种问题的回应。而最近以哈冲突的爆发,以及在世界其他国家尤其是西方社会中引起的巨大分歧和冲突,也许将会对右翼政治势力起到一次助推的作用,而移民问题无疑会成为其中核心的话题。
但阿根廷面临的则是大拆解背景下的另一类问题。
阿根廷这个国家,说起来很有意思。大家还记得去年世界杯决赛上的一幕吧:踢到最后,法国队在场上的11名球员,除了守门员外,全是黑人球员。而我们知道,法国是一个典型的白人国家。相反,南美的阿根廷则几乎清一色的是白人球员。如果仅从场面上看,人们会误以为这是一个欧洲国家和一个非洲国家的比赛。
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阿根廷97%的人口是欧洲移民。在历史上,阿根廷曾经是一个非常富裕的发达国家。在百八十年前的欧洲,如果形容一个人富有的话,人们有时会说,他富得像阿根廷人一样。那时的阿根廷人就是富人的象征,就像我们前些年的温州人一样。在1913年,阿根廷的GDP达到美国的80%。阿根廷的人均收入超过法国、德国、荷兰、加拿大等老牌发达国家,与美国不相上下。那时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被称人们作是南美洲的巴黎。
而历史走到今天,则全然是另外一种景象:2021年,阿根廷的GDP为4915亿美元,美国gdp为22.94万亿美元,两者的差距为40多倍。2021年美国的人均GDP为6.94万美元,而阿根廷人均GDP为10729美元,两者的差距将近7倍。最新的数字是,阿根廷过去12个月的通胀率达到了142.7%,是全球通胀最高的国家之一。阿根廷近期外汇储备已不足320亿美元,而其外债规模在2022年底达2767亿美元。
实际上,在进入本世纪后,阿根廷就曾两度宣布破产。2001年12月,面对无法偿还的外债,阿根廷政府宣布停止偿还外债的本息。2014年,阿根廷又再度宣布破产。
一个繁荣富庶的国家,沦为一个贫穷落后的国家;一个响当当的第一世界国家,倒退为一个问题缠身的第三世界国家,真是其兴也勃焉,其衰也忽焉。到了今天,阿根廷成了学者们感兴趣的一个典型样本。根据自己不同的学术兴趣,有人将其称之为中等收入陷阱,有人将其称之为拉美陷阱。不管叫什么陷阱吧,下面的逻辑应该是显而易见的:
在快速的发展中,寡头们攫取了大量社会财富;贫富差距不断拉大,罢工甚至社会动荡频发;社会的状况成了孕育民粹主义的温床,民粹主义则进一步将社会带向歧途;民粹主义的失败,又进一步导致慌不择路的政策在两个极端之间摇摆,最终的结果是,民众对国家失去了信心。
在分析大拆解过程的时候,我曾多次指出,在大拆解的震荡中,世界也许要经历一个并非短暂的经济收缩期。在这当中,原来问题比较严重的可能雪上加霜,原来顺风顺水的可能会遭遇新的问题,当然也会有一些国家会获得新的机会。而在对问题的应对上,向右转,也许会成为相当一部分国家的选择。而在过去几十年的全球化时代,世界呈现的是则一种向左转的趋势。
这次阿根廷大选选举结果出炉后,马斯克曾评价说,这意味着阿根廷的繁荣即将到来。最终的结果会如何呢?只有时间能够告诉我们。但无论结果是什么,在大拆解的背景下,整个世界将会向右转,将会是一个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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